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徐若萍百無聊賴地待在胡一輝所畫的法陣裡,無所事事四處張望。

胡一輝畫圈的位置選得剛剛好,在一處假山流水的後面,是一處鬼跡罕至的地方。

假山中間坑坑窪窪有個洞,徐若萍站起來剛好能透過此洞觀看到外面的一切。

徐若萍此刻的心情不知道可以用什麼來形容了,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心某處,外面是命懸一線的英子他們,單位的假期就只批了兩天!

萬一胡一輝進去了被抓住怎麼辦?

即使沒有被抓,萬一英子他們卻先一步被練屍了怎麼辦?

以上情況都沒有發生,萬一在地心裡耽擱個十天半月,這樣子明晃晃地曠工,被單位炒了怎麼辦?

許許多多個萬一,彷彿變成千絲萬縷的白綾,緊緊地勒住了徐若萍的脖子,越纏越緊,勒得她差點就口吐白沫,眼翻白瞳。

就在她內心快要變成一隻高空彈跳的螞蚱之際,卻一眼瞥見救命稻草胡一輝跑了出來。

他氣定神閒,目光往四下裡淡淡一掃,胸有成竹地說道:“我都搞定了,你出來吧!”

徐若萍大喜,胡一輝果然是尊大能,才進去幾分鐘的功夫,就把事情解決了。

她邁著小碎步跑到胡一輝跟前,迫不及待地一口氣問了好幾個問題:“裡面的主謀是誰?英子他們都能得救嗎?那些血修羅都被趕跑了吧?”

奇怪的是,胡一輝彷彿把她當成一坨空氣,既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又沒有轉過身來朝向她,卻是目視遠方,驢唇不對馬嘴地說道:“都搞定了,你就沒有必要隱身了!”

“哦!”徐若萍低低地應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否是自己多心,她感覺眼前的胡一輝彷彿變了個人似的,冷冷地拒她於千里之外,話裡行間都是客客氣氣、公事公辦的口吻。

她心中不快,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當下用手摩挲了那石子兩下,心意傳達過去——讓我現身吧。

胡一輝的目光終於徐徐落在了她身上,很冷,就像深秋裡凜冽的寒風,把她從頭到腳仔仔細細一絲不苟地掃了一遍。

徐若萍抬頭對上這刀子般的雙眸,從裡面窺見了一股掩抑不住的濃重的殺氣,她在原地呆了片刻,臉上先是震驚,隨後轉成一片空白,最後不加掩飾地露出了驚惶恐懼,潛意識裡只剩下一個字“跑”!

轉身、邁步,她的雙腳才剛想完成大腦裡條件反射過來的指令,只覺得脖頸處一麻,整個人晃了晃,險些沒站穩,彷彿突如其來了千萬支銀針,把她全身上下的經脈一下扎住。

不知道過了多久,徐若萍恍恍惚惚站在一片虛空之中,腳下不是實地,軟軟綿綿的略有彈性,就好像踩在一隻大果凍上,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傳了過來:“不要怕,向前走,去開啟那扇你前世記憶的大門!”

迷迷糊糊走了幾步,徐若萍眯著眼睛一看,前面果然有一扇門,門的四周白霧氤氳,若隱若現發著柔和的銀白色的光。

她掐了掐眉心,神智清明了不少,直覺耳邊說話的那人不懷好意,她的手伸到了半空,猶豫著要不要去推門。

她的目光往周遭掃了一遍,只見四面八方都處於混沌之中,什麼物事都沒有,比待在孃胎裡還要安靜。

徐若萍可不想待在孃胎裡,別無選擇,她輕輕地推開了那扇門。

眼前豁然開朗,她落在了一個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地方,彷彿是另一個世界。

面前是一座巍峨的大山,嶙峋山石隱隱閃耀著碧藍色的琉璃光,遠處山谷中鱗次櫛比地聳立著金銀建成的宮殿。

山中古樹參天,萬木崢嶸,那樹幹卻像翠竹一般,一節節直衝雲霄,每個枝節間長著芭蕉似的葉子,竹子似的有節,開著盤子一樣大的紫花。

彩蝶繞花紛飛,每只蝴蝶都有洗臉盆那麼大。

山中時不時跑過一兩只奇珍異獸,估計徐若萍把現代的百科全書翻了個遍,都沒能找出一兩只叫得上名字來的。

正詫異間,就見到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像一匹脫了韁繩的野馬,騎著一隻白鶴一樣的五色鳥疾馳而至,山谷中迴響著小姑娘如黃鶯打啼的聲音。

五色鳥在徐若萍的不遠處停下,小姑娘翻身躍下,奔到前面一條小溪中,捧起溪水就咕咚咕咚旁若無人地喝了起來,喝飽了水,卻也不走,雙手拍打水面,濺起了不少水花,那水花落在她臉上,彷彿撓了她的咯吱窩一樣,咯咯咯地傻笑起來。

徐若萍見她好一派天真爛漫的性情,心裡高興,忍不住上前跟她打個招呼,道:“你好啊,朋友。我想問一下,這裡是什麼地方?”

她一邊說,一邊細細地觀察著對方。

小姑娘長髮披肩,墨玉一樣光滑柔順,瓜子臉蛋,眼如點漆,清秀絕俗 ,睫毛長而細,微微向上卷著,上面墜了幾顆晶瑩的水珠,在陽光的映襯下,閃著奪目的光輝。

徐若萍越看越覺得眼熟,這人怎麼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樣。

再瞧瞧對方的裝束,淡綠色的繁花綠葉裙,外面披著一層金色薄紗,寬大的衣襬上鏽著紫色的花紋,絕不是二十一世紀的著裝。

等了好久,那姑娘沒有半點反應,一副渾然不覺的樣子,兀自戲水一陣,便仰面躺下,雙手作枕,呆呆地看著天空出神。

她竟然看不見自己!

徐若萍大吃一驚,試著伸手去扯對方的衣角,胡亂抓撓,一隻手竟穿過了對方的身體。

徐若萍嚇得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這是什麼地方,為什麼我明明看得真切她卻??

彷彿是解答她的疑問,那個聲音又再幽幽地傳了過來:“別擔心,這是你前世的記憶而已,好好回憶,當看場電影就行了!”

聞言,徐若萍大大地舒出了一口濁氣:還好,不是我死了變成的魂魄瞎撞見的景象。

舒完氣,徐若萍又飛快地想:好端端地我跑來看我前世的記憶幹嘛?那個聲音是誰?難道她也在看嗎?她為什麼要看自己前世的記憶?難道我前世涉及了什麼秘密寶藏?

她抓心撓肺地胡亂猜想一番,一下子警惕起來,臉上卻沒有表露出來,反而腆著恭恭敬敬的笑臉問道:“嘿!我看不見的那位朋友,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我會跑到自己前世的記憶裡來啊?”

凝神靜聽半晌,那聲音竟成了啞巴,再也沒有傳來一言半語。

徐若萍恨得直撮牙花子,強壓著怒火又謙遜有禮地問了幾句,那人卻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變成一隻憋嘴的王八,一直默不作聲。

對方不說話,不代表就沒有人說話。

“黛月!黛月你在哪裡呀?”

山腳下傳來了十幾個人的聲音,反反覆覆說著同一句話。

那聲音有蒼老得如經年的破風箱,吭哧吭哧喘著粗氣,有年輕的如同天籟,更有甚者是那種內力渾厚剛強的男低音,刺的人的耳膜嗡嗡作響。

小姑娘似乎顯得很不耐煩,一瞬間成了只霜打的茄子,嘀咕了一句:“真煩人,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在山間散散步都管得死死的。”

她一個鯉魚打挺起了身,怏怏地踱到五色鳥面前,懊惱地拍了拍它的腦袋,撅著個嘴巴道:“青鸞,看來我們今天的節目就到此結束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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