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寧轉身上馬。

都尉府的府兵帶著趙氏族人與船主等人,大步流星自人群中央透過,他們前面的百姓自動讓開道路,兩旁的圍觀者無聲後退,騰出空間。

沉默的氛圍裡多了些肅殺之氣。

有人跟在隊伍後面,有人頗有些意猶未盡的不捨之意,卻因為放不下手裡的活計,只能散開各回各的崗位。

免不得有記掛事情進展與結果的長者,罵罵咧咧的叮囑跑出去跟隨都尉府隊伍的年輕小夥子,讓他們長點心,記住審案經過,回來好跟他們講述。

京兆府的衙役們被擠到了一邊,沒有人再關注他們。

前幾個月還對他們點頭哈腰,不敢得罪他們半分的腳伕們,現在經過他們面前的時候,都是挺胸抬頭腳步輕快,多少有幾分有恃無恐的意味。

他們自覺背靠都尉府了。京兆府得官員被趙寧當眾打昏,京兆府的衙役爭不過都尉府府兵,自然也就再也管不到他們。

京兆府衙役們心懷怨憤,卻也在人流旁顯得落寞。

官差裡不止龐凖一個門第子弟,一名呂氏俊彥用丹藥幫龐凖緩解了傷勢,並讓後者很快甦醒過來。

睜眼有片刻茫然的龐凖,在想起自己被趙寧當眾兩下揍暈的情節後,頓時老臉一紅。

他顧不得口鼻的疼痛,先是大感丟人羞愧欲死,旋即便惱羞成怒,跳起來大罵衙役們都是飯桶。

指責他們竟然不向趙寧出手,為他……為京兆府找回顏面,將案子拿到手,實在是不當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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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們被罵得低頭不語,只能默默承受,總不能說他們沒有勇氣對趙寧怎麼樣,也不能說實力最強的龐凖都被兩下放倒,他們上了也是自討苦吃。

咆哮了一陣,見衙役們都低著頭,龐凖自我催眠的認為,他們都已經認識到了自己問題,感覺到了羞愧,不會再注意他顏面無存的事了。

這讓他自在了很多。

“追上他們!我倒要看看,都尉府那群混賬要怎麼審案!以為把案子握在手裡就能為所欲為了嗎?真是痴心妄想!

“命案證據確鑿,趙氏族人殺人犯法,這是事實,我看趙寧那豎子能怎麼為他的族人開脫!”

說完這些,龐凖重重冷哼一聲,推開面前的衙役,目不斜視的大步走到馬前,麻利的翻身上馬,一甩馬鞭,倏忽間揚長而去。

他的動作快得像是逃離。

逃離這個百姓看他眼神怪怪的碼頭。

到了都尉府,趙寧剛剛下馬,就有手下一位都頭——趙氏子弟,急急前來稟報:“石門縣的田莊出事了!因為灌溉水源的事,我們田莊的人跟附近村民起了衝突,爆發了械鬥,已經造成了二十多人死傷!

“可這根本是沒道理的事,我們田莊的人,無論是自家佃戶還是護院修行者,都不可能對百姓出手啊!灌溉水渠的水源分配,也從來沒出過差錯的!”

眼下正是春耕農忙時節,各地因為爭強灌溉水源而爆發衝突的鬥毆事件,可謂屢見不鮮。

趙氏在京兆府下轄的石門縣,有大片良田莊園,現在也是那裡忙碌的時候,但之前從未因為水源的事

鬧出什麼大問題來。

“知道了。”趙寧示意對方不必慌張,“我自有安排,你們做好自己的事即可。”

說著,他又轉頭對魏無羨道:“你帶他們回都尉府,請都尉稍後片刻便開堂審案。我出去一趟。”

碼頭的案子,都尉府可以管,但趙寧卻不能審理,他必須迴避。魏無羨點頭答應,沒有多問。他也無需多問,因為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

趙寧跟龐凖離開了漕運碼頭,但這並不意味著,此間之事已經了結。事實上,真正要緊的事才剛開始發生。

世家之間你死我活的權力鬥爭中的要緊事,很顯然不可能不流血。

這種程度的流血,絕非龐凖被趙寧狠揍時流的那點血可比。

碼頭附近除了倉庫,有許多民居,大多是碼頭苦力住的地方。除此之外,也有不少世家大族的院子,一般是給管理自家碼頭貨物的族人居住。

人多了,就會有做各種買賣的店鋪,形成集市小鎮。

蘇葉青就坐在一家飯館裡。

飯館很小,坐落於一條小巷,攏共也不過三張桌子,眼下正值巳時,店裡的客人很少。

除了蘇葉青,就只有幾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子,在一起邊吃湯餅邊閒聊,不時會瞥一眼忙進忙出的老闆娘。

相比於只是個少女的蘇葉青,身段玲瓏姿容美豔的老闆娘,無疑對這些老男人更加有吸引力。

他們偶爾會跟對方閒扯兩句,說些不鹹不淡的葷話,老闆娘大多數時候只是應付般的笑笑,不生氣不也搭話。

但這對老不正經們來說已經足夠,老闆娘實在是太過漂亮,麻衣布裙也無法掩蓋她的風情,哪怕是敷衍的笑容,也足以讓他們心神盪漾。

他們一碗湯餅吃了大半個時辰,大概也是這個原因。

相比之下,蘇葉青吃湯餅就很快,桌子上轉眼就疊了三個空碗。在這個過程中,她連頭都沒抬一下。

末了起身,蘇葉青卻沒有付賬,而是端著空碗直接走進了後廚的小院。

這一幕看得老頭子們眼前一亮,紛紛開始議論,誰家的年輕後生配得上這小姑娘,什麼時候叫過來撮合一下。

這樣一來,他們就有更多藉口,到飯館裡逗留,縱然只是多看看老闆娘,養養眼也好。

後廚所在的小院裡,此時已經跪滿了人,蘇葉青搬了個小凳子,坐到這些鼻青臉腫的人面前,扒拉了一下為首者的腦袋。

她面色清冷的問:“說,誰指使你們的?”

跪在院子裡的人,都是之前在碼頭上,說親眼目睹趙氏族人欺壓良善,主動攻殺船主,並帶頭呼應京兆府,指責都尉府會徇私枉法的漢子。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你快放了我們!否則,否則我們就去報官!”為首的大漢色厲內荏的狡辯。

“報官?報給誰?”

蘇葉青面容冷漠,說到這哂笑一聲,招了招手,示意在煙臺上洗澡的老闆娘劉玉過來,正色對她道:“萬事都有一個開始。”

劉玉沉默了一會兒,轉身去煙臺上拿了菜刀過來,在大漢疑惑

而又驚恐的目光中,不等對方叫喊起來,就過去捂住了他的嘴,菜刀揚起又猛地落下,重重砍在對方的肩頭!

大漢眼珠子都要掉出來,掙扎著想要脫身,卻發現看起來嬌滴滴的老闆娘,手勁兒竟然大得出奇,他無論如何都擺不脫,連聲音也發不出。

已經是鍛體境修行者的劉玉,臉白如紙,額頭細汗密佈,菜刀也卡在了漢子肩骨裡,一時抽不出來。

她咬住了嘴唇,眼神變得兇狠,強行壓住了手臂的輕顫,一腳蹬在漢子後背,猛一用力,總算把菜刀拔了出來。

看了蘇葉青一眼,見這個平日裡活潑可愛的小姑娘,此刻面色如霜,毫無憐憫,也絲毫沒有叫停的意思,劉玉咬了咬牙,又一刀砍了下去。

鮮血橫流。

一刀接一刀。

血了濺滿了她的圍裙,也裝點了她蒼白的臉。

漢子掙扎著,身體不斷扭動,幾欲暈厥。

這一幕讓院子裡跪著的其他漢子,都驚恐得想要逃走,奈何左右都有一品樓的修行者,見識過對方兇狠的他們,莫說動身,連出聲都不敢。

在漢子的手臂塊被齊肩砍下來的時候,蘇葉青擺了擺手,眼珠子猩紅的劉玉卻根本沒注意到,仍在揮刀,蘇葉青不得不上前兩步,將菜刀奪下。

按了按劉玉的肩膀,讓她鎮定下來去洗把臉,掰開對方捂著漢子嘴的手時,蘇葉青對血流滿身的大漢道:“敢叫一聲,你會立馬沒命。”

劉玉機械的進了廚房,目光怔怔的打水洗臉,蘇葉青對抱著肩膀歪倒外地,驚駭欲絕的漢子道:“說,誰指使的你們?”

漢子顫聲艱難道:“我,我不認識他,像個富商,穿著綢緞衣裳,我,我只是收了他的錢……不知道會惹這麼大的事,饒命,女俠饒命啊!”

蘇葉青冷酷的就像個沒有心的殺手,對求饒置若罔聞,沉聲問:“不認識的人,讓你給趙氏身上潑髒水,你也敢?”

大漢後悔莫及地道:“我,我不知道會鬧成這樣,我以為,以為只是在人群裡嚷嚷幾聲,也沒做什麼,不會有事……

“那個人,給的銀子太多了,我,我沒法拒絕……我已經很久沒掙錢了,我想,想用這筆錢討個媳婦兒……女俠,女俠饒命,我真的不是要跟趙氏作對啊!”

眼前的這些人,是一群好吃懶做的地痞,身在碼頭卻不肯賣力氣掙錢,整天遊手好閒,碰到這種天降橫財的事,加上一些僥幸心理,不知道進退並不稀奇。

蘇葉青在一品樓已經很多年,見過不少這樣的人和事。

如此看來,從這幾個人身上,追索不到門第鄭氏設計陷害趙氏的證據。

從鄭氏沒用自己族人混在人群裡呼應,而是收買不知真相只是貪財的地痞,就可知對方的謹慎,說不定那個與這些地痞接頭的所謂商人,也只是中間人。

蘇葉青卻絲毫沒有氣餒,一品樓又不是今天才到碼頭,早早就有各種安排和佈置,她現在要去見另外一個人,得到另一些有用的東西。

時間並不多,蘇葉青立即起身,離開前吩咐道:“將這些人集中關押,等公子的人來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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