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一日開始,干將與莫邪受趙寧所託,開始準備啟蒙運動需要的核心作品。

作為趙寧的左膀右臂,周鞅與黃遠岱當仁不讓跟著趙寧一起,加入了到了撰寫這些作品的過程中,並時常跟干將莫邪有激烈討論。

要改變大晉子民的思想認識,學說著作是基石,不可或缺。

在干將的論述中,當年商君變法那般轟轟烈烈、影響巨大,而文明史卻在大秦覆滅後發生倒退,就是因為變法從一開始就沒奠好基礎。

商君變法,是秦君用國家強權推行,雖然受到了百姓擁戴,最終也產生了效果,改變了秦國使秦國完成大一統,卻因為天下百姓認識不足思想不夠深刻,秦法缺乏普遍的民眾基礎,在大秦滅亡後沒能完整維護好這個成果。

後來的歷史,是貴族復辟的歷史,而百姓竟然沒有反抗。

所以革新戰爭的核心不在軍力,在思想。

就干將所言,思想認識是百姓反抗壓迫剝削,維護公平正義的第一武器。

半年後,干將完成了他的著作。

在此期間莫邪貢獻巨大,雖然她口口聲聲趙寧與干將要做的事不切實際,但到該她發揮作用的時候,她提槍上陣毫不含糊。

著作有幾本,分別是《社會契約論》《人類不平等的起源與基礎》《法的精神》《資本論》《哲學簡史》《理性批判》。

完成這些著作後,干將在前言中寫下這樣兩句話:國家的目的是維護絕大多數人的利益,而不是少數人的特權,否則它就應該被絕大多數人推翻。

朝廷治理天下的最終目的是還百姓自由——思想自由,財富自由,人身自由。

六本著作構成了革新戰爭的核心思想。

有了思想基石,下一步便是立法。但在立法之前,需讓思想之光照亮天地。

趙寧能夠預見這些著作將會引發怎樣的風潮,為了讓風潮不至於失控,他首先在最容易接受它們和最必須接受它們的群體中,點燃了思想的火光。

同光二年十一月開始,趙寧分批召集趙氏、反抗軍、一品樓、長河船行的人手,讓干將、莫邪、周鞅、黃遠岱等人,開始一輪又一輪宣講授課。

授課不可避免引發了思想震盪,而且程度劇烈。

不同的是,一品樓、長河船行尤其是反抗軍跟青衣刀客的人,對新思想接受得很快,且普遍持擁護態度,幾乎是每個人都分外激動,好似看見了天神降臨金山銀山。

半年的授課期結束時,他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走出門去,將這種真正的公平公正的思想之光,分享給每一個他們見到的人,並與他們攜手共建新世界。

在他們眼中,這是最純粹的“義”。

青衣刀客的使命,一直都是那句話——青衣人除惡刀,世間無義我來昭。而反抗軍的誕生,就是在青衣刀客的幫助下,為了百姓的公平與尊嚴而戰。

相比較而言,趙氏族人接受起來就沒那麼快。

身為昔日的將門世家子弟,要他們征戰沙場為國浴血,他們不會皺一下眉頭,但作為如今的帝室貴胄,要他們認為自己跟普通百姓是一樣的,擁有一樣的權利地位,他們心裡難免出現疙瘩。

好在趙氏族人中不缺智者,譬如說趙七月。

有趙寧跟趙七月帶頭教誨,且趙北望

預設支援,趙氏倒也沒有因為“思想改造”而生出什麼亂子,越到後面能接受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不過在半年之期滿的時候,還是有不少趙氏族人不合格,被趙寧丟給了周鞅,讓對方加大力度教育他們。

同光三年五月,趙寧等人完成了對趙氏、反抗軍、一品樓、長河船行骨幹力量的教育,並從中挑選出一批成績優異的人,作為講學博士,補充進了先生隊伍。

同光三年十一月,整個趙氏、反抗軍、一品樓、長河船行,都已完成了新思想的學習,至此,趙寧終於有了向大晉天下,發起這場思想革新戰爭的底氣。

在引發這場風暴前,趙寧用年末的時間,召集了不少書生士子,向他們零星提及了新思想的主要精義,試探他們的態度,讓他們有了心理準備。

同光四年還未到來,隨著書生士子們,將在東宮聽到的新思想精義,和先生同窗、親朋好友們討論,再加上之前趙寧對趙氏、反抗軍的大規模思想教育,不可避免露出一些端倪,燕平城雲波暗湧,再度處在了暴風雨來臨的前夕。

在這場風暴中,無人可以置身事外。

終於,同光四年開春後,干將的著作大規模在朝堂與坊間流傳開來,數量之多,識字者近乎能做到人手一本。

市井中的說出先生,再也不說英雄人物傳奇故事,而是開始給聽眾普及新學說新思想,不僅如此,說書先生的規模擴大了許多倍。

反抗軍、一品樓、長河船行的大部分精幹人手,則在街頭巷尾擺開攤子,各坊的百姓在坊丁的召集下,近乎是一個不落的日日到場聽講。

之前燕平百姓的反抗成果,在這一刻體現出了便利。

各行各業各個商行的夥計,因為上工時間大減,不僅有了更多時間瞭解新學說,他們在上工的時候,也被官吏統一組織學習新思想。

因為這場思想革新戰爭風暴是趙氏發起,整個國家機器因之運轉起來,組織力自然非同小可,故而沒用多久便形成了狂風暴雨之勢。

大晉中樞的官吏們,毫無疑問是需要進行“思想改造”的重點人群,趙寧親自下場,帶著趙氏族人一日接著一日進行宣講授課。

就連趙北望,每日都需要在崇文殿進行學習,由干將親自講解相關內容。

這場由趙氏發起,從上至下進行的革新戰爭,旬月之間就在燕平、京畿之地取得了非凡效果。三個月之後,戰爭規模擴大,有序向河北、河東所有州縣蔓延。

半年之內,河北河東大地為之一震。

......

同光四年秋。

張廷玉跟陳詢坐在一起,兩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許久,誰都沒有開口說話,氣氛怪異得像是有厲鬼把刀架在他們的脖子上。

因為之前在燕平平民反抗戰爭中及時悔悟、甘做表率的表現,這兩年來,張廷玉跟陳詢的官職爵位並沒有下降,當然,這也得益於他們夾著尾巴做人。

終於,張廷玉忍不住開口了:“這些時日以來,我每天都會收到很多信。”

陳詢微微頷首:“老夫也是如此。”

張廷玉道:“州縣的官吏、大族,都被這場風暴弄得一日三驚,詢問我該如何應對。”

陳詢嘆息一聲:“老夫只能告訴他們不要驚慌,靜觀其變。”

張廷玉:“朝廷派遣大量欽差與特使,到了州縣主持新思想學習,地方百姓的思想一日三變,官吏權貴們坐不住。”

陳詢看了張廷玉一眼:“坐不住能如何?”

“不能反抗?”

“有什麼力量反抗?”

“禁軍?”

“禁軍的普通將士,早已是新思想的擁護者。”

“官吏?”

“今時不同往日,官場早已大變,張仁傑、徐林那些人不斷加官進爵,已經培養鍛鍊出一批能吏,就算我們全都辭官,他們也立馬就能接替我們。”

“中樞官吏能接替,州縣也能?”

“這兩年新科取士的規模那麼大,取用士子的考題就決定了,朝廷錄用的都是熱血書生,他們加上州縣能士,足以讓州縣官府正常運轉。況且......”

“況且這兩年來,朝廷一直在整頓吏治,貪官汙吏不斷被法辦,新冒頭的官吏都是滾刀肉!”

“知道你還問老夫?”

張廷玉不說話了。

他已是說不出話來。

兩人再度陷入沉默。

良久,張廷玉喟嘆一聲:“陳公,我發現你我都錯了。”

陳詢嗓音低沉:“哪裡錯了?”

張廷玉道:“既然我們什麼都做不了,根本無從反抗,為何不徹底改頭換面,去做趙氏的鷹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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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詢嗤笑一聲:“陳公朝秦暮楚,立場改變得讓人目不暇接,老夫佩服。”

張廷玉肅然道:“其實我們在兩年前就已經選擇了立場。做了趙氏爪牙,那就應該全心全意做忠實的爪牙,兩面三刀只怕不會有好下場。”

陳詢冷笑一聲:“張公還能如此明事理?”

張廷玉明事理,襯托得他好像不明事理一樣,故而陳詢有些惱羞成怒。事實上,這根本就不是明不明白事理的問題,而是能不能放下過往既得利益的問題。

如果趙氏能夠保證陳氏世家地位不衰,陳詢不介意做趙氏的鷹犬。

但如今的趙氏,一門心思想的都是為平民百姓做主,要把大晉變成沒有世家門閥,也沒有權貴地主的皇朝,陳詢如何會一點不甘心都沒有?

張廷玉並沒有因為陳詢的冷言冷語而憤怒,跟現實的巨大變故相比,眼前這點事根本不值一提,他擾擾下巴,頗為蕭瑟地道:

“孫康狄柬之他們走的時候,若是我們也跟著走了,那未嘗不能在魏氏、楊氏那裡謀個一官半職,但眼下時機已過,我們再過去也只是仰人鼻息。

“既然離不開趙氏,要在大晉皇朝討生活,那麼真心擁戴趙氏,把自己變成大晉想要的模樣,才能在趙氏的規則裡,擁有一定地位,過上滋潤的生活。

“哪怕將來大晉亡了,你我向新主投降的時候,一個宰相,一個大理寺卿,總比尋常官員可以得到更多。”

陳詢默不作聲。

張廷玉這番話入情入理,他無法反駁。

末了,陳詢嘆息著道:“早知如此,這兩年你我就該主動做事,為大晉眼下的大業建立功勳,而不是尸位素餐徒有其表。”

張廷玉正色道:“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陳公,亡羊補牢為時不晚,你我何不從現在開始戮力辦差?”

陳詢思考良久,最終重重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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