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龍只低飛了一小會兒便迅速拉高,惱怒於自己的粗心。

大法師塔沒有城堡般的高牆圍繞,所謂的“門”也不過是相對而立的雕像,伯特倫所說的“封閉了所有的門”,只不過是在金急雨樹籬和雕像之間升起了紅色的微光——那代表著禁止出入。

即使大法師塔事實上已經不在原地,在封閉時張開的魔法屏障卻還是存在的。與遠志谷外的屏障相似,那是某種精神攻擊。冰龍幾乎可以無視,埃德似乎也沒什麼感覺,娜裡亞卻明顯地渾身僵硬,差一點就從它身上滑了下去。

埃德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感覺到她的異樣,冰龍才意識到它不過是為了欣賞那些法師們臉上豐富的表情而突然興起的低飛,卻很有可能讓她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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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血來潮的那一刻,它根本沒想到這個。

油然而生的沮喪……和某些更複雜的情緒,讓它沒精打采地拍打著翅膀,不知不覺越飛越高。

“……等等!”娜裡亞開口叫道,語氣平靜得似乎剛才什麼也沒有發生,“你們覺不覺得……它快要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冰龍低下頭,地面上林立的尖塔果然模糊了許多。

埃德所看到的卻是另一樣東西。

因為在高空,整個大法師塔一目瞭然。雖然建築風格完全不同,但外圍樹籬勾勒出的輪廓,東南西北四塔和至高塔之間的角度……看起來都十分眼熟。

如果把樹籬換成高高的石牆,把直刺天空的四座尖塔換成更矮一些的塔樓,把至高塔換成三重塔……那分明就是洛克堡。

斯頓布奇和洛克堡的地圖他已經看過太多次,閉上眼都能勾畫出準確的線條。大法師塔的地圖他其實也是看過的……只是每一次看到的都不盡相同,連精靈手中的地圖都與他現在看到的並不一樣——法師們顯然用了某些方法來隱藏它真實的面目。

在洛克堡,將四座塔樓相連,交叉的中心不是三重塔,而是石榴廳。而在這裡……

他虛虛地比劃了一下,目光停留在至高塔前的大圖書館上。

石榴廳的地底藏著那個祭壇,祭壇之下是法師國王道倫空無一物的黑曜石棺……這裡呢?

“我得下去。”他說。

趁著大法師塔還沒有完全消失,他也許能找到點那些法師不會允許他接近的東西。而現在,即使他們想要阻止……他們就像兩片相互交疊的影子,根本無法對彼此做出任何事。

至於以後法師們會不會找他的麻煩……誰知道還有沒有以後,也許大法師塔從此就消失在另一個世界了呢。

“……這地方挺像洛克堡?”娜裡亞也已經看了出來。

“道倫·博弗德也是塑石者桑託的弟子。”埃德告訴她,“據說還是第一個……最初的洛克堡是個方形的堡壘,是道倫把它改造了現在的樣子,除了三重塔沒有變,四方的塔樓和主堡的位置都有改動。那時大法師塔正開始修建……”

到現在,也說不清是誰仿造了誰。畢竟,幫助修建洛克堡的,並不止桑託一個法師。

想起似乎永遠被某種黑暗陰沉的氣氛所籠罩的洛克堡,再想起斯托貝爾帶他進入大法師塔時那雜亂卻充滿生機的畫面……埃德覺得它們本質上或許並不相同。

在他低著頭發呆的時候,冰龍長長的尾巴甩過來,優雅地捲起他……然後毫不猶豫地扔了下去。

“……你幹什麼呀?!”

娜裡亞呆了好一會兒才叫出聲來。

“他不是要下去嘛?”冰龍悶悶地回答。

娜裡亞黑著臉用力猛拽它脖子上的棘刺。也許這對它來說就跟拔根頭髮差不多……但她也沒別的辦法來表達自己的憤怒。

“如果到現在他都還會摔死自己,還不如早點死了乾脆呢!”冰龍僵著脖子不高興地低吼。

“閉嘴!”娜裡亞吼得比它更大聲,“不許說那個詞!”

她當然知道埃德摔不死。在她心驚膽戰地往下看的時候,埃德已經停留在了半空,甚至向她揮了揮手才慢悠悠地往下飄……但這並不代表他就該被伊斯這樣往下扔呀!

“我們……得好好談談。”

努力冷靜下來之後,她挫敗地開口。

儘管有些問題對她而言幾乎比拯救整個世界還要困難……也總是得面對的。

.

被突然扔下去的埃德倒是意外地心平氣和。

他習慣了伊斯的壞脾氣,再說他也明白它為什麼不肯送他回到地面——既然是為了娜裡亞,當然可以原諒。

風在他腳下,托起他像托起一片雲。那感覺十分奇妙,但他沒有時間慢慢體會。

落到地面時他有片刻的不適。大圖書館外聚集許多法師,多半都還十分年輕,即使已經模糊得像風一吹就會散開的煙霧,他們過於熱烈的視線也還是讓他有點無法消受——驚訝、好奇、羨慕、敬畏、猜疑、敵視……他覺得自己就像一隻放在銀質的大餐盤裡烤得噴香的乳豬,又或是一隻從半空裡摔下來,摔進了一群猴子裡的傻鳥。

有人分開人群擠了出來,埃德頓時松了一口氣。

那是斯托貝爾。

他能看見法師稍顯激動的神情和他動得飛快的雙唇,卻聽不見他在說什麼。他們對著彼此比手畫腳了一番,終於找到了最簡單的溝通方式——筆和紙。

感謝諸神,這東西大半的牧師和法師都會隨身攜帶。

如埃德所料,守衛圖書館的法師並不歡迎他的進入……但他們無可奈何。

硬著頭皮直接從他們的身影裡穿過去的時候,埃德覺得他們就像鬼魂——從法師們的神情判斷,他們大概也有同樣的感覺。

他有點擔心斯托貝爾之後的處境,但法師自己卻似乎並不在意——他有更需要擔心的東西。

“我有一些線索,眼下的情況或許與‘私語者’有關。”

“這裡有地下室嗎?”

他們對著彼此舉起的紙看了一眼,那字跡淡得像是被水暈開。

他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

“……以我所知,沒有。”

斯托貝爾回答。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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