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珍度過進入清城鎮中學以來最難熬的一節晚自習課,老穆說的話,讓穆珍反覆琢磨,“正當防衛”四個字一直縈繞在耳際。
政治老師曾提到過“正當防衛”這個詞,具體什麼時候提到的,已經記不上,只記得說過當你受到非法侵害時,可以做出必要的防衛措施,以防止對方對你造成的傷害,這就是正當防衛,正當防衛是不受法律制裁的,那麼假如二蛋按正當防衛處理,那就意味著二蛋沒有罪,公安局將他帶走也只是澄清事實罷了。
穆珍在紙上寫下“正當防衛”四個字,然後盯住這四個字不放,好似要將這四個字看穿似的,從字面上理解就是為了自身安全,本能地做出回擊的反應,這種本能的回擊目的就是自己免受侵害。在未見到幾個借錢人之前,二蛋就說過,只是想嚇唬他們,將他們轟走就行了,從這句話上,二蛋不會先打人,更何況他只有一個人,對方五個人的情況下,他本來就沒有做出打人準備的前提下,怎麼會搶先動手呢?這件事情一定不是二蛋先動的手,那麼他的出手一定是在本能中做出的,那就是為了避免自身傷害而作出的,加之晚上看不清楚,至於打到哪裡,二蛋都不一定十分清楚。
慢慢地,穆珍盯著“正當防衛”這幾個字時,好似還原離開後幾個人打鬥的情形,越來越清楚當天晚上發生的事,接著在紙上又畫了一個人,揮拳打來,這個姿勢,立即提醒穆珍,只是偶然或巧合,讓對方的眼睛撞上二蛋的拳頭。
穆珍回頭又向胡國慶的座位望去,依然空著,沒有人出現,此時的穆珍多麼想立即見到胡國慶,然後將他得到的答案告訴他,告訴二蛋的家人,讓他們不要為二蛋的安危擔心。
穆珍好不容易盼到下課,便急著走出教室,大口呼吸著室外有點冰冷的空氣,來降低自己膨脹神經引發的熱度,室外的風較上課前颳得大了許多,吹過教室東面的小樹林,發出一種類似於女人的嗚咽聲,穆珍轉頭向小樹林望去,什麼也看不到,天地已被黑暗籠罩著似的,除了教室透出的寒光,好似再也看不到任何光線,穆珍突然為父親擔憂起來,節日臨近,正當大家坐在自己家中圍著火爐取暖時,自己的父親卻因為這種煩心事,在這樣的天氣中,一個人騎著車獨行在那坑窪不平的土路上,顯得那麼無助,穆珍覺得自己有點對不住父親,但又分辨不出哪裡對不住。
教室外同學的說笑聲此起彼浮,好一番熱鬧,這對於正在憂慮中的穆珍,好似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沒有聽上半句,此時他多麼希望回到兩天前風平浪靜的日子,一切沒有發生,一切從頭再來,胡國慶無論請誰幫忙,他也不會同意,而直接選擇報告張老師來解決,現在一切都為時已晚,二蛋因為幫助他們而被公安局帶走了,雖然生命無憂,但是卻面臨著牢獄之災。假如真要是這樣,自己豈不欠了二蛋一個大大的人情債?
穆珍想到張老師,不知不覺走到辦公室的視窗處,透過窗戶,穆珍注意到辦公室裡僅有張老師與另外一位老師在那裡辦公,穆珍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敲響了辦公室的門,輕輕地喊了聲“報告”。
隨著張老師的一聲“進來!”,穆珍走進了辦公室,張老師看著穆珍一臉的愁容,並不感到絲毫驚訝,客氣地問道:“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上午的事情!”穆珍說到這裡,又不知從何說起了。
“想說就說吧!別壓在心裡。”
聽到張老師和藹的語氣,穆珍心裡稍稍安靜了些,鼓起勇氣說道:“這件事情,本來與國慶二叔沒有任何關係,只是我們遇到了麻煩,請他幫忙將人趕走就完,也正因為僅是趕走,並沒有打架的意思,所以也只有國慶二叔一個人來幫著解決,沒有叫更多的人參與,當時由於怕我們捱打,所以才先讓我們離開,國慶二叔一個人勸說五個人別在自家門口惹事生非,引起對方的不滿,一定是他們先動手,並且想將國慶二叔痛打一頓出氣的,沒有想到讓國慶二叔給佔了上風,再說對於國慶二叔來說,這也只是正當防衛,至於將人打成這樣子,也絕對不是國慶二叔所願意做的,出了這事,說不準是他們自己人打的自家人呢?”
穆珍說著,很自然地想起電影《七品芝麻官》中的那位失手殺了主人的管家,於是便說出自家人失手而傷了自家人,然後嫁禍於二蛋的話來。
“你說的這個,假如公安局再來調查時,可以說清楚,有對方犯罪在先,自然也就願不得國慶二叔,事情既然這樣了,就先再等下,看公安局怎麼處理吧!”
穆珍還想說什麼,但是當聽到張老師提到再等下的話,卻又不知說什麼好了,不由得長長嘆了口氣。
“你也別過於放在心上,國慶晚上還沒有來,你知道他去幹啥了嗎?”
“他下午就走了,走時根本沒有告訴我,估計去他二叔家了。”
“糊塗,這事他能管得了,那還要大人做什麼?”
穆珍沒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看著張老師。
“當天晚上給你們借錢幾個人中,有你們認識的嗎?”
“沒有!”
“那他們為何跟你們借,而沒有去找別人借呢?”
張老師的疑問是穆珍沒有想過的,對於這幾個人攔住胡國慶與自己,只是覺得可能是方便或是好欺負,而沒有什麼別的意思,現在張老師提出來,讓穆珍覺得也許正如張老師懷疑的,裡面存在著不可告人的秘密,穆珍思索了一下,搖了搖頭答道:“不知道。”
張老師提示道:“你們沒有得罪過什麼人吧?”
穆珍仔細想了想,如果有麻煩事,那就是石元慶夜晚製造的麻煩事,可當時有袁成新的幫忙,似乎已經劃上了句號,以石元慶這類人的膽量,估計也不會再興風作浪,所以有點疑惑地回答:“得罪人……沒有得罪什麼人?”
張老師沒有再問什麼,穆珍從辦公室出來,上課鈴聲響起來,他立即走回教室,不由自主地朝胡國慶座位上望了一眼,座位上依然空著,沒有胡國慶的人影,穆珍立時感到一片茫然,心裡不由得自問道:“難道他去了公安局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