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城內是向北延伸的大片山包谷地,除了個別地勢高的山峰,絕大部分山包山谷都不大。但越是往兩側,山峰就越是陡峭,最終融入巍峨大山中。

這片不寬不窄的小山包小山谷地帶,就是關城內的主戰場,是北胡軍的第二層防線。無論是土包還是山坳,都有大量北胡將士嚴陣以待。

在關城作戰的北胡軍,大部分都被雁門軍所殲,少部分從城牆撤下來的,快速跑回了山包、谷地的軍陣中,藉著同伴的掩護暫時保全了性命。

雁門軍緊隨其後,咬著這些撤退將士的尾巴,跟谷地、山坡上的北胡軍陣照面。

前者衝勢兇猛,有趁亂而入戰陣的想法,後者前排盾陣嚴密,彷彿銅牆鐵壁,誓要穩住陣腳,將雁門軍死死擋下。

殺入關城的雁門軍,前隊已經奔殺到山坡、山坳處,後隊還在從城門往裡進,一眼望不到盡頭。

趙北望此時已經進了關城,在指揮各部進入不同的作戰區域。

也是在這時,趙寧用元神境中期的修為之力,將一道聲音傳入趙北望耳中。

後者微微一怔,旋即看向山包、谷地中的北胡軍陣,瞳孔猛地一縮,立馬運足修為之力大吼出聲,對正攻向北胡軍的雁門軍將士下令:“舉盾!”

剛剛攻克關城,勢頭正盛的雁門軍將士,乍然聽到趙北望的喝令,心神一震之際,全都習慣性的舉起盾牌,將自己周身護住。

沒有大盾的將士,也都彎下了身體,向有大盾的同伴靠攏。

幾乎是同時,山坡、谷地的天元軍陣中,一片片大小不一的黑雲升空而起,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以雷霆萬鈞之勢,砸進了雁門軍人群中。

箭甲撞擊聲霎時間此起彼伏,清脆悅耳又攝人心魄。

箭矢落在大盾上,發出沉悶的噗噗聲,很多大盾被箭矢射穿,大盾後的將士措手不及之下,被箭頭刺進兜鍪、脖頸、肩背,無不是疼得倒吸涼氣。

無數沒有大盾庇護的雁門軍將士,被利箭穿破甲冑、洞穿身體,驟然向後倒在地上,或掙扎或哀嚎,模樣悲慘。

原本密密麻麻的人群,頓時露出許許多多空白。

這一輪箭雨下來,前衝的雁門軍損失不小。

有大盾的還好些,沒大盾護體的則是個個遭殃,除非是精銳修行者,揮動符兵將臨面的箭矢斬落,否則必然被射翻在地。

無論是被箭雨覆蓋的將士,還是趙北望等雁門將校,都被眼前這一幕震得心口發緊。

箭矢要穿透鐵甲,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尤其是距離較遠的情況下。可現如今,被天元軍利箭破甲的將士多不勝數。

無論胸甲、臂甲,還是裙甲,幾乎都是一穿就過,天元軍的箭矢似乎根根都是符矢,雁門軍披掛的好像也不是甲冑,而是一張張紙。

“天狼弓!”

趙北望臉黑如墨,“胡虜的這種弓箭,當真是不凡!在它們面前,鐵甲就跟皮甲無異,皮甲幾乎相當於布甲!”

面對天狼弓的卓越殺傷力,雁門軍甲冑的防禦力,直接整體下降了一個層次,這帶來的是全軍的傷亡驟增。

幾輪箭雨之後,雁門軍的攻勢受到嚴重挫折,天狼弓射程之內,將士傷亡慘重,人群變得稀稀落落,幾乎無法繼續往前,只能後退。

這也不是雁門軍初次面對天狼弓了,攻城的這些時日,步軍每回接城,都會被城頭的箭雨洗刷幾遍。

只不過城頭馬道畢竟寬度有限,能容納的弓手就那麼多,這幾日作戰下來,雁門軍死在天狼弓下的將士其實有限。

眼下則不同,寬闊漫長的戰場,讓天元軍能夠將天狼弓的優勢發揮到極致,數萬支箭矢一同落下,跟數千支箭矢帶來的衝擊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趙北望雖然面色陰沉。

但他倒還不至於沒有應對之法,天狼弓他這幾日一直都有觀察,趙寧也提供了許多意見,他早就給大軍做了安排。

“盾陣!”

趙北望大喝一聲。

前期攻克關城的將士,因為要攀城的緣故,無法攜帶多少大盾,而後續直接從城門衝進來的甲士,則是人人都攜帶著大盾。

雁門軍作為大齊精銳之師,別的不說,軍備首先格外優良,軍中什麼都不缺。大盾雖然不能做到一人一個,但集中起來讓先入城的部曲人手一面,卻不是難事。

步卒軍陣面對強弓,也沒有比大盾更好的防禦工具。

伴隨著軍令下達,舉著大盾彼此連線在一起的甲士,一隊隊一排排上前,接替退回來的先鋒部曲,冒著天空中不斷落下的利箭,在狂風暴雨中前進。

每一支帶著巨大衝擊力的利箭落下,對手持大盾的甲士而言,都是一記悶拳,震得盾牌往後寸移。

每一個甲士都咬緊了牙關,同時運用肩、臂的力量,盡力保持大盾不大幅度震盪。

哪怕是符矢洞穿了甲冑,箭頭從他們眼前伸出來,他們也不畏懼;哪怕是他們的肩背被利箭鑽進去,疼痛難忍,他們也只是發出一聲悶哼,決不後退。

哪怕身旁的同伴倒下,被後續飛射而下

的箭矢射成了刺蝟,他們也絕不停下腳步;哪怕前面的同袍已經消失,自己成了排頭兵,也沒有人怯懦。

經過前面那些時日的血戰歷練,經過今日攻下關城的大勝激勵,所有雁門軍到了此刻,心中都始終存有一份信念:他們是大齊精銳,絕對不會敗給胡虜!

絕不能敗給胡虜!

所有人都拼盡全力,舉著盾牌往前奔進。縱然越是往前,箭矢傳來的力量就越大,越是往前,死傷就越是迅速,在倒下之前,也沒有人放緩腳步!

雁門軍攻克關城很快,衝入關城內也很快,前隊還是咬著撤退北胡軍的尾巴,跟北胡軍戰陣碰在了一起,所以雙方之間,其實沒多少空白地域。

眾將士需要扛著盾牌前行的距離,也不遠。

所以雖然傷亡不小,但戰陣很快就接近了北胡軍隊列,當雙方之間的距離,縮短到一定程度時,大盾開啟。

被大盾護著的甲士,從大盾後一衝而出,豹子一般撲向了敵人,手中的長矛率先刺出,將北胡軍前隊的盾牌擊破、刺翻、轟退。

在北胡軍陣型露出些許縫隙的情況下,手持小型圓盾握著橫刀的銳士,猛虎一樣從縫隙中撞了進去,或者用長刀砍殺對手,或者乾脆合身將敵人撞倒。

後面的大盾緊接著跟進,受傷的銳士及時退入大盾的掩護。

長矛手再度進攻,將北胡軍的反撲截殺在半路。當對方將士被捅的或死或倒,攻勢放緩、佇列混亂、陣腳不穩時,持盾橫刀手再度殺入。

兩軍接陣,近身搏殺,到了這時,戰鬥又回到了跟關城差不多的情況,這是雁門軍步軍發揮戰力的時候,攻勢漸漸變得順暢。

跟關城之戰不同的是,不少北胡軍戰陣都在山坡、山包上,持續佔據著地利。

雖然坡度不大,但雁門軍始終處在下風位置,拼殺起來比在城頭站穩腳跟後,要艱難不少。但比起攀城階段,又要容易很多,故而雙方戰得難解難分。

谷地、山坳處的戰鬥,雁門軍沒有地理劣勢,雙方陷入鏖戰,雁門軍逐漸佔據上風。眾將士在進攻路上經受的傷亡,終於有機會還給北胡軍。

山坡上,楊佳妮依然在勇猛直進,很快就帶著身後部曲,如一塊鍥子,狠狠嵌進了敵軍戰陣。作為大軍鋒頭,她要第一個鑿穿敵軍軍陣。

當她殺上山包,攻佔山包的時候,也就是宣告這片區域作戰勝利的時候。

可這回的攻勢並沒有在關城時那麼順利,在她深入陣中的時候,碰到的是兩名元神境後期,帶領的十幾名元神境中期強者。

很顯然,她在關城的強勢表現,已經被北胡軍看在眼裡,為了避免被她開啟局面,北胡軍調集了更強大的力量來對付她。

楊佳妮的護衛,包括支援過來的趙寧護衛,都被數量更多的北胡元神境中期壓制,而且對方戰力還更強,己方戰鬥艱難。

楊佳妮單獨對上兩名元神境後期,只有被瞬殺的結果,好在幾根碧藍符矢及時射出,擊退了其中一名萬夫長,楊佳妮這才有機會跟另一名萬夫長糾纏。

那名被擊退的萬夫長,目光很快鎖定了趙寧,他眨眼間衝了出去,決定先把趙寧這個放冷箭的,可以射殺元神境後期的傢伙解決。

可當他抵達趙寧方才站立的方位時,目光所及之處,除了人頭攢動的雁門軍,已經不見趙寧蹤影。

以元神境中期的速度,不應該逃脫他的鎖定才是。心中疑惑的萬夫長皺著眉頭,不得不一邊殺倒四面衝來的雁門軍,一邊嘗試再尋找趙寧。

這一刻的趙寧,已經收了射鵰,手中換上了長槍。

混亂的步軍山坡戰場,處在仰攻位置的他,手中射鵰已經不能像在城頭時那樣,有那麼多肆無忌憚收割特定目標的機會。

兩名元神境中期的天元軍副萬夫長,正聯手進攻一名趙氏元神境中期族人,他們已經砍傷了對方,眼看就要將對方一擊斃命。

就在這時,左邊那副萬夫長眼前虛影一閃,當他意識到危險時,重重槍影已經到了面前!駭然之下,他連忙回刀格擋,卻發現槍影虛實相交、捉摸不定。

他沒有第一時間摸清對手的招式。

對手接下來的一槍,洞穿了他的胸膛!

身體僵直的副萬夫長,低頭看向自己胸膛的血洞,彌留之際才終於反應過來,“這......這是趙氏破陣槍......”

他身旁的另一名元神境中期修行者,在他倒下的瞬間,就已經看到了趙寧,並且第一時間抽身回退。

他拉開了足夠的距離,怎麼都該安全了,有了騰挪轉移的機會,可當他腳下站穩,眼前同樣是乍然浮現的重重槍影。

他陡然瞪大驚恐的雙眼,不等他看清趙寧的身形,趙寧手中的長槍,已經從他脖頸處掠過,削掉了他半邊脖子!

太快了。

快到猝不及防。

對方怎麼都該沒那麼快近身的。

捂著脖子倒下的時候,這名北胡高手的雙眼裡猶自充滿了驚恐,“鏡......鏡水步!”

只有鏡水步,能夠讓趙寧在不可能的間隙,瞬

間突進到他面前。

也正是鏡水步,讓趙寧擺脫了那名萬夫長的追殺。

在趙寧的長槍,刺穿第三名北胡元神境的胸膛時,那名被他擺脫的萬夫長,終於再度發現了他的身影。

然而不等他施展身法,眼前就殺出來一個白袍銀槍的身影,矯若遊龍,飄若驚鴻,正是王柔花!

趙氏最精髓的傳世絕學鏡水步、趙氏破陣槍,趙寧在前世都已經修煉到了大成之境。

眼下,他以鏡水步閃轉騰挪、突進奔襲,同境的北胡修行者,要麼對他的襲殺防備不及,要麼抓不住他的蹤跡。

同時,他以趙氏破陣槍斬殺對手,同境的北胡修行者,幾乎不能跟他正面相抗衡。尤其是他每每出擊,都是配合趙氏、楊氏高手,所以殺敵效率奇高。

沒多久,兩名北胡萬夫長,帶出來的十幾名元神境中期,就被他跟眾人斬殺過半。餘下的幾個,很快就被圍攻的捉襟見肘,連連死傷。

楊佳妮以她強過同境修行者許多的戰力,在元神境後期萬夫長的進攻下,堅持了不短時間,但終究,還是被萬夫長一刀斬在胸口,吐血倒飛出去。

甲冑破碎,胸口卻沒有血口子,顯然,身為楊氏一族未來的希望,她也有極品內甲。正是這件內甲,讓她暫時保住了性命。

就在萬夫長想要再進一步,將楊佳妮在倒飛途中徹底擊殺時,他的周圍,忽然有好幾個元神境中期同時出手,數道奪目刀芒眼看就要加身。

就算是元神境後期,也不能無視多個元神境中期同時出手,萬夫長被迫收刀防守。靠著高出一個境界的實力,臨面的刀芒不是被他斬碎,就是被他避過。

在他閃躲最後一道刀光時,一點寒芒陡然出現在眼角餘光,要不是他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幾乎不能發現這點寒芒。

心口一緊,萬夫長在幾乎不可能的境地中,扭轉身體,避過了朝咽喉刺來的槍芒。

就在他以為這一擊已經成功避過的時候,更多槍芒猶如漫天星雨向他潑灑過來!

為了應對方才那一擊,他的身法已經施展到極致,這會兒無法再大範圍移動,只能勉強提刀揮斬,難免應對的捉襟見肘。

然而槍芒卻是似真似幻,虛實不定,以他的修為眼光,也判斷錯了兩處,本該及時斬碎的槍芒雨幕,有一槍硬生生點在了他的肩頭!

“好詭異的槍法......是趙氏破陣槍?!”萬夫長肩頭一麻、心頭一顫。能將趙氏破陣槍修煉到這種程度,來的難不成是趙北望夫婦之一?

可他的肩頭並未被穿透,這一槍殺傷力略顯不足,顯然不會是趙北望夫婦。

那又是誰,能將趙氏破陣槍使到這種程度?

萬夫長沒有時間在思考這個問題。

就在長槍擊中他肩頭,讓他身體一歪的同時,周圍幾個元神境中期的二度斬出的刀芒,幾乎是同時落在了他身上!

這些元神境中期的出手,雖然都不致命,但也有實質傷害,而且架不住數量多,此刻亂的就不只是萬夫長的身形,連真氣都有剎那的執行紊亂。

也就是在這一刻,他看到了視野中放大的陌刀刀鋒!

噗嗤,陌刀勢力萬鈞,斬中了他的額頭!

普通元神境中期這一擊,殺傷力或許有限,可這是楊佳妮大開大闔的陌刀,他的兜鍪頓時破碎,額頭鮮血橫流!

他的身體朝地上摔去!

“摔倒在地的一瞬間,必須立即在地面找到身體支點,迅速閃開!”這是萬夫長腦海裡的最後一個想法。

之所以是最後一個想法,而沒有變成實際行動,是因為他已經沒有機會。在他落地之前,一點寒芒從天而降,準確刺進了他的咽喉!

那是身形躍起,在半空豎直倒栽而下,長槍在前,跟身體形成一條筆直的線的趙寧!

長槍洞穿萬夫長的咽喉,將他死死釘在了地上!

萬夫長生機斷絕,雙目突出如死魚眼。

穩穩落在地面,趙寧腳踩萬夫長的屍體,拔回長槍,帶出一抹血肉,轉頭看向嘴角溢血的楊佳妮,“傷勢如何?”

“無礙。”楊佳妮隨手抹掉嘴角的鮮血。剛剛跟萬夫長周旋,她的兜鍪已經被打飛,腦際溢位的鮮血染紅了半邊白皙的臉龐,青絲也柳絮般飄揚。

趙寧丟給她一瓶丹藥,囑咐一聲小心,轉身就殺向新的敵人。

楊佳妮作為楊氏最出眾的年輕子弟,又被王柔花百般照顧,身上肯定不缺療傷丹藥,但趙寧卻想都沒想,就把自己的丹藥給了她。

接過趙寧的丹藥時,楊佳妮心頭一暖。她沒有多想,服下丹藥,立即跟上趙寧。

趙寧和楊佳妮同時成為了戰陣鋒頭。

這裡的高階戰力,已經被他們和王柔花一掃而空,再殺向山包時,手下已是沒有敵手。沒用多久,他們就殺散了山包上的北胡軍將士,佔據了這處山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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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雁門軍攻佔的第一座山頭。

是雁門軍開啟的北胡軍第二層防線的第一個缺口。

以此為起點,雁門軍好似洶湧的海浪,席捲向一座又一座山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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