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萍不說話,胡一輝就更加不會說話。

他的性格本來就是那種能用一句話解決事情絕不多說半句話的人,大學時為了調侃徐若萍,模仿電視劇裡頭的花花公子,含情脈脈地地說著各種情話,有時候回想起來,自己都覺得好笑。

今天的情況不同,他心裡面有點莫名的小緊張。

直覺告訴他,徐若萍今天對待自己的態度,有點變化。

具體表現在什麼地方?

譬如吧,他剛才不經意碰到對方的手,對方居然沒有閃電縮回。

比起從前徐若萍對待自己不冷不熱、油鹽不進的態度,這點變化簡直讓他抓狂。

抓狂的胡一輝,現在的智商、情商以及五官六感都急速下墜,跌到冰點,所以,即便是身後站著一個提著大砍刀對著他後心的妖怪,也可能視而不見。

一隻通體漆黑的烏鴉,體型特別大,默默地站在一棵樹上,靜靜地盯著二人的背影,兩隻眼珠子倏地冒出兩團淺藍色的火焰,一閃而過。

這烏鴉生得特別,身後拖一條纖長的尾羽,眼睛直直地望著他們,好像在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什麼。

徐若萍忽而有所警覺,猛喝一聲:“什麼東西?”

回身一掌斜劈在那只烏鴉所在的樹丫上,一團黑影嗖地一下往西北方向直衝而去。

胡一輝這才驚覺,迅速與徐若萍隱了形,遁著那道黑影一路狂追,不經不覺,來到一處廢棄的舊廠房裡頭。

這是一處被某開發商圈起來準備建大型購物商場的地皮,周圍雜草叢生,斷壁殘垣散落一地,人跡罕至,不遠處還有一大灘積水,泛著一股歷久彌新的臭氣。。

黑影落地現了形,纖瘦的身子裹在一團黑霧裡頭,披一件老式披風,戴一頂垂肩軟帽,臉始終被寬大的帽簷遮擋,看不清楚。

“道友,小鴉精初出茅廬,不慎路過,衝撞了二位的雅緻,還望海涵。再說,你我素昧平生,何必緊緊追至於此?”

烏鴉精的聲音柔柔弱弱,卻不清脆,還帶了點嚴重的鼻音以及沙啞。

胡一輝半垂著眼眸,冷道:“哼!小小一隻鴉精,竟然敢在我府邸周圍遊蕩,光憑這一點,就夠被拘一回。我勸你別費力了,乖乖跟我回去接受審訊,如果真沒事,自然放你回去。”

左手虛引,真元慢慢灌於掌心。

徐若萍忽而伸手按住了他:“慢著!讓我來!”

胡一輝訝異地望了望她,就聽得她湊到自己耳邊低語:“小小一隻烏鴉精而已,剛剛學會了九宮八卦步,正好用來練練手!”

說完,身子向前一衝,也不管對方答不答應,真元斜引,導至手心,左腳踏出一步,右腳站定,踩八卦圖中央陰陽魚眼。

烏鴉精微微錯愕,右手倏出,快似疾風,向著徐若萍的肩頭的“肩貞穴”抓來。

“肩貞穴”一旦被對方拿住,非脫力不可。

徐若萍連忙右旋,一腳踩在坎北的位置,但聽得胡一輝“啊”的一聲大叫。

徐若萍嚇一跳,問:“你怎麼啦?”

胡一輝一臉無辜:“你的高跟鞋踩我腳上了!”

原來,胡一輝不放心,緊跟上來,就挨在她身邊。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徐若萍連忙縮腳,沉思片刻,決定換個方向。

說話間,烏鴉精的利爪已經抓到,徐若萍迅速向左一旋,踩震東、兌西二處。

“啊,啊,啊!”

胡一輝連聲大叫。

徐若萍惱怒地回轉身:“你又怎麼啦!”

胡一輝泫然欲泣地指了指自己的腳:“美女,你又踩到我了!”

徐若萍低頭一看!

臥槽!

自己兩隻高跟鞋鞋跟正穩穩當當地插在胡一輝兩隻運動鞋的鞋面上。

原來胡一輝也不約而同想到了走這步,本意是與她相反來的。

徐若萍無可奈何地挪開高跟鞋跳出來,好脾氣地笑笑:“你能不能別跟那麼緊啊?”

烏鴉精見二人扭扭捏捏地在打情罵俏,瞅準時機,立馬原地化成一陣黑風,往西北方向遁逃。

徐若萍剛想追去,被胡一輝一把攔住:“不急,我自有辦法對付!”

言畢,一拂手,召喚道:“君無尚!”

一道黑影憑空出現,君無尚單膝跪下:“少主如此急急召喚,有何事吩咐?”

“聽說你曾在萬妖國當過清諫司掌事,熟知各妖族事物,幫我查查這只烏鴉,究竟何方來歷!”

萬妖國的清諫司掌事,說白了就是萬妖國的管家一類的官職。

前面提過,妖修想要得道飛昇,必須走拜月練形這一正統路線。

可拜月練形之路不僅荊棘叢生,而且漫漫長長而無休止,很多心志不堅的妖修,就常常走所謂的捷徑,修煉些什麼採補之術以提升境界,跑到地表世界來幹一些吸人精魄的勾當。

**就要**,**之時往往會極度興奮而神遊物外,很多妖修控制不住而過度,一下子把對方的精魄吸乾而致對方死於非命。

濫殺生靈是要付出代價的!

凡殘害生靈多了,妖修身上就會出現諸如黑印之類的暗記,厚到一定程度時,便會招致天譴,引來五雷轟頂,雷電無眼,常常禍及無辜,把身邊一些道行低微的小妖都一同劈了去。

花鳥魚蟲獸修行本就不易,萬妖國為保證國民的數量和質量,防止這樣的害群之馬擾亂朝綱,便專門設立了一個部門,叫清諫司,其最高負責人就是掌事大人。

妖族各族每年年底進行群妖清算,功過一一記錄在案,有需要處理的,就羈押到清諫司處理。

作為曾經的妖族掌事,君無尚自然對留有案底的各妖修最清楚不過。

說完,胡一輝抬手一彈,一隻烏鴉精的展影映在半空。

君無尚抬頭仔細觀察了一陣,領命而去。

君無尚一離開,這荒地裡頭就只剩下胡徐二人。

夜色漸深,殘磚滿地,遠處一條大馬路時不時有經過的小車打著遠光燈閃過。

徐若萍踩著恨天高,低頭望了望胡一輝的雙腳,歉意地問:“那個,疼不疼?”

胡一輝愣了愣,馬上反應過來這是一個關懷自己的訊號,心中一暖:“不礙事!”

“切,別給我塗bb霜進棺材——死要面子了,我的鞋跟有多尖,我自己清楚,”徐若萍半蹲下身去,捋起他的褲腳,“把鞋子脫了給我看看吧!”

前世的黛月,跟胡一輝認識的時候,十幾歲的光景,五官雖然精緻,身材卻是十足的太平公主,如今的徐若萍,已經長到二十有五,第二性徵完全發育,該長肉的地方一點也沒有拉下,她這麼一矮身,本來就穿抹胸的上半身,那道天塹鴻溝便展露無遺。

胡一輝不經意間瞄了一眼,一顆心“撲通撲通”玩起了高空彈跳,臉上紅霞一片,馬上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閉起眼睛默默地念起清靜經。

徐若萍見他殭屍一樣傻站著不動,努力地閉著眼睛不說話,樣子看起來似乎很痛苦,忙關切地問:“怎麼了,很疼嗎?”

多麼熟悉的場景啊!

猶記得四百多年以前,跟某人從棲仙國皇宮鑽地道逃出去時,胡一輝身上帶著傷,那人也是用同樣的語氣,同樣的神情,同樣關切地相詢。

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霧,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溼潤而又清新的味道。

胡一輝突然伸手,重重地把徐若萍攬在懷裡,他呼吸急促,時輕時重,鼻子蹭過她的秀髮,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洗髮水的清香。

徐若萍的大腦轟地一下,短暫斷線片刻,要換在從前,胡一輝這樣突然地把她攬在懷裡,她第一個反應肯定是一個膝蓋狠狠頂在對方小腹上。

可是現在,她沒有。

從地心到地表,從前世到現世,她和胡一輝歷經了太多的坎坷。

胡一輝的心思,她不是不懂,一開始,她裝作不懂,一副油鹽不進的態度待之;再到後來,她開始計較,計較從前在大學校園裡圍在他身邊的女生,計較前世的他圍著的黛月。

她一直努力說服自己,一直逃避,可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也一點一點地陷了進去。

她的頭伏在對方的胸膛上,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古龍香水的味道,終於,她緩緩地抬起雙手,抱住對方。

胡一輝渾身一震,扒開了她的臉,熾熱的目光幾乎要噴出火,一低頭,雙唇便嚴絲合縫地吻了下去。

胡一輝的吻很不專業,幾近是粗暴的撕咬。

徐若萍輕輕“嗯”了一聲推開他:“有沒有搞錯,哪有像你這樣親人的,疼死了,胡一輝同學,你別告訴我,你就從來沒有吻過女生哦?”

胡一輝張張嘴,有種想鑽進地縫的衝動。

幾百年來,倒貼到他身上的女人無數,可他每每拿她們跟她不自覺地一對比,就徒然地索然無味。

有時候也會遇上那麼幾個眉眼相似的,稍微深入接觸一下,就更覺得某人是沒有任何人可以企及,所以一直,就只有一個人孤單地過。

接吻,只有夢中的時候和某人實習過。

徐若萍望著對方一張憋得通紅的臉,悶笑一聲,抽出雙手輕輕地捧著他的臉,一瞬間,她的親吻就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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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一輝愣了兩秒,天賦驚人地一學便會。

更深露重,霧氣打溼了二人的衣衫鬢髮,深陷熱吻當中的某兩人渾然不覺。

不遠處,一隻七彩斑斕的小蝴蝶翩翩而舞,不疾不徐地繞著二人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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