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美景總是不常見,眼下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既然已經到了山腰,就沒有不登頂的道理。

眾人再度啟程,麻雀一樣蹦蹦跳跳的紅蔻,自然是走在最前面。

她本來是要拉著趙寧的,奈何看見趙玄極跟趙寧在面容嚴肅的說話,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勉強去拉楊佳妮。

除了小時候在趙寧面前,楊大將軍什麼時候被人當作過備選,當下就不太樂意,但面對紅蔻撲閃撲閃的大眼睛,又硬不下心來,只能勉勉強強作陪。

於是兩個勉勉強強的人,就這麼勉勉強強的湊成一對,勉勉強強地走在了最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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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紅蔻很快就被新發現的大小景緻,給重新激發了歡快活力,忙不迭嘰嘰喳喳的跟楊佳妮分享,被小姑娘跟美好風景一感染,楊大將軍心裡也敞亮起來,兩人很快便手拉手的有說有笑,那模樣簡直比親姐妹還親。

“鄆州大軍的事,你做的半對半錯,並不十分妥當,老夫如今頗為憂慮啊。”

趙玄極示意趙寧走到跟前,就是要跟他商談一些事情。

在老人面前,趙寧一個還沒到三十歲的後輩,沒道理不擺低姿態,更何況這還是自己的祖父,遂虛心受教:“還請祖父指點。”

趙玄極當仁不讓,一板一眼道: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是沒錯,為國戰大局計,鄆州軍也不該被抽調骨幹將校,但你用王爵作為籌碼,明晃晃的跟陛下交換,這就有失臣節了。”

趙寧應了一聲是,繼續聆聽教誨。

趙玄極邊走邊道:“作為臣子,當知雷霆雨露均是君恩,我們有難處,可以好好跟陛下說,怎麼能跟陛下談條件,還做出要挾的樣子?”

趙寧點點頭:“祖父的意思是,孫兒該去金陵,當面向陛下說清事由,再由陛下定奪?”

“不錯。”

趙寧徐徐道:“國戰之前,陛下就要廢除大姐,國戰之中,大姐孤身回到汴梁,以一己之力穩住大局,可陛下卻在局勢稍微好轉的第一時間,就讓趙玉潔去頂替大姐,之後更是調走中原大軍,毫不留情的駕空了大姐,這擺明了是......”

“寧兒!”

趙寧話未說完,趙玄極已經厲聲喝止。

在趙寧停嘴後,趙玄極又嘆息一聲,緩和了神態,語重心長道:

“你年少成名,又早早立下旁人難以望其項背的赫赫戰功,如今更是被人稱作戰神,難免心高氣傲、目無餘子,受不了委屈,以為自己有道理,就能無所顧忌無所不行。

“但事實並非如此。

“你首先要記住,趙氏是臣,宋氏是君!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種迂腐之言,我們自然不必聽信,但做臣子的,要是一點委屈都受不了,以為自己有理,就可以跟陛下吹鼻子瞪眼,那還有何忠義可言?臣節在哪裡,君威又在哪裡?

“若是人人如此,綱紀法度何在,上下尊卑何在,皇朝還不亂了套?”

說到後面,趙玄極不禁面色肅穆,語氣加重。

趙寧默不作聲。

趙玄極搖搖頭,自嘲的笑了笑:“是老夫著急

了,做了這麼久的大都督,教訓起人來難免拿腔拿調,你不要在意就是。

“老夫並沒有責罵你的意思,也絕對沒有對你不滿,要是有你這樣的孫兒,老夫還不知足,那滿天下的人都該說老夫沒心沒肺了。

“你有什麼就說什麼,老夫會心平氣和的聽。”

趙寧也不藏著掖著,直言道:“乾符十二年秋日之前,為了應對即將到來的國戰,趙氏上下按照孫兒的請求,算得上是傾舉族之力扶持羽翼、聚斂財富。

“無論是拉攏一品樓、建立長河船行,對付劉氏、徐氏等世家,還是在各地大肆擴張趙氏的產業,暗中聚集訓練旁支子弟,夜以繼日籌備私軍,祖父都是持支援的態度,最不濟也是默許。

“當時做的那些事,有很多都不符合為臣之道,孫兒還以為......”

“以為什麼?以為老夫要跟陛下翻臉不成?”

趙玄極又好氣又好笑,“你剛剛也說了,那是為了應對即將到來的國戰!彼時,我們很清楚北胡會入侵,也明白在當時那種情勢下,我們呈報的軍情,陛下會因為某些原因不相信。

“為了家國存亡,我們事先做些準備,雖然有逾越之嫌,但問心無愧、大節不虧。

“若是國戰爆發,我們是未雨綢繆,拯救了江山社稷,若是國戰沒有爆發,我趙氏作為大齊第一將門,世代鎮守雁門關監視草原的世家,做這些也符合身份。

“要說損失,不過是抹消這些準備要付出些代價而已,總比事到臨頭,辜負了鎮國公這個爵位與我們的天職要強。

“說到底,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這大齊的天下本就有我們一份,君王雄才大略,我們聽令行事即可,君王不那麼英明,我們就得想多些做多些,若是君王有時被小人矇蔽,犯了糊塗,我們自然要盡全力替君王匡正過失。

“等死,亦或是陪社稷一起死,可不是我大齊第一將門世家,該有的作風。”

說到這,趙玄極看趙寧的眼神變得有些奇怪,“這個道理,老夫跟你的父母心照不宣,難道你不是如此認為?

“國戰前你做那些準備的時候,難道腦子裡還有別的念頭?”

說到最後,已經保證不急眼的趙玄極,面容再度肅殺起來,眉宇間滿是凌厲之氣。很顯然,在原則問題面前,鎮國公不打算有商量的餘地。

“孫兒自然跟祖父想得一樣,只是國戰這幾年,陛下做的有些事情,讓孫兒心生彷徨罷了。”這個問題趙寧回答得很坦然。

因為他說得每個字都是事實。

前世大齊滅亡,趙寧在臨死之時都心存愧疚,面對宋治在烽煙血泊中的質問,是發自內心覺得自己辜負了趙氏保家衛國的職責。

他會是這種情緒,當然不是憑空而來,正是源於家族環境,說直白些,那就是趙氏一族基本都是忠義之士。

趙寧的回答,讓趙玄極擰在一起的眉頭結上了一層厚厚的憂愁,他喟嘆道:“陛下對皇后,確實是......可這畢竟是陛下的家事......”

說到這,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或許是無法再說下去。

畢竟帝王家沒有私事。

帝王的家事就是國事。

更何況,趙七月還是出自趙氏,無論從情感紐帶還是利益關聯上,雙方都密不可分,不可能撇得清。

趙寧沉默片刻,接著道:“國戰之前,陛下打壓世家——準確地說,是消除世家的打算,已是昭然若揭。

“以陛下掌控的大勢,如無這場國戰,今日大齊有幾個世家從世間除名,有幾個世家苟延殘喘,有幾個世家能不受影響,只怕不好說。國戰之後......”

“國戰之後,情況會不一樣!”

趙玄極再次打斷了趙寧,而且接下來語氣也沒有緩和,神色莊重到近乎虔誠,“這場國戰,大齊上下一同經歷九死一生之境,是靠並肩浴血才從鬼門關走回來的,中間有這麼多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有那麼多九死不悔的血性將士,誰不會被觸動被感化,誰不會心生自豪?戰後大家的想法一定會有所不同!”

說到最後,趙玄極站住腳步,伸手按住趙寧的肩膀,一字一句道:“只要我們做得足夠好,陛下一定會看在眼裡,天下人也不會忘記。

“國戰前非死即生的局面,必然能夠得到改變!世家在國戰中有多麼重要,陛下沒道理認識不到,戰後陛下沒理由過河拆橋,且不顧社稷長遠之計!”

趙寧點了點頭。

他沒辦法不點頭。

趙玄極的目光太過熾烈。

他要是反駁,不是會傷對方的心,就是會讓彼此都面紅耳赤。

......

眾人登上了山巔。

這山名為青竹山,既然叫了這個名,山上的竹子自然很多,不過到了眼下這時節,竹葉凋零,枝丫枯黃,滿山毫無翠綠之色,有的只是雪野中的清冷肅殺。

這股肅然之氣,每個人都感受到了。

不能不感受到。

因為不遠處的天空,平白無故的忽然多了一個人!

哪怕眾人本就在縱目遠眺,觀山望景,也沒有捕捉到這人靠近的痕跡。

在山巔這些王極境後期大修行者們的眼裡,那人也出現得毫無道理、太過詭異,超出了他們的理解範疇。

於是所有人都知道,今日這場遭遇戰,絕對不會很輕鬆。

“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今日我等結伴出遊,大夥兒都在,這老蠻子來的如此之準,要說不是天意讓我們分個勝負生死,那都說不過去。”

軒轅老頭挺直腰桿,並未被對方展露出的莫測手段給壓低了氣勢。

......

“陛下!出現了,元木真當真出現在了晉陽附近!”

洛陽行宮,飛魚衛鎮撫使、掌印太監敬新磨,一溜煙兒小跑進大殿,向正在翻閱《史記》的宋治稟報。

宋治一下子站起身,手中的書冊掉落在案:“已經開戰了?”

敬新磨一五一十道:“暫時還未交手。”

宋治屏住呼吸,背起手來回踱步。

他悄悄北上到洛陽來,就是為了離晉陽近些,若是元木真果真去了晉陽,他才好快些過去觀戰,不錯過這場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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