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天歌走出門來,還能聽見蕭安恆在裡面怒聲呵斥的聲音,可她面上卻沒有絲毫波動,仍舊掛著一個淺淺淡淡的笑,看著在外面等了許久的蕭重月。

“辛苦你了,他……”蕭重月顯然也聽見了蕭安恆的聲音,皺了皺眉頭,眼神溫柔又帶著一些歉意,看著宮天歌。

宮天歌笑著搖了搖頭:“他感受到身體裡的力量慢慢流失,這種感覺對於他這樣一個戎馬半生的人來說肯定不好受,讓他出出氣,總比讓他把什麼難受的事都憋悶在心裡好。”

蕭重月點點頭,正想再說些什麼,就聽見了裡面蕭安恆叫他的聲音。

“進去吧。”宮天歌輕聲道。

“嗯,在外面等我。”蕭重月有些擔憂地看著她,生怕她因為蕭安恆剛剛罵人的氣勢傷了心。

可實際上宮天歌一點傷心的感覺都沒有,她倒是十分淡定,早些時候這種生病時衝著大夫發脾氣的病人多了去了,畢竟人身體裡不舒服時,情緒總會變得不好,更何況像蕭安恆這樣心理落差非常大的人呢?她倒是十分習慣。

裡面,蕭安恆看見進來坐在自己面前的蕭重月,臉色依舊沒有很好看。

“你不應該那樣兇她。”進來的第一句話,蕭重月就替宮天歌抱了不平。

蕭安恆冷哼了一聲,他也知道不應該衝著唐海發火,可那姑娘說話實在是氣人,他怒極了衝動之下罵她兩句怎麼了?這小子還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居然還來說教老子開了!

可蕭安恆也沒說什麼,只是哼哼了兩下,就岔開了話題,道:“你們兩個在外面計劃些什麼我不管,但你要知道,凡事以大局為重!現在外面局勢如何,你瞞我瞞得緊,我也不願多管,但是你要知道,不管你手裡握著多少權利,你始終都是西北軍少將軍,你身上肩負著的,是整個開元的命門,是開元百姓的生命,是我們蕭家列祖列宗的門楣!”

蕭重月悶聲聽著,面色冷凝,半晌才回道:“西北軍在我手上,我會讓它鎮守住漠城,獸族的人,永遠都不會侵犯進開元,父親放心便是。”

他本以為自己被叫進來也是讓他臭罵一頓的,卻沒想到竟然是進來聽他在細細囑咐。

蕭安恆心裡想的,卻是另一個想法。

他年紀大了,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都不可能再回到年輕時領兵打仗時的氣魄了。他的身體現在也逐漸衰老,正好又是趕在獸族壓境之時崩潰,現在他躺在床上不能動彈,體內的靈力逐漸消散,一切都在告訴他,他不復當年了。

所以,他揹負的一切,現在就是他不想給,也得交給蕭重月了。

蕭重月靜靜地坐在蕭安恆面前,聽他說著這些年來他的治軍之道,雖然現在他自己也已經差不多把整個西北軍控制在手裡了,但蕭重月仍舊十分有耐心地聽著蕭安恆的話。

他們父子之間,從未有過如此深入的談話,偶爾蕭重月還會提出幾個問題來,蕭安恆也都一一耐心解答了。

蕭重月從小就沒怎麼和父親如此融洽地共處一室這麼久過,十六歲跟著父親四處領兵征戰,也都是聽從父親的指揮,哪怕他天資聰慧,能夠舉一反三列出很好的戰法,也從未得到過父親的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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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天,蕭安恆卻難得地誇了他幾句。

蕭安恆也一直都知道蕭重月眼光獨到,在治軍方面頗有他的風範,甚至有些方面比他做得更好,心思縝密,小心謹慎,卻又不失勇猛和果決,但他一直一意孤行,不想讓蕭重月和他的母親一樣,多智近妖得令人害怕,所以一直沒敢把權力放到他手上,只是一直錘鍊著他。

這麼多年過去了,蕭重月不但沒有在他的打壓下挫敗沉寂。反倒愈發冷靜沉穩了起來,像是一塊璞玉,在經歷了他的打磨之後,愈發閃耀出了他應有的光輝,蕭安恆只覺得既欣慰又心酸。

蕭重月在外面管理西北軍這麼久,也沒有人反抗也不滿,不僅如此,蕭安恆也能明顯察覺到近期來西北軍中愈發冷肅嚴苛的氣氛,便也能知道蕭重月的治軍手段十分強大,至少到目前為止,西北軍在他手裡被管理得很好。

哪怕沒有他的幫助,憑蕭重月自己的手段,也能把西北軍統治得服服帖帖。這讓蕭安恆十分自豪。

二人之間原先水火不容的氣氛似乎在蕭安恆有些軟化的態度下緩和了許多,父子二人一直談到深夜,當蕭安恆最後連面前的蕭重月都看不太清晰的時候,蕭重月淡淡道:“父親累了,時候也不早了,父親也早些歇著吧。”

說罷,蕭重月便起身想要離開。

可他將欲離開的身形卻被蕭安恆硬生生地止住了。

只聽蕭安恆略微有些蒼老的聲音響起:“重月,你可怪我?怪我當年執意送走你娘?”

蕭重月僵住了身子,整個身體像拉滿的弓一般緊緊繃起,好一會兒才平復下來,聲音在這漆黑的夜裡顯得有些清冷:“小時候怪,現在不怪了。”

蕭安恆聽見這個回答,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才自嘲地笑了,認命地道:“你下去吧。”

蕭重月拱手行禮告退,二人之間一下午融洽的氣氛蕩然無存,只剩下了緊繃和冰冷的壓力,把人逼得喘不上氣來。

就在蕭重月掀開帳簾即將離開時,也沒聽見蕭安恆最後說些什麼。他滯了滯身形,隨即恢復了正常,像往常一樣從營帳裡走了出來。

“怎麼樣?”宮天歌看見蕭重月終於走了出來,也明白他們父子二人在營帳裡談了很多事情,看到蕭重月現在的表情,一時之間有些摸不準他這會兒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看見宮天歌,蕭重月原先繃緊了的臉色有些許緩和,目光柔和了下來,上前牽住了宮天歌的手道:“挺好的,他身體受不了!我就讓他歇著了。”

宮天歌點點頭,便跟著蕭重月往外面走去。

西北軍駐紮在漠城以外,再往西北過去就是獸族所在之地。宮天歌自己一路走過來,感受到軍營內明顯有些緊張的氣氛,皺著眉頭道:“若是古蘭突然發兵怎麼辦?他真的會乖乖在那守那麼久嗎?”

蕭重月道:“他沒有萬全的準備不敢來侵犯,相爭多年,獸族也知道我們西北軍的軍力,古蘭就是想要打我們,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牙夠不夠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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