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中旬,06到07賽季第一個世界大賽開鑼,李襄屏和古大力,孔二傑,謝赫,陳小強,常浩,以及王雷六段等其他六位棋手一塊,前往日本東京,角逐第3屆“豐田杯”16:01職業圍棋王座戰。

“豐田杯”依然是傳統的邀請賽制,不進行公開預選,只不過賽會不設種子,所以“本賽”有32位棋手參加。

很明顯,以中國圍棋在現如今世界棋壇取得的成績和地位,7個參賽名額明顯是有點少了,不過世界職業棋壇一直就是這樣,從第一個世界大賽創辦開始,東道主的參賽名額就要比他國多出很多。

本屆“豐田杯”同樣沒有例外,在本賽32個名額中,日本棋手倒是佔據了12席,然後韓國棋手6席,剩下幾個名額在世界各大洲分配。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圍棋界的所謂世界大賽,真正的較量往往是從八強戰開始,要是前兩輪就出現頂尖高手對沖,這只能說是這些人的抽籤手氣不佳。

中國隊這次的手氣還算好。

至少在首輪比賽抽籤中的手氣還算好,好到連李襄屏抽到日本高尾紳路九段,連這個對手都已經算是很有分量了。

“呵呵,平成的廢物。”

在抽完籤下臺後,李襄屏的這聲小聲嘀咕被華領隊聽到了:

“嗯?襄屏你剛才說啥?”

李襄屏繼續和華領隊咬耳朵,他嬉笑道:“華老師您難道沒聽過那樣一句話嗎。”

“啥話?”

“有人總結日本這幾百年來,是明治養士,大正養國,昭和養鬼,然後現在已經是日本的平成時代,你知道他們平成時代養什麼?”

“養什麼?”

“平成養豬。”

“噗哧。”

華領隊雖然已經笑出聲來,不過到這個時候,他依然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他強行板著臉道:“襄屏啊,輕敵思想可不能有,人高尾好歹是平成四天王之一,並且剛從張栩手中搶走“本因坊”,你可不能太大意了。”

李襄屏露出奇怪的笑容,然後裝模作樣點頭受教,而他之所以笑得那麼奇怪,是他想起和前面這句並駕齊驅的一句話:

“平成養豬”對應“平成的廢物”,這當然不用解釋都知道,然後再過幾年,等日本“改朝換代”,從平成時代進來令和時代,又出現了一種新的說法,叫做:平成的廢物,令和的猛男。

說實話在剛看到這種說法的時候,李襄屏大驚,心說剛剛還是廢物,這怎麼馬上就進化成猛男了呢?

然而等他看清詳細解釋,尤其等他看到一張日本人自己畫的“令和猛男”的標準像,李襄屏當時就哭笑不得。

所謂“令和的猛男”,看上去就像一個中性人呀,倒是和咱們國家的“春哥”很像。

所以說後世日本的人口會越來越少,竟然變成一個“低慾望社會”,這不是沒有原因的,審美這種事情看似小事,然而對一個國家或者民族來說,有時候可能還真能上升到安全的高度。

而關於這一點,就連一些娛樂圈人士都能注意到--------例如在前世的時候,李襄屏曾看過一位娛樂圈人士發聲,那位老兄就提到“審美安全”的問題。

所謂“小鮮肉”是什麼?這個說法首見於鵬城的富婆圈,當她們去鴨店找鴨,就是用“小鮮肉”稱呼那些鴨子,然後沒過多長時間,這個詞竟然在娛樂圈大行其道,很多年輕藝人甚至還沾沾自喜,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所以那位老兄最後總結,像小鮮肉二次元之類,這可以作為一種審美的補充,可以保留審美的多樣性,然而不能讓這種審美佔據絕對主流,否則整個國家和民族都存在危險。

不得不說,考慮到“平成的廢物,令和的猛男”李襄屏認為其他且不說,至少在這一點上,李襄屏還是很認同那位老兄的觀點。

當然嘍,日本這個民族最後會變成什麼呀,這不是李襄屏所關心的,他也不會去操心,他現在關心的是這末代“豐田杯”,自己怎麼也要把這最後一筆冠軍獎金賺走再說。

第二天上午10點,首輪比賽正式打響,32位棋手捉對廝殺,角逐3000萬日元左右的冠軍獎金。

有點奇怪,本來以李襄屏VS高尾紳路,兩人一個是當今棋壇第一人,一個是日本在位“本因坊”,這在首輪已經算重量級對沖了。

然而重量級的比賽卻沒能享受重量級的待遇,日本方面不僅沒有選擇對這盤棋進行掛盤講解,甚至兩人的比賽位置,都被安排在比賽大廳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其他人是怎麼想不清楚,反正華領隊還是表示理解:畢竟出道6年的李襄屏,他到目前為止竟然對日本棋手保持全勝!無論是當年的“六超”還是“平成四天王”,或者依田紀基王立誠等人,他們竟然一勝難求。

所以在華領隊看來:日本方面可能認為這是一盤必輸之局,既然是必輸之局嘛,那當然別想享受多高的待遇。

更何況且不說其他,就連華領隊本人,他也覺得這盤棋沒多大的懸念--------

李襄屏之前在圍甲中的表現可是看在華領隊眼裡。

不是說在那四盤比賽當中,李襄屏下得多好多出色,但在華領隊看來,李襄屏的棋感依然敏銳,沒有出現“手生”的情況。

既然沒有“手生”,那就說明李襄屏依然用功,他並沒有因為其他事情荒廢棋藝,既然這樣,他今天面對一位日本棋手,華領隊當然放心得很。

也正是因為這種放心,所以在上午比賽期間,華領隊並沒怎麼關注李襄屏的對局,而是在觀看其他中國棋手的比賽。

這其中尤其是陳小強同學VS井山裕太------兩人同為89年的“泛九零後”,井山是憑藉去年的“阿含桐山杯”冠軍入選日方陣容,再加上去年李襄屏和井山交過手以後,他對井山讚譽有加,幫他說了不少好話,因此這盤比賽,還是在中日棋界引起一定的關注。

上午兩個小時比賽時間很快過去,看到陳小強同學的形勢佔優,這讓華領隊心情不錯,導致當李襄屏走出比賽大廳,他已經是一臉凝重的表情,華領隊都沒有注意。

華領隊真正注意到李襄屏這盤棋,那已經是下午2點半的事,也就是下午的比賽已經進行了一個半小時,全域性已經進行到80多手棋。

“華領隊,”張大記者向華領隊招手:“要不您過來看看,我怎麼感覺……襄屏的形勢好像有點不對。”

“啊!!!”

華領隊連忙趕了過去,當他判斷過形勢之後,他的表情也變得凝重-----和李襄屏中午下來時候一樣凝重。

不過考慮到這畢竟是李襄屏下出來的棋,所以華領隊也不敢十分肯定,他環顧四周------這次就是他帶隊參賽,所以周圍並沒有其他中國高手。

不過還好,中國高手沒有,日本高手還是有的,華領隊很快鎖定了兩個人,一位是“宇宙流”武宮正樹先,一位是武宮的師兄,當年號稱“電子計算機”的石田芳夫先生,這兩位負責今天比賽的直播,一位負責電視直播,一位負責現場掛盤講解。

“石田先生武宮先生,麻煩你們二位過來看看……”

兩位老牌超一流很快過來,在仔細判斷過形勢之後,兩人同時面露驚訝之色,並且同時浮現出笑容。

當然嘍,還是那句話,所謂人的名樹的影,這畢竟是李襄屏的比賽,因此儘管兩人都覺得高尾的形勢已經明顯佔優,卻都不肯當面說出來:

石田芳夫道:“呵呵,這畢竟是李桑的比賽呀,他的鬼魅手段實在太多,所以我個人覺得現在還早,起碼還要等一段時間再說。”

武宮馬上說:“對對再看看,這棋還需要再看看……”

華領隊的臉色變得更黑------怎麼說也是那個年代走過來的棋手,因此兩位日本高手現在這副表情,華領隊一看便知。

但華領隊也沒有其他辦法,他既不能逼人家直接說,更沒法去替代李襄屏下棋,所以武宮說還要再看看,他當然也就只能再看看。

下午3點多一點,全域性剛過100手,執黑的李襄屏突然用強,他強行攻擊白棋一條大龍-------

這手棋引來兩位日本棋手的驚呼,然後華領隊卻有一種不祥之感。

因為在華領隊看來,李襄屏此手實在是太勉強了,那條白龍根本就不像受攻的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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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李襄屏的那手棋,其實就是一步“勝負手”而已,並且是沒多少成算的“勝負手”。

在全域性剛到百手就施展如此手段,那當然就只說明一個問題:李襄屏自己肯定也是覺得自己形勢不利,否則他不會這樣下。

不過畢竟是“勝負手”,因此從那手棋開始,研究室開始熱鬧,大夥開始對那一代的攻防展開研究。

只不過越是研究,華領隊的臉色就更黑,兩位日本高手的笑容就更盛------因為大家發現,李襄屏剛才那個手段根本不能成立,由於他自身棋形的破綻太多,對手完全可以利用這些破綻,很輕鬆的處理好自己的大龍。

等到下午4點差一點,比賽已經進行到130手左右的時候,研究室再次迴歸寂靜--------高尾走出了大夥研究的下法,那是一個比較經典也比較大型的“滾打包收”,這個就是黑棋自身的弱點,只要白棋利用上這個弱點,那自己的大龍也就得到了處理。

到了現在,這個“滾打包收”已經出現在棋盤之上,所以這一帶的攻防戰結束之後,李襄屏的黑棋斷然不利。

武宮先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他對師兄小聲嘀咕幾句,用日語小聲嘀咕幾句,而石田先生聽過以後,他含笑頻頻點頭,向華領隊禮貌告退之後,他就匆匆離開。

華領隊當時的臉就更黑了,因為日語他是聽的懂的,武宮先生剛才分明是說:請石田先生去申請修改直播內容,這盤比賽一定要播,也好報道日本棋手首次擊敗李襄屏的“喜訊”。

“唉~~~這個李襄屏呀,看來果然不能分心太多……”

於是華領隊開始思考了,他思考回國之後,應該怎麼去做李襄屏的思想工作。

只可惜這個問題真不是那麼好想,因為李襄屏畢竟不是一般人,所以華領隊想了好長一段時間,他根本不得要領。

不知不覺中,20分鐘過去了,華領隊居然還在那想。

最後把他拉回現實的,竟然是李襄屏本人,因為就在下午4點20左右,李襄屏VS高尾紳路的比賽已經結束,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對局室。

華領隊當時就看到:現在的李襄屏滿臉脹的通紅,並且是一臉的不好意思-----是那種“劫後餘生”的不好意思。

反觀他的對手高尾紳路,現在卻是一臉的懊惱,一臉的痴呆,痴呆到雙眸無神,空洞的盯著某個不知所謂的地方。

“發生了什麼,難道這棋是襄屏贏了……”

還沒等華領隊完全回過神來,這時卻是張大記者興高采烈衝了過來:

“哈哈冤案啊,本年度最大一起冤案,高尾本因坊輸得真冤…….不過話說回來,襄屏最後逆轉的那手也確實精妙,絕對有資格入選年度十佳妙手之一…….”

華領隊懶的聽張大記者在那羅哩叭嗦,他很快早到最後的棋譜,然後擺起最後的程序。

因為今天的逆轉並不算特別複雜,所以以華領隊的水平,他很快發現問題所在。

問題是出在那個“滾打包收”上面。

對,圍棋中很普通的“滾打包收”,完全大路貨的“滾打包收”。

說具體一點,問題是出在整個“滾打包收”過程的倒數第二步,在那個時候,高尾本因坊剛剛下了一步“撲”,是那種倒撲的“撲”

下過圍棋的當然都知道,圍棋中如果出現“滾打包收”,那麼像這樣的“撲”,通常也會伴隨著出現的。

這樣的“倒撲”,有時候會有實際意義,比如有時候事關眼位,那麼這樣“撲”一下,很可能就直接去掉對手一個眼。

當然嘍,在有的時候,這樣的“倒撲”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比如人家已經是活棋,你撲不撲其實都無所謂。

高尾今天的這個“撲”,其實就並沒有多大實際意義,因為李襄屏被“滾打包收”的那塊本身是活棋,並且今天的關鍵也不在那,重點是前面受攻的那一塊。

當然嘍,下過圍棋的同樣知道,無論這樣的“撲”有沒有意義,然而在實戰中遇到“滾打包收”時候,絕大多數棋手都會選擇“撲”一下。

無論是業餘棋手或者職業棋手,大多數人都會選擇撲一下。

原因無他,因為這樣“倒撲”一下之後,經常可以把對手大塊打成一塊“大餅”,形成那種極難看極難看的棋形。

自己形成“愚型”那當然難受。但如果把對手打成“愚型”那當然就會有一種快感。

所以大多數人一定會“撲”一下,其實就是在追求這種快感。

很明顯,高尾本因坊今天,他其實就是在追求這種快感。

只可惜正是因為他追求一時的快感,最後卻釀下大錯,並被李襄屏直接翻盤因為李襄屏並沒有理睬他那步“撲”,而是在外面“窺”了一手。

沒錯,這裡用“窺”這個詞沒有任何毛病,因為這枚棋子的前面,就是白棋可以提子之處了-------

因為李襄屏沒有理睬那步“撲”,導致他被“滾打包收”的那十多枚棋子,現在只剩下一口氣。

這塊棋衝是衝不出來的,否則也不能稱之為“滾打包收”。

事實上李襄屏也沒有衝,他好像對那十多枚棋子視而不見,而是在外面“窺”了一手。

然而就是怎麼樣一手棋,直接導致了全域性的逆轉。

因為高尾突然發現,面對李襄屏這看似奇怪的一手,他竟然不敢吃那十多枚棋子了。

因為李襄屏的這手棋,竟然能對屠龍有所幫助,有了這枚棋子的接應之後,李襄屏竟然就可以真的動手強殺了。

李襄屏被吃十多枚棋子,也就二十來目的幹目,但高尾的大龍如果被殺,價值肯定要超過30目,所以這種不等價的轉換,高尾本因坊知道萬萬行不通。

可如果現在回過頭去處理自己的大龍,高尾知道同樣也行不通。

因為如果這樣下,這就意味著之前的“滾打包收”完全失敗,好好的“滾打包收”,竟然變成了“西洋包打”。

這樣的目數損失,當然同樣是高尾本因坊承受不起,因為這就意味者自己的大空被打破,李襄屏每多衝一枚棋子,高尾最少要損失2目棋以上。

李襄屏隨隨便便都能衝上四五步,這就意味著高尾隨隨便便都要損失10目棋左右。

在這種級別的職業比賽中,這麼大的損失當然是無論如何都損失不起。

也正是因為如此,當高尾發現了自己的問題,當他算清所有的變化,他當時就沒有心情繼續下去。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步“撲”的問題,假如他當時就在外面老老實實打吃-------實話實說,李襄屏都已經做好起立的準備。

總算還好,因為高尾本因坊這一個不經意的失誤,讓他對日本棋手繼續保持全勝。

李襄屏滿臉通紅的來到華領隊面前,華領隊卻冷冷對他說道:

“哼哼,平成的廢物。”

“哈!”

李襄屏當時就尷尬了。

真的是大寫的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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