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應沂卻也不敢真因此而掉以輕心,仍然謹慎答話處事,童府上下倒也十分地喜歡他。

而他也知道,這一切有一半是江雅秀的功勞。是她讓他屏棄一切過去來到童府,是她派人以犧牲生命的代價換來童星海對尤應沂的信任。而這次刺殺馮安平雖未遂,但是刺殺前江雅秀便已派人向蕭府內透露消息,在童星海眼裡也就順利的成為了一個識人不當的意外,對尤應沂的能力自然沒有什麼懷疑。

而這一切都是在江雅秀的安排下,犧牲了三個並算不上武藝高強的刺客換來的。

此事一出,他也再未著白衣。

簡秋是陪在他的身邊的。看著他在那個夜晚從紫藤樓外走進來,一直不停在門口來回徘徊的她也望著他止了腳步。而他的神情也不知道是有什麼意味,只是望了望她,然後微笑了一下。

“簡秋,我要走了。”

她當即一驚,立即問:“去哪裡?”

“去童府。”他笑了一下然後說:“以後我不在,你要……”

“我也要去!”

她看到尤應沂的臉上怔了一怔,她也望著他慢慢地走上前去。她的語氣從未如此堅決,她的目光也從未如此懇切,哪怕她驟然又醒悟了過來自己在做什麼,隨著停下腳步,然而她還是無法就這樣一句話都不說的望著他走。

她不禁啜泣,走到尤應沂的面前跪下來,便要磕頭,然後尤應沂倏地低身扶住了她。

“別這樣,快起來。”

簡秋淚水凝睫:“尤公子,讓我陪你走好嗎?我不會給你惹麻煩!簡秋的命就是公子救的……您要我做什麼都行。但是求您讓我跟著您好嗎?尤公子……”尤公子、尤公子、尤公子……

她求了無數次,掉了無數滴的淚水,看著尤應沂的臉色上的堅冰一點一點的融化。他勸告她、他安慰她、他阻止她,然後突然住了嘴,似是想起了什麼看著她。她看到他的目光也開始慌亂遊移了,然後他突然苦笑起來,她仍然在求他。

然後她跟著他一同來到了這兒,與蕭府相比起來絲毫不遜色的府邸,以及更加龐大的家族。她偶爾會換上男裝去各處街坊酒肆間打聽各種各樣的訊息,以及送信、通報,同時也服侍尤應沂的起居。

再也不用面對碰到蕭如詩時恐慌屈辱的場面,也再不用面對小荷的冷嘲熱諷。還有……再不用因為蕭琴的存在而侯侯於懷……

雖然,他仍然很少看她。

她每次站在尤應沂面前的時候,他的目光總是望向不知名的別處,嘴角是微笑,他也極少把視線停留在她的臉上過。

還是能見到闞夏青。最近尤應沂的事成為茶坊間閒時的話題,雖然民間流言的版本眾多,終不可採信,但是對於知情人來講,尤應沂之所以投靠童家的原因還是不難猜測的。而此時的童家並不是惡名昭昭的家族,對於老百姓們來說,也很自然地不知曉尤應沂實際也並不算光彩的行為。但是對於同樣在朝為官的闞家來說,情形就不一樣了。

闞大人和闞夫人請尤應沂去闞府詢問了好幾次,為什麼要離開蕭府而投靠童府,還參加科舉不參加。雖然語句極其委婉含蓄,尤應沂還是能感覺得到他們對他前途的“關心”。

苦笑。闞大人和闞夫人還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嗎?闞夏青坐在父母側的神情顯得十分復雜。他靜靜地望著她。

他固然相信自己仍然能給闞夏青幸福,但是面對已經為女兒的婚事後悔的她的父母,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所謂的幾代世交,手足之情,並不代表能夠超越親情的分量。他們愛女心切,他明白,也理解。於是再次與闞夏青獨處,他終於問她:“你還願意和我成親嗎?”

少女沒有答話,坐在杏園的巨石上似在思索。尤應沂苦笑道:“現在你的父母一定不會再勉強你與我成親了。”

她還是沒有答話,抬起頭來望著前方。尤應沂不禁沉默,過去她所說過的話流轉耳畔,也從她的神情上讀出了應有的答案,然後再次勉強地笑笑,從她身邊站起身來:“那我明天就去跟伯父和伯母請求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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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應沂,等等……”

他停下腳步,她轉過頭來,用那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著他穿著栗色羅袍的背影。

“我不想再待在家裡。你帶我離開好不好?”

他詫異地回過頭來,然後看到她從石邊站起身來,慢慢地朝他走過去。淡黃色的衣襬掠過棕黃色的土地,她望著他笑了笑:“我和你退婚之後,我的父母肯定要把我嫁給別人的!我除了離開……沒有別的辦法了。”

他怔住,然後嘆息:“夏青……你又何必……如此執拗。”

“我不想嫁……”

“你父母一定能幫你找一個比我更好的郎君來配你,你怎麼知道你不會喜歡上他?又何必離開家門遠走他鄉?”他沉吟:“像你這樣一個自小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又如何受得了蓬門敝帳之苦?”

但她的神情仍然堅決:“琴兒的母親曾經也為了愛情背井離鄉,逃奔上千里。她同樣是自小錦衣玉食、嬌生慣養。我相信她做得到的事我也做得到……更何況,我做的是我應做之事,也值得我去做,我一定不會後悔。更何況我這一離開……”她望向秋日悽清的黃葉,“也能有更多接觸外人、選擇自己想要的終生的機會,不是嗎?”

尤應沂沉默,闞夏青的神情顯得也不是那麼喜悅和高興。但是她的眼神仍然是清澈而明亮的,世界在這樣的眼瞳裡綻放出純潔明麗的色彩。然後她把視線移向他,坦白而期望地望著他。沒有猶疑和忐忑,只是那麼認真而明亮地望著他。

蕭琴從宮中回來到蕭府中後,蕭文虹立刻到府門口迎接。她的臉色仍然是有些悶悶不樂的,和去時無異。一併同蕭文虹往府內走,蕭文虹一邊也連忙問:“在宮裡的情況怎麼樣?”

“武惠妃說我長得和畫像上不怎麼像。”

“然後呢?她顯得失望和不高興了嗎?”

“沒有啊!她還說,還好她看到真人了,不然不是把我漏選了嘛?”

蕭文虹詫異了,停了停腳步,覺得這有些不對勁啊。蕭琴仍然往裡走,他連忙又趕上前去,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是覺得這事十分蹊蹺。然後他又問:“單召見了你一個人進宮嗎?”

“不是啊,還有其他兩個姑娘,都很漂亮的。”

蕭文虹更加覺得奇怪了,然後又問:“是哪個府上的姑娘啊?”

“不知道啊。”她說:“我沒注意聽。”

蕭文虹無言,看著蕭琴也是有些渾渾噩噩的樣子。自尤應沂知道自己身世之後,秦嬸嬸死去,她就是這樣一副模樣,容易出神,目光渙散而憂鬱,彷彿不小心靈魂飛了出去。他便囑咐她好好休息,一邊送她到了碧羽軒,再逗她笑了一笑,便回身和小菱一起往來路走去。

小菱知道蕭文虹有話要說,便也就在他的身邊靜靜地等著。蕭文虹似是心事重重的樣子,終於回過頭來望向小菱,然後問:“蕭琴在宮裡表現得怎麼樣啊?”

小菱回答說:“惠妃娘娘問什麼她答什麼,話是沒有說得逾矩的,但是總是顯得有些冷,偶爾笑一笑也顯得勉強。”

“那惠妃娘娘什麼反應?”

“還可以吧,沒有不悅的樣子。記得牛大人家的姑娘給惠妃娘娘敬茶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茶杯,立即就嚇得哭了,惠妃娘娘也是一臉不高興的神情。然後只有站在身邊的姑娘再去敬茶,茶盞拿在手裡穩穩的,惠妃娘娘望著她還微微笑了一下。”

“……這不算什麼。”

小菱閉了閉嘴,低下眼,繼續跟著蕭文虹走,卻明顯覺得他心思浮動,便安慰道:“事已至此,三姑娘能選上是好事,你又何必……”

“什麼是好事?!”他一臉怒火地回過頭來,小菱被嚇得臉色蒼白:“蕭琴從來不像是那種任人擺佈的人!過著失去尊嚴失去自由的生活!”

小菱望著他嚇得手足無措,而他望著她的視線也從憤怒逐漸變得哀傷起來。她本來想要緘默的念頭不禁又消散了開去,但是開口又不知道說什麼。作為一個丫鬟,哪怕將是他未來的姬妾,她也並未看過一向溫和風趣的蕭文虹這樣對她生氣過,心裡不禁也覺得傷心和委屈,然後他回過頭去。

他冷笑了一聲:“不過這又如何呢?現在有多少女子都是這樣過的。”說著他便往前繼續走去,把小菱獨自拋在當地,然而沒走幾步就有一個探子奔了過來,屈膝跪下,問禮。

他連忙問:“怎麼樣?”

那探子看到只有小菱在,也就不隱瞞,然而聲音還是有些顫抖:

“屬下今天看到江姑娘從童府裡走出來,身邊只有一個丫鬟……屬下便跟著她過去。然後看到她到了清風茶坊,與童大人以及老……大人在一起……隱約在聊三小姐的事,相、相談甚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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