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翊之所以懷疑龐氏另有圖謀,是因為正規化在跑腿的過程中,龐氏不允許他們靠近自家的勢力範圍。這就導致正規化對龐氏在做什麼,幾乎是一無所知。

龐氏雖然表現的是看不起正規化,不屑於跟他們來往,但這種行為怎麼看都有欲蓋彌彰之嫌。

作為徐氏的姻親家族,在普通人看來,龐氏應該唯徐明朗馬首是瞻,然而門第聯姻本就是利益聯合,要完全一條心很難。

楊氏作為趙氏的姻親家族,之前因為降爵的事,也是跟趙氏有過一段矛盾。

若非趙寧在秋獵上展現出非凡實力,讓楊氏懷疑趙玄極心中有大藍圖,也不會那麼快就冰釋前嫌。

趙寧跟範翊簡明扼要的談完事情,安排了一些接下來的行動後,範翊就從後門離開了酒肆。有一品樓的夥計從旁相助,她也不用擔心行蹤會暴露。

範翊前腳剛走,魏無羨後腳就踏進了門檻。他在趙寧面前坐下來,見趙寧已經吃喝得差不多了,連忙招呼夥計上菜上肉。

今天晚上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酒是喝不成了,這讓他頗有些不習慣,咂摸了好幾次嘴。

“情況如何?”趙寧邊吃邊問。

“不簡單。”

魏無羨頗有些凝重的說道,“他們的力量不弱,比我們之前預計得強很多,一個個全都是經驗老到的精銳。

“莫說一品樓這種江湖組織,眼下還無法對付,我帶著從軍中挑選出來的斥候、探子精銳,親自盯了這麼久,好不容易發現了一些他們的破綻,自身也是差點兒被察覺。

“眼下正是我們最忙碌的時候,各方人手出動得不少,破綻也比尋常時候多,他們選擇在這個時候動手,可謂是老謀深算。

“若非燕平是我們的京城,我們在這裡根基深厚,否則我還真沒有把握——不,不是沒有把握,是絕對做不成這件事,說不定我自己還會搭進去!”

趙寧點點頭,魏無羨既然這麼說,就說明事情辦得符合之前的計劃,沒有出什麼岔子。他眼下只需要知道這最關鍵的一點。

在一大碗陽春麵端上來後,魏無羨拿起筷子,卻是半響沒動,末了喟嘆道:

“寧哥兒,我之前真沒想到,這些人竟然如此大膽,又如此難纏!大齊承平太久了,無論是朝堂諸公,還是軍中銳士,都怠惰了太多,這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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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寧沒說話。

這樣的事實,他前世親眼見得已經太多,無需置評。

......

子時。

皇帝宋治得到了大理寺的幾次稟報,對趙氏案子的情況有實時瞭解。

“雖然各個案子還沒有完全查清,也無法在今明天就早早結案,但依照現有的情況來推測,最有可能出現的結果是,今天這些針對趙氏的案子,基本都是門第的陰謀陷害。”

站在風雪亭屋簷下的宋治,負手望著燈火闌珊的燕平城,腰背挺得筆直,整個人如同一柄鞘中寶劍,氣度華貴而內斂。

他接著道:“就眼下已經查得差不多的十多個案子來看,門第中的鄭氏、呂氏等家族,要在事後付出嚴重代價,大體會重蹈劉氏

覆轍。

“其餘的士人門第,不會傾頹,但也多少會受到將門詰難。這一陣,趙氏跟將門,勝得很幹淨利落。”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平穩,沒有任何感情,分辨不出好惡情緒。

陪同在側的大內總管敬新磨,俯身低聲道:

“老奴也沒想到,門第這回的行動會這麼大,露出了這麼多把柄!他們勝了固然可以將趙氏直接弄沒,但眼下敗了,損失可就太慘重了些。”

宋治嘴角浮現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大伴的意思是,朕應該保一保門第?”

敬新磨不動聲色道:“國家大事,自有陛下聖裁,老奴豈敢多言。

“老奴只是覺得,鄭氏、呂氏倒了也就罷了,若是門第受損太多,只怕將門勢力就會完全回潮。屆時將門在朝堂上壓著門第欺負,朝局又會是亂糟糟的。

“只有雙方實力均衡,誰也不能奈何誰,朝堂上才能安靜些,於國家社稷有益。”

宋治微微頷首,“大伴說得不錯。”

他沒有太多的言語,敬新磨也就無法揣測他心底的想法,只能靜靜站在一旁。

作為皇帝心腹,要維持自己的地位,當然得為君分憂,所以有些皇帝不方便說的話,敬新磨要幫皇帝說出來。

但眼下皇帝高深莫測,他也就不敢再輕易有什麼言語,生怕說出來的話不合皇帝心意。

“傳令給大理寺卿,審案的時候注意分寸,鄭氏、呂氏就不用管了,其它門第涉及的案子,就不要查得那麼清楚。”皇帝最後下了決斷。

“是。”

敬新磨躬身應是。

皇帝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不能讓趙氏和將門太過得勢。

敬新磨下去安排事情的時候,宋治凝望著金碧輝煌的雄偉皇城,與無邊無際秩序井然的燕平城,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呢喃道:

“事情總是要一步一步做的,越是大事越需要慢慢來,步子邁得大了就容易露出破綻,被人察覺自身意圖......這可不是明主所為。”

......

夜已深,人未靜,穿著官袍的龐凖,從京兆府側門出來,看到了一輛等候在街邊的典雅馬車,車身雕刻著鹿鳴圖案,那正是龐氏家族的圖騰。

進了車廂,龐凖屈膝跪坐,向面前的中年男子見禮,“父親,您怎麼親自過來了?”

龐琦打量了龐凖兩眼,見對方鼻樑上還有淤青,不由得面色微沉。今日龐凖帶著京兆府衙役去碼頭,卻被趙寧當眾打暈的事,龐琦是知道的。

“傷勢如何?”

“已經不礙事了。”

“好好做今晚的事,只要成了,趙寧這小子成了階下之囚,你有的是報仇雪恨的機會。”

“父親放心,兒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龐琦點了點頭,“只要做成這件事,我們都能得到想象不到的好處,珍貴的修煉資源隨手拈來。修為上去了,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成為家族實權大人物。”

說到這,龐琦眼中有精芒閃爍,擲地有聲道:“就算是下任家主之位,你也不是不能爭一爭!”

龐凖心頭一動,不禁暗暗握緊了拳頭。

如果是五年前聽到龐琦說這話,他一定會認為對方在說笑,說不定還會在心裡腹誹一句痴心妄想。

他們並非龐氏嫡系子弟,只是旁支罷了。

龐琦雖然跟龐氏現任家主是兄弟,但只是前任家主的丫鬟所生,屬於醉酒後的產物,那個丫鬟難產而死時,連個妾室的身份都沒撈到。

龐琦在龐氏屬於邊緣人物,只差一點就沒有資格呆在京城龐氏大宅,若非修為還過得去,就要去外面奔波,離開龐氏權力中心。

正因如此,在龐氏大宅裡,比他們身份高的人太多了。五年前,龐琦也不過是龐氏的一個普通管事,手裡幾乎沒什麼權力,就是個被指揮得團團轉的勞碌命。

如果不出意外,龐琦到死也成為不了龐氏長老。至於龐凖,成年後更是必定被派到龐氏在地方上的產業裡去,連出仕的資格都沒有。

龐琦當然不甘心,甚至心懷怨忿,他再怎麼也是家主的兄弟,卻還要對家主的嫡子行禮,委實痛苦不堪。而且龐琦有野心,想要出人頭地。

對這些,龐凖知道得很清楚。

龐凖記得,事情的轉機發生在五年前。

修為在元神境中期的龐琦,忽然修煉速度大大提升,很快就成為了元神境後期的存在,這讓他成為家族中有數的高手,地位立馬變得不一樣。

在那之後,龐凖就源源不斷被龐琦隱蔽給予各種修煉丹藥,每一種都價值非凡,遠超龐琦能夠在龐氏得到的財富。

藉此,龐凖也逐漸成為龐氏年輕一輩中佼佼者,被家族重視,傾力培養,份量一升再升。

跟趙寧相比,他的境界是差些,但十六歲的御氣境後期,整個大齊皇朝又有幾個?

龐凖問過龐琦,那些修煉資源從何處來,後者卻只是讓他莫要多問,只管努力修煉便是。

“這是墨犀甲,你稍後就換上,今晚的行動你雖然不會參與廝殺,但也得防備萬一。”

龐琦交給龐凖一件精緻小巧的符甲,“時辰不早了,回去準備吧。等到時間一到,就帶著京兆府衙役出動。”

聽到“墨犀甲”三個字,龐凖心頭一震。這可是二品符甲,哪怕在世家中也極為罕見!有了這件符甲在身,元神境中期以下修行者,都不能一擊將他殺死。

龐凖下車後,龐琦坐著馬車返回龐氏大宅,一路上都在閉目養神。

自從五年前受了那些人的恩惠,修為提升到元神境後期,從龐氏邊緣人物一躍成為家族實權長老,這些年他一直沒少被對方給予好處,幾乎就沒缺過錢財。

與之相應的,他也在不斷透露對方想要的訊息給對方,幫對方做事。

這些訊息,有的是龐氏機密,有的是其他士人門第的情況,有的甚至是他從龐清德那裡得知的朝堂大事,門第與將門相爭的秘聞大局。

這些年來,對方想要的東西越來越多。有些時候,為了探知一些隱秘,配合對方的商隊牟利,龐琦也不得不冒一定的風險。

直至今夜這場大行動。

龐琦心中並不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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