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徐若萍聽得腦後生風,身體忽然繃緊,整個人進入戒備狀態,第六感本能告知,前面有股無可擋其銳的煞氣,如海平面上的暴風驟雨,鋪天蓋地迎面撲來。

天魔宮可能是被一撥又一撥闖入者激怒了,無聲地震盪起來,四周的雕甍繡檻,假山飛坳開始緩緩地有規律移動,慢慢合攏。

胡青凌神色慌張,拽著徐若萍的手腕不自覺加了幾分力道:“快,機關要被啟動,到時再想入內就難於上九重天了。”

徐若萍的手腕被她拽得生疼,扯牙咧嘴地大聲問:“那怎麼辦啊?只有我們兩個人,怕是攻不上去。要不先退回去等上大夥一起商量對策,如何?”

嘴上雖然客客氣氣,心裡面早就已經開始罵娘:尼瑪,胡青凌你是個二貨麼,就我們兩個衝上去,想讓我當炮灰麼,不行,得想一個脫身之計。

胡青凌搖搖頭:“不用,有你一個就夠了!”

“啊???”徐若萍的下巴差點砸腳上。

“哦,我的意思是說,加上我,我是個大能嘛,沒有什麼是我不能解決的!”

胡青凌匆忙之間意識到自己差點說漏了嘴,馬上含糊其辭地解釋道。

接著,她抬手一揚,幾枚飛鏢破空而出,彷彿有意識似的,剛好鑲進機關總括的四角,細細的隆隆隆聲慢慢消失,隱約的流光從山石間複雜的紋路上流過,震動的建築物一瞬間凝固在那,不動了。

只聽一聲深沉的嘆息,一個黑影憑空出現在不遠處一座假山山頂之上。

徐若萍抬眼望去,只見這人已然不復之前那樣,渾身上下夾裹在一層死氣沉沉的黑霧之中,整張臉卻蒙在一條黑巾裡頭,只露出一雙眼眸。

沒有神,枯井般心如死灰。

徐若萍突然之間覺得自己的心好痛,彷彿被某個不懷好意的人,拿著把匕首狠狠地剜了一下。

她微微地晃了一下腦袋,圓睜著雙眼,盯著那人的雙眸,這麼近又這麼遠。

她很想衝上前去,揭掉那黑衣人的面巾,看一看裡面的廬山真面目。

剛一動,手腕突然被胡青凌一把扣住:“你別上,讓我來!”

身形一晃,鬼魅般衝了上去。

地上突然出現一個複雜的法陣,井噴一樣湧出無數股黑氣。

胡青凌十指翻飛,掐訣輕叱一聲,竄至她身上的黑霧忽而炸開,四散奔逃。

山間猛烈地吹過來一陣勁風,粗暴地撕開那片黑霧,為胡青凌開啟一條血路。

蒙面人雙腳輕輕一點,跟著也一起跳進法陣裡頭。

法陣中的兩個人,一個神色陰沉平靜,一個臉上似有悲意,

胡青凌冷笑:“怎麼樣,忘川水的滋味可好受?”

蒙臉人:“輪不到你管!”

他的聲音沙啞而又低沉,彷彿扁桃體發炎很嚴重的病人,說一隻字都十分吃力。

“我今天就把她帶來了,你地宮的大門,不開是不行的!”

“哼,是嗎?有本事過來試試。你一生中算無遺策,幾次三番破壞我的好事,今天新仇舊怨,絕不手下留情!”

“我就問你一句,母親,是不是你??????”

胡青凌十分激動,說到最後半句,竟哽咽起來說不下去。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如何?幾百年來,我任由你胡作非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今天,我就必須讓你明白明白,誰才是這裡真正的主。”

徐若萍在陣外聽得百般鬱結,一口氣卡在胸口,不上不下,心道:他究竟是誰?為什麼要擄走那麼多人?他的目的是什麼?

好幾次,徐若萍都想衝進法陣前去助胡青凌一臂之力,無奈那法陣四周彷彿築起了一道厚厚的無形的牆,每一次都狠狠地把她彈了回去。

兩股暴戾的黑氣沖天而起,仿似兩條出海蒼龍,在半空中盤旋鳴叫,似喜似悲。

青光閃動,胡青凌一柄青鋼軟劍從腰間倏地刺出,直指向蒙臉人左肩。

蒙臉人手腕一抖,幻影劍斜斜刺出,劍鋒閃電般削向胡青凌右頸。

胡青凌豎劍擋格,錚的一聲響,實體劍與元神劍兩廂對擊,嗡嗡之聲,不絕於耳,雙刃劍光霍霍,眨眼之間,已拆了近百招。

倏地,蒙臉人長劍懸空,猛地擊落,直斬胡青凌頂門,胡青凌**吁吁,迅捷避向右側,左手掐劍訣斜引,青鋼軟劍飛快刺向蒙臉人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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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都出盡全力相搏,打得難分難解。

徐若萍在外面被陣內漫天煞氣的劍光晃花了眼,簡直分不清誰是誰,只見兩團光影上下飛舞,勁風帶過來的劍氣打在自己的護盾上,“呲呲”發著細響。

就在這時,陣中的蒙臉人突然收劍,左手揮掌拍出,一股濃濃黑霧如高壓水泵激射的水柱,擊向胡青凌的後心。

胡青凌一滯,剛想跨步避開,已然不及,慌忙引青鋼軟劍圈轉回來擋格,只聽得對方喝一聲:“著!”

胡青凌便連人再劍,被對方那股醞釀著渾厚無比的真元之氣衝飛出去,飛出法陣,就要撞在某處一座假山之上。

胡青凌連忙在空中翻一個跟斗,軟劍往地下一撐,踉蹌幾步站直了身子,內府之中的真元翻滾不休,一絲腥甜直湧上喉頭。

蒙臉人還不罷休,黑影一閃,已經欺身上前,抬起手掌往她臉門狠狠揮去。

胡青凌矮身避開,往徐若萍的方向衝去,大叫:“若萍,救我!”

徐若萍聞言急忙拔步上前,雙掌並推,呼呼兩聲,兩道閃電已經先於其人,朝蒙臉人後心飛去。

蒙臉人一側身,輕巧避開兩道閃電,刺啦一下,劈在地上,一塊石板當場一分而四。

胡青凌趁機脫身,躲在徐若萍身後,蒙臉人不依不撓,閃身而至,又欺到胡青凌身前。

一時之間,兩個人竟以徐若萍為中心,玩起了老鷹捉小雞的遊戲。

徐若萍:“??????”

啥,為什麼當母雞的人是我?

我在做夢嗎?

這蒙臉人是誰?為何不攻擊我?

正大惑不解之際,忽覺身後一股勁風帶過來,胡青凌揮手帶起一陣掌風,把她往前一推一送,徐若萍根本沒有防備,立足不穩,整個人往蒙臉人身上撲去。

蒙臉人若然閃避,徐若萍肯定會重重摔個餓狗搶食,萬般無奈之下,只好伸出左手,把她往懷裡一帶,右手勢道不減,非要扇胡青凌一頓耳光。

其實蒙臉人被徐若萍這麼一帶,速度已經慢了下來,胡青凌躲開這記耳光遊刃有餘,可她偏偏不躲不閃,把臉迎了上去,啪一聲,結結實實挨了蒙臉人一記耳光,一張美豔動人的臉頰登時腫了起來,五個指印甚是清晰。

與此同時,胡青凌突然伸手,扯住蒙臉人面巾一角,一把把面巾扯了下來。

然後就是胡一輝那張俊朗鐵青的臉龐。

徐若萍正好抬頭,猝不及防撞上了他兩道躲閃不及的目光。

兩廂無言,相對沉默了片刻。

徐若萍真是百感交集,胡一輝消失的這段時間,她儘量迫使自己不去想他,忍不住的時候就強迫自己去想他的壞,努力粉飾自己內心的太平。

其實胡青凌伸手去扯他的面巾,已經是多餘的了,胡一輝身上那股獨特的古龍水的淡淡香氣,早就已經深深印在她腦海裡,撲到對方懷裡的一剎那,她基本上已經肯定是他了。

徐若萍眼睛眨了眨,淚水就在眼眶中打轉,連聲音都低沉下去:“一輝??????”

她好想追著他問,你這段時間都幹嘛去了?為什麼整個人變得死氣沉沉?為什麼胡青凌說母親被你囚禁了?為什麼各修仙門派都說自己的師尊在你這裡?

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胡一輝的心一瞬間就被她扎透了,想起那天她為了救徐俊,居然毫不猶豫地出手傷了自己,那種濃得墨汁一樣的恨意便從天而降,但,竟就兩滴尚未溢位的眼淚,便春風化雨了。

他乾脆伸出另一只手,用雙手把她緊緊地勒進懷裡,下巴摩挲著她頭上的秀髮,有那麼一瞬間,真想把她揉碎進自己心裡。

可他深深地明白,自己是連她一根頭髮都捨不得動一下。

徐若萍也不推諉,任由他摟著,連日來深深埋藏在心底裡的思念,就如缺堤的河壩,傾瀉而出。

此時此刻,二人心底裡其實都很矛盾。

徐若萍一直都很生氣,惱對方之前的所作所為,在她看來,如果真心誠意地喜歡一個人,就應該積極大方地去爭取,應該像君子一樣,坦蕩蕩地表露心聲,而不是三番四次地用齷蹉的手段去破壞別人的感情。

胡一輝也很生氣,二人相愛,都恨不得對方能多愛自己一點,多包容一點,即便自己有錯,對方就算不幫忙而袖手旁觀,也能接受,但最令他心痛的是,徐若萍非但沒有袖手旁觀,還反過來幫著情敵打傷自己,這事擱在本來心胸就只有針眼大小的胡一輝同志身上,簡直就是要他老命。

二人天上地下一般的價值觀激烈地碰撞在一起,鬥爭得難捨難分。

命運卻又偏偏喜歡捉弄人,二人同時又被丘比特一箭穿心,那種感受,簡直有如跗骨之俎,日日夜夜折磨得雙方如同跌落在爛泥裡的瘋子一樣,狼狽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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