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縣。

反抗軍中軍大帳,趙寧再度接到扈紅練送來的白蠟村情報時,與上回已經隔了一些時日。

看過情報,確認趙英在鄉里贏下了土地革新戰爭的第一仗,趙寧眼中浮現出驕傲自豪的笑意,對帳中的扈紅練、範子清等人道:

“小英的差事辦得不錯,能這麼快在白蠟村取得勝利,比我預計的情況好不少,經過了這一陣,往後他擴大戰爭規模就要容易很多。”

範子清接過趙寧遞來的情報看了看,聽罷趙寧的話,他不由得感慨道:

“有金光教擋在前面,副執事還能這麼快取得成果,的確是非同凡響。副執事還那麼年輕,成長速度又這麼快,日後必能成為大帥得力臂膀。

“與之相比,範某實在是汗顏,我部至今都未能擊敗吳軍.....”

趙寧笑著道:“小英成長是快,範將軍也不必妄自菲薄,國戰時你才是個御氣境修行者,如今已然統領數萬王師,小英若是有你的資質心性,我也可以放心託付大事了。”

範子清到底是錯過了最佳修煉時間,如若不然,趙寧覺得對方現在極有可能已經成就天人境。

論修行資質,對方不弱於他、魏無羨、楊佳妮等人。甚至猶有過之。

草莽之中多豪傑,這話真不是隨便說說。

範子清連忙自謙,扈紅練打趣道:“範將軍的修行資質,我都嫉妒得很。這天下實在是大,我如果不是靠著一品樓,又碰到了殿下,真不算是什麼人物。”

說著,她看向趙寧:“殿下,副執事在白蠟村能夠這麼快取得成果,是因為找對了方向,藉助了白蠟村本村年輕人的力量。

“但即便是這樣,白蠟村仍有一些譚、林兩家的核心佃戶,在事後對革新戰爭頗有牴觸,那些金光教的虔誠信徒,也不甘失敗。

“他們的頑固超乎想像,我們在河北河東鮮少遇見。”

趙寧沉吟片刻,尋思著道:“譚、林兩家的核心佃戶,原本在白蠟村地位不俗,只比兩家地主與金光教低,等閒佃戶不敢得罪他們,見到他們也得禮敬三分,而且日子過得不錯,能吃飽飯。

“現在他們眼看著昔日那些不如他們的人,都有了比他們好的日子,在村子裡的地位聲望也上來了,自己卻成了不被待見的人,心裡自然有落差。

“這些人不懂道理,卻偏偏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嫉妒心勝過一切,很容易走向極端,做些損人不利己的事。

“那些金光教的虔誠信徒也一樣,以前認為自己離神很近,有功德有渡往神國的可能,自覺高人一等,優越感根深蒂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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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想象,在日常與人相處中,他們總能用嫻熟的教義來突出自己的智慧,加強自身存在感,獲得別人敬重。

“他們對金光教付出不少,當然不願承認自己是被騙的傻子。

“可現在白蠟村沒了金光教,他們在事實上成了一群被愚弄的可笑蠢夫,得被村裡人指指點點,無法接受在情理之中。

“他們很可能打心底希望金光教捲土重來,這樣他們就能重拾以往的優越感,以離神

更近的身份自居,重新成為備受認可的智者。”

“這些人都是不安分因素,要告訴小英好生善後。”

扈紅練將趙寧說的話一一在心中記下,這都是需要在給趙英的信裡詳細說明的,以便趙英明白前因後果,知道善後之事的重要性。

範子清搖頭嘆了口氣,不無苦惱、不解地道:“末將其實很不能理解那些核心佃戶、金光教虔誠信徒的想法。

“沒錯,白蠟村革新戰爭之後,他們是失去了一些東西,但他們只要擁護革新,也會被分得土地,過上比之前更好的日子。

“這不是更加緊要的實際利益嗎?還有什麼比這更大?

“金光教上師與人通姦,品性不端,金光教斂財自肥,擺明了是偽善騙人,革新把他們從被騙的境遇中解救出來,他們為何不樂意?

“他們難道甘願做傻子?”

扈紅練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坐在帥位上的趙寧手指敲打著桌案,聲音平靜而有力地道:“這人世間的事,大多數時候其實不是講道理,而是講心理。

“人是受情感影響很深的存在,情感、心理上的東西往往比道理更加重要,更能決定人的言行舉止。”

範子清怔了怔,露出所有所思之色,扈紅練眼前一亮,只覺得這話一針見血,笑靨如花道:

“殿下說得實在是太對了,奴家茅塞頓開,很多之前想不通的事一下子想通了。殿下如此洞悉人心,才該去做金光教神使。”

趙英摸著額頭無奈地道:“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再自稱什麼奴家、妾身,大晉子民人人平等,沒誰是低人一等的奴、妾。”

扈紅練笑嘻嘻地道:“是,紅練記住了,下次要是再犯這種錯,殿下就打我板子好了。”

......

離開中軍大帳,趙寧獨自在軍營中逛蕩起來。

軍中事務範子清基本都能解決,需要趙寧拿主意的地方不多。

但逛蕩並不是閒逛,除了巡視軍營體察戰士疾苦振奮人心,更重要的是,在戰時趙寧得準確把握將士們大大小小的各種情況。

這些情況包括但不限於作戰傷亡、軍心士氣、困難挑戰、需求想法......紙上得來終覺淺,趙寧的習慣是親眼見證。

當然,在眼下這場戰爭中,趙寧覺得跟將士們一起探討大小戰陣的敵我優劣,找到克敵制勝的戰術戰法,是一件很關鍵的事。

真正的智慧存在於大眾之中,將士們往往能湧現許多奇思妙想。

比如說現在,趙寧就看到錢仲、錢小成在自家營帳外擺弄一個新鮮物件。

“這是什麼玩意兒?”趙寧走到蹲在地上專心打磨一根鐵稜刺的錢仲身前,俯身好奇地詢問。

“大帥?”

錢仲與錢小成見是趙寧,連忙起身見禮,前者擾擾頭頗為不好意思,“這是標下自己琢磨的破甲錐......

“吳軍甲冑堅固,等閒兵刃不好破甲,標下昨日跟他們作戰時,發現這種稜刺的效果似乎不錯,所以想著改進改進,下回上陣的時候好試試

。”

趙寧拿起那根黝黑發亮的稜刺看了看。稜刺尖端已經被錢仲打磨得十分鋒銳。軍中其實不是沒有破甲的東西,只是數量少用途有限,就譬如說破甲弩矢。

精良甲冑在戰場上之所以無往不利,關鍵就在難以針對,世人形容一支軍隊強大時,往往用的是甲兵鼎盛四個字。

“尖端細了些,很容易就鈍了,也容易折斷,把角度弄大一點應該會好一點。”趙寧仔細觀察半響,順手試了試,給出了自己的意見。

這根稜刺是用四稜鐵箭改造而來,趙寧感覺用處不會很大,畢竟鋒頭就那麼點,杆部還是木頭。但如果用長矛去改造,矛頭又顯得太大,不夠鋒利。

“大帥說得是。”

錢仲眼前一亮,旋即露出沉思之色,“只不過如此一來,鋒頭恐怕又不夠銳利,無法達到破甲的效果......要是能把短矛的矛尖改小一半,那就既鋒銳又不怕折斷了。”

趙寧搖了搖頭,對手中這種兵刃的期待已是很小,“雙手持矛,灌注全身之力捅刺之下,都不能擊破的甲冑,這種單手短兵刃就更難有效殺傷吳軍。”

吳軍甲冑精良,長矛沒法正面擊穿甲葉,長矛破甲講究的是抵住敵軍身體後持續用力,讓鋒頭從甲葉縫隙中滑入。

可只要戰陣完整,長矛手刺中敵軍身體後,根本沒有那麼多時間持續發力,吳軍刀手很快就會上來支援。

哪怕沒有其他將士干預,僅是雙方長矛手以持續發力的方式一對一互相傷害,以反抗軍的甲冑防禦力,也會被對方長矛手先刺傷。

錢仲聽完趙寧的話想通其中的道理,不由得面色一黯。

趙寧的到來吸引了附近將士的注意力,見他跟錢仲相談甚歡,將士們漸漸圍攏過來旁聽,眼下都跟錢仲一樣神色黯然。

趙寧笑了一聲,寬慰眾將士道:“要是破甲這麼容易,甲冑也不會是國之重器了。

“尋常時候我們想要擊破精良甲冑,無非是專挑對方的甲葉縫隙和連接處下手,專門用來做這種活的刺刀、匕首都有些用。

“無論是國戰時期對付天元大軍,還是河北河東的革新之戰,我們都沒吃過甲兵的虧,對這方面的戰法不算嫻熟。

“如今碰到了吳軍,不要想著一口吃成個大胖子,揪住一個方向就能徹底迅速擊敗他們,好生練連破甲刺刀、匕首,其實是相對而言最有用的。

“我之前已經下令,讓後方集中破甲刺刀、匕首運過來,不日就會抵達。屆時加上軍中本有的這種兵刃,大夥兒儘快熟練使用起來。

“戰爭從來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要戰勝勢均力敵的對手就更難。

“大夥兒戒驕戒躁好生努力,只要韌性比吳軍好進步比吳軍快,一點一點把優勢積攢起來,最終的勝利一定會屬於我們!”

眾將士聞言精神稍振,紛紛躬身應諾。

兩軍交戰,比拼的是硬實力,誰的綜合戰力強誰贏面就大,反抗軍將士絕不會畏敵更不會畏難。

一旦自己畏敵畏難,那不用對手做什麼,己方首先就落了下乘,輸掉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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