投向他的視線無不滿懷同情——包括那條龍。誰都知道這從天而降的餡餅只會砸得人頭破血流……就連兩個法師都生不出半點嫉妒之心。

斯托貝爾木著臉呆在那裡,心中亦沒有半分喜悅,甚至升起隱隱的憤怒。“至高塔之主”,這個代表著力量與榮耀、也曾屬於塑石者桑託的稱號,就這樣被維羅納如玩笑般棄如敝履……無論有什麼原因,都讓他難以接受。

有一瞬間他幾乎想轉身離去,卻有某種東西將他留在原地。維羅納說出口的話從不會收回,如果他打定了主意甩手不管……

法師舉目四望。除了圖書館之外,整個大法師塔依舊漆黑一片,毫無聲息。迷濛的月光下,隱約可見無數黑灰色的痕跡,蜿蜒著落滿尖塔和地面,像被炙烤出的紋路……像枯死的藤蔓,依舊緊緊纏繞在已失去生機的樹上。

此刻誰也無法確定,這短短半天的時間裡,他們失去了多少,誰也不知道,今後的路要如何走下去。

他一直覺得自己對大法師塔並沒有太深的感情。桑託去世之後,幾十年裡他都被有意無意地排擠在外,不止一次生出過離開的念頭……他從來沒想過要揹負這樣的責任。可此時此刻,如果他拒絕,這個他幼年時滿懷敬畏地仰望過的奇蹟之地,會變成怎樣?

他終究是塑石者最後的弟子……那個溫和的老人不曾給過他任何壓力,他卻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的心血化為灰燼。

斯托貝爾站起身來,向埃德笑了笑。

“不知道我是否有幸……”他說,“邀請二位觀禮?”

.

石臺周圍,擁擠的人群向外散開了一些,地面上的玻璃碎片被清理得乾乾淨淨……但也僅此而已。

原本隆重而複雜的儀式被簡化到幾乎只剩最後一步。當斯托貝爾走到維羅納的面前,所有沉默的凝視都落在他身上,帶著各種各樣複雜的情緒沉沉地壓過來,幾乎令人窒息。

法師挺直了肩背,看著維羅納解下掛在胸前的鑰匙,遞到他面前。

銅製的鑰匙刻著大法師塔的徽記,厚重簡樸,沒有一絲磨損的痕跡。那不過是個標誌——至高塔並不需要一枚鑰匙來開啟。

他接過鑰匙時神情平靜,手卻還是不自覺地像被燒灼般微微一抖。

維羅納看了他好一會兒,渾濁的雙眼裡,一如往常般帶著嘲諷般的審視。但當他微微低頭,向至高塔新的主人行禮,臉上舒展開的皺紋間,卻顯出幾乎從未有過的平和與釋然。

斯托貝爾愣了一下。這並不是儀式的一部分——至高塔前一任的主人並不需要向繼任者行禮……更何況維羅納還比他年長許多。

他鄭重地回禮,終於意識到什麼,但維羅納並沒有給他詢問的機會。

“去做你該做的事吧。”他說,像是疲憊已極,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我會先待在秘銀廳……派人去一趟至高塔底層的練習室,那些蠢貨這會兒大概已經醒了吧。”

斯托貝爾默然——所以,他把原本待在至高塔的其他法師全關起來了嗎?!雖然這大概也算是一種保護……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老法師就已經轉頭向站在一邊的伊斯伸出手。

“多麼漂亮的年輕人!”他稱讚,“能不能來扶我這樣的老人家一把?”

伊斯只是冷冷地瞪著他——他不信這位“老人家”不知道他是誰,也沒興趣陪他玩什麼遊戲。

埃德只好默默地走過去,扶住了老人的手臂,卻又忍不住回頭看了斯托貝爾一眼。

“他並不需要你的幫助。”維羅納漫不經心地開口,“至少現在不需要。”

埃德微微一怔便明白過來。

作為正常情況下絕對不可能被請來觀禮的“觀禮者”,他和伊斯受到的關注並不比斯托貝爾少多少,而那些眼神裡,有某些東西是他所熟悉的——排斥和警惕。

那並不僅僅因為伊斯是條龍而他是個牧師。大法師塔裡唯有人類,事實上卻比格里瓦爾更為排外,即使他們跟斯托貝爾交情不錯……即便是在這種時候,他們的“幫助”,大概也未必會受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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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銀廳是圖書館中守衛最嚴密的地方之一。藏在這裡的不是珍貴的書籍,而是各種各樣的魔法物品——當然,不是最強大的那些,卻都各具特色。伊斯為此勉為其難地跟了進來,很快就被一件奇怪的東西所吸引。

那看起來像是個怪異的雕像,又像是被拆開的陷阱,許多複雜的零件相互連接咬合,卻完全看不出有什麼用處。

“看出來了嗎?”維羅納縮在舒適的軟椅上,笑眯眯地問。

他問得太過隨意,伊斯便也不自覺地隨口回答:“……這其中根本沒有任何魔法。”

“啊,的確,那更像是個……工具。”

維羅納的語氣輕鬆又隨和,活像變了一個人,反而讓埃德有點渾身發毛。

“只要掌握了方法,不需要你所說的‘魔法’,那東西也能告訴你日月星辰在未來或過去某一刻的位置——雖然能夠預測的星辰不多。”老法師說,“塑石者桑託創造了它……可它放在這裡幾十年,並沒有多少人對它感興趣。畢竟,它能做到的,對一個法師而言,有更簡單的方法可以代替。”

“……那麼,桑託為什麼要創造它?”埃德問道。

“一個恰到何處的問題……跟斯托貝爾一樣,你很擅長與人交談。”維羅納的微笑裡不無揶揄,卻聽不出諷刺,彷彿這個古怪的老人身上所有的彆扭和稜角,都隨著那把被交給斯托貝爾的鑰匙一起消失了。

“因為魔法將不復存在?”埃德索性輕聲繼續。

維羅納卻搖了搖頭,給出與不久之前他自己所說的話完全不同的答案:

“或許形式不同……但魔法將永遠存在。”

埃德若有所思地垂頭,伊斯卻低低地笑了一聲。

“那麼,”他問,“是什麼‘形式’的魔法,讓你明明已經死去……卻還能行動自如?”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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