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水灑了一身,蕭琴和她均跌倒在地。蕭琴毫不在意身上被水浸溼的冰冷,拉住春花的袖子。

“蕭言文呢?”

春花緊張地扶住蕭琴,雙眼有些發紅,開口說道:“公子昨日就出發了。”

蕭琴呆呆地坐在地上,春花扶了兩次,蕭琴身子癱軟根本就起不來,索性擺擺手讓春花下去了。蕭琴一人坐在門口,望著院子鋪滿的落葉,像是一夜之間秋意便如此之勝。

微涼的風吹動著身上的外袍,蕭琴覺得一陣徹骨的寒意從內而外滲遍全身,蕭琴望著手中溫潤透澈的玉笛,垂下頭親吻著笛身。

第一次有了虔誠的感覺,雙眼卻掉下淚來。

記得那年他白衣勝雪,周圍是紛紛擾擾的雪花飄散,他傲身獨立於如火的梅蕭之中,清冽的香氣縈繞在衣袖之上。他骨節分明的手指靈活的遊移在玉笛之上,唇間溢位的音色卻是人間難求。

蕭琴呆呆地站在大雪之中,完全忘卻了自蕭琴,只能聽著綿延柔和的曲子一點一滴的浸潤到蕭琴心裡。

從此之後,這京城內永遠沒有了公孫頃的影子。

褚映城走了之後,蕭琴便覺得這京城了無生趣,但最最起碼還有個念想。可如今公孫頃同蕭言文離京征戰,連蕭琴唯一的念想都剝奪了去,時間變得極其冗長,蕭琴走過漫長的時光,雙眼酸澀,步履維艱。

蕭琴與祺安完全斷了聯絡,每日留在家裡管理家務,和母親學著做女工,學著女兒該有的姿態,總有一天蕭琴會嫁人,若是這些都不會肯定是要平白受欺負。

這一天蕭琴和母親照例坐在院子裡刺繡,忽然從門口闖進一個人來,竟是曳蓉身邊的丫鬟,神色是從未見過得欣喜。

“二夫人,少夫人她有喜了!已經兩個月了。”

蕭琴和母親聽聞,雙雙呆愣在原地,猛地手指抽疼,蕭琴垂頭一看,原來針尖扎在肉裡。母親已經站了起來,臉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她直接將蕭琴撇下跟著那丫鬟匆匆出了門。

蕭琴的雙手有些顫抖,望著被血浸溼的刺繡,微微有些心疼,這塊布看來又是廢了。蕭琴放下下針線,站起來,也忙向曳蓉的庭院趕了去。

曳蓉的房間已是忙做一團,聽丫鬟們說大夫人為了防止下人們弄虛作假,已經親自去買補品了。三夫人在屋裡鞍前馬後地照應,雖然沒她什麼活兒幹,但就是願意在這裡,將下人們的活都搶了。自從蔚婉走後,三夫人院裡沒人,實在是寂寞的很。

母親坐在曳蓉床前,絮絮叨叨地問這問那,以過來人的姿態提著各種各樣的意見。爹爹還未歸來,若是回來想必又是一番折騰。

蕭琴望著滿園忙碌的人,每個人臉上都是抑制不住地笑,只是這件事的兩位主角卻生生缺了一個。

蕭琴不由得有些慶幸,幸虧沒有在言文離開前發現,若是他知道了曳蓉懷有身孕,不知道還會不會向當時那樣走的從容。

“言文,你這混小子居然當爹了。”蕭琴掩面,心裡一陣酸楚,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下來,“蕭琴也當姑姑了。”

以後的日子裡,母親直接搬到了曳蓉院子裡,蕭琴給遠在定安的蔚婉和征戰邊疆的蕭言文各寫了一封信,給蔚婉的自然就是通報曳蓉懷孕這件事,而給言文的則是一貫的家信,曳蓉不願意讓言文知道這件事,怕他性子急直接一匹馬跑回來了。

蔚婉不久便回了信,信上說她今年的上元節會回京,蕭琴盯著這信上的內容有些不可思議,忙給三夫人看,三夫人已是高興的淚流滿面。

離這個上元節只剩下三個月了,前方的戰事蕭琴從爹爹每日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得出來,目前應是捷報連連。

照這樣下去,蕭言文可能在孩子出生前趕回來,這樣蕭琴的外甥一生下來便能看見他爹爹,真是皆大歡喜的一件事。

蕭琴依舊留在掩月居,學著給蕭琴外甥做小褂子和小鞋子,每天樂此不疲。等蕭琴將滿滿當當的衣服鞋子包在一起樂顛樂顛地衝到曳蓉房間的時候,才發現光虎頭鞋都堆成了小山。衣服褲子都夠蕭琴外甥穿到十歲了。這蕭府當年也就蕭言文一個兒子,蕭言文的兒子那就是蕭家的命。蕭府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想為這一個未出生的孩子做點什麼,想來想去只能做衣服了,於是便形成了今日的盛況。走到哪裡都能看到拿著針線忙碌的人。

蕭琴看了看床上疊的老高的精緻小袍子,再看看自己懷裡針腳都縫不好衣服有些喪氣,想把這些一股腦的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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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真是有心,快來讓我看看。”曳蓉在一旁放下手裡的針線,朝蕭琴招手,蕭琴向後退了兩步,忙搖頭道:“我一時慌忙,拿錯了,改日再讓嫂子看。”

蕭琴說完便衝回了掩月居,將所有的鞋子衣服用包袱包好,埋在了衣櫃的最底層。希望任何人都不要發現才好。

上元節一天天的臨近,爹爹卻時常不回家,蕭琴不知道朝廷裡又出了什麼變故,自上次蕭琴同祺安鬧僵之後,便再也沒跟他見過面。對外界一無所知讓蕭琴覺得有些不安,蕭琴打算過幾天在沒有訊息便去襄王府問一問,撫月公主雖然驕橫但也不至於不講道理。

可是第二日府裡便來了不速之客,蕭琴那時剛梳妝完畢,春花去拿早飯。一個女人便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撫月一身綠衣,華貴的有些耀眼的髮飾,蕭琴不知道為何她會來,但鑑於身份忙躬身行禮。還未及有反應,蕭琴的左臉便狠狠的挨了一巴掌,蕭琴的頭嗡的一聲,直接懵了。緊接著右臉便又挨了一巴掌,蕭琴被打得兩眼金星,這撫月絕對是練過武功,不然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力氣。

蕭琴捂著臉怔在當場,忽然不遠處一聲脆響,春花已經扔了手裡的飯菜,直接向撫月飛撲過來。撫月未反應來,被春花撞倒在地。春花掐住撫月的脖子,咬牙切齒地說道:“蕭琴早就看你不順眼了,這次居然直接欺負到蕭琴他們小姐頭上了,看蕭琴不掐死你。”

撫月雙手無力的揮舞著。美麗的面頰扭曲著,一雙怨毒的雙眼死死地盯著蕭琴。

“春花,放手。”蕭琴的雙頰還在刺痛,肯定全腫了,這女人下手可真夠狠得。

春花似是未聽到蕭琴說話,手上的力道依舊未減。撫月的臉已經有些發青。

“春花,夠了!”

春花訕訕地放開了手,轉身去收拾東西了。撫月艱難地吸了兩口起,轉而爬了起來,精緻的綠羅裙沾上了泥土。

“你怎麼敢……”撫月臉色漲紅,伸出白皙纖細的手指指著蕭琴的臉,蕭琴一巴掌揮過去已讓她站立不穩。

“這裡是將軍府,容不得你撒野。”蕭琴默默地說道。撫月的情緒卻絲毫沒有平靜,她異常憤恨地望著蕭琴,似是要將蕭琴生吞活剝。

“我是來取回一樣東西的。”

“什麼?”蕭琴挑起眉問道。

“公孫頃的笛子。”

她一字一句地說道,蕭琴更加詫異。

“你不配拿著它。”

她說著便要進屋去搶,蕭琴忙跟進去,拉住她的胳膊。她一揮手竟要與蕭琴動起手來,撫月身形嬌小靈活,出手卻招招狠絕,屋內地方不大,難免碰倒東西。那笛子蕭琴已將它縫入裡衣內,每日帶在身上,生怕有所閃失。

她武功套路混亂,絲毫沒有章法,蕭琴凝神兩隻手分別鉗住她的胳膊,她沒辦法動彈,頭髮散亂,抬起頭卻雙眼通紅,兩道淚痕順著臉頰流下來。

“把它給我,把它給我!”她衝蕭琴喊著,身子還在掙扎,“你不配擁有它,你這個賤人,你會害死他!”

蕭琴腦子裡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句話往往複復迴圈。

你會害死他。

蕭琴苦笑一聲,雙手鬆開,撫月頹然坐在地上,披頭散髮。蕭琴蹲下來,將自己不斷顫抖的身子緊緊抱住。

“公孫頃他就沒打算活著回來,抑或是說,他想活著回來也沒有機會了。”撫月坐在蕭琴身邊,神色疲倦,狼狽不堪。

“為什麼?”蕭琴疑惑地望著她。

“皇上一直都想殺你,只是你一直都不知道罷了。潛伏在蕭家周圍的殺手很多,卻唯獨進不了將軍府的大門。他們將你保護的太好了,就像在金絲籠中的雀鳥。這府中的丫鬟小廝沒有一個不是蕭遠雄的心腹,除了一些貼身丫鬟,沒有一個不是身懷絕技。聽說近來蕭少夫人有了身孕,也沒見她身邊的守衛加強,倒是你身邊從來不缺高手。”撫月飲了口茶,聲音尖細地說道,“有人說他近些年變得狠戾乖張,可是他還是一個普通人,也有弱點。你知道有多少人拿你威脅過他麼,他看不得你一點兒不高興。他恨不得把心挖出來給你,可你還是什麼都不知道。上次我們看到你和顏公子一同遊湖,回府之後他三天三夜沒閤眼,沒吃一點東西,這些你都知道麼?”

蕭琴不知道,蕭琴什麼都不知道。蕭琴以為他不願意看見蕭琴,不願意蕭琴留在他身邊。

蕭琴以為他,討厭蕭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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