鄜州,大雪封山,千里白靄。

南下已經接近半個月,但是席君買一行人依舊沒有半點王大寶與鐘山的訊息。

“難道大寶和鐘山沒有離開涇陽?”

席君買坐在一方鋪著皮襖的青石上,手裡拿著一份關中地區的地圖低聲呢喃著。

“不可能的,若是他們沒有離開涇陽,就會留下記號提醒我們,可是去探查的人不是也說了,根本沒有任何記號。”

薛萬徹也坐在一旁,此時正拿著一隻烤好的兔子啃著。

席君買聽到薛萬徹的回應,眼裡閃過一絲憂色。

鐘山和王大寶沒有留下記號只能有兩個原因。

一是二人安然離開了涇陽地界,直接北上朔方,所以無需留下記號求援。

至於第二,席君買不敢去想,沒留下記號,或許是沒來得及留下記號,那什麼情況才會逼得他們連記號都來不及標記?

不是二人已經遇難,就是有人追殺。

席君買攥緊拳頭,只能寄希望於二人已經安然北上,否則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傻事。

“對了,那盧氏商隊呢,還沒出發?”席君買突然轉頭朝薛萬徹望去。

薛萬徹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東南方向,道:“估計短時間內是走不了了,如今大雪封住了去路,而且這鵝毛大的雪一時半刻估計也停不下來,我剛剛回來的時候,已經見他們在安營紮寨,怕是要等雪停了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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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君買若有所思的‘嗯’了一聲,想起之前在驛站時的謠言,心中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這一路南下,他不斷聽到有人冒充自己襲擊盧氏商隊的事情,雖然自己對盧氏沒有好感,但是這種莫名其妙的罪名扣在自己頭上,任何人都不會覺得舒服。

所以席君買在努力尋找王大寶和鐘山的過程中,也時刻在關注另一個‘席君買’的動向。

直到昨日,在鄜州地界,家丁隊的人巧遇了一隊打算北上延州的盧氏商隊。

席君買覺得,或許這是一個好機會,一個抓到山寨‘席君買’的好機會,於是想也不想,便跟了上來,打算來個守株待兔。

家丁隊的眾人遠遠的吊在盧氏商隊左前方五里地,不錯,反向跟蹤,追蹤者走在被跟蹤之人前頭,要做到這種方式的跟蹤,就離不開團隊的機動性和席雲飛提供的望遠鏡。

席君買之所以採取這樣的跟蹤方式,自然是考慮到盧氏商隊很可能已經被人盯上,而那些人十之八九已經在他們後方準備動手,若是自己再來個後吊,很可能會碰到對方的人,到時候打草驚蛇反而不美。

二人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東南方向五里外的盧氏商隊,卻真的迎來了一個‘席君買’。

鬼面玄甲軍,雖然實力及不上真正的玄甲軍,但是追殺區區幾百人的中等商隊,對他們來說卻是有點大材小用了。

就在盧氏商隊就地休整的時候。

山坳南側的山坡上突然衝下來二百鐵騎,為首的一根旗幟,紅底黑字,上面繡著是一個大大的【席】字,異常醒目。

“殺,殺光他們,為村民們報仇。”

為首的‘席君買’扯著嗓子用地道的涇陽方言大喊著。

身後的鬼面相視一笑,這個帶隊之人雖然不是他們的隊長,卻也是鬼面的一員,只因為是涇陽出身,便讓他演起了帶隊之人的角色。

如今日這般行動,他們已經進行了七八次,每一次都是無往不利,所以鬼面的眾人也沒有提防周遭的不同,只是操起兵刃,就殺了進去。

“吾乃涇陽第一力士席君買是也,爾等盧氏雜種,搶我基業,殺我鄉民,今日定要你們血債血償。”帶頭的‘席君買’直接將上峰教給他的臺詞背出來,一副色厲荏苒,聲嘶力竭,好像真的死了爹孃的樣子。

可是,還不待他再喊第二句,便覺得身上寒毛乍起,目光所及,一根箭矢不偏不倚,正朝他的面孔射來。

但這傢伙畢竟是鬼面之人,只是一頓,便快速抽出腰間佩刀揮去。

啪~

箭矢被他直接拍到一旁,倒射進及膝的積雪之中。

“好膽!?”

眾鬼面尋著箭矢射來的方向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心花兒也要開了。

只見一輛華貴的馬車頂上,一位風姿卓卓的嬌俏女子彎弓搭箭,瞪著杏核大眼正對他們虎視眈眈。

那假‘席君買’不驚反喜,劫了這麼多次商隊,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漂亮的女子,一會兒若是······

不止是他驚豔得忘記了此行的目的,身後一行鬼面奔波了大半個月,早已經身心俱疲,今次劫了這商隊自是免不了大吃大喝一場,可若是再有女子慰藉心靈,那必是極好的。

“嘿嘿嘿!”

眾鬼面不約而同的發出了讓人毛骨悚然的奸笑聲,視線更是赤果果的朝那馬車上的女子看去,盈盈蠻腰一手握,濯濯眉目勾郎心啊。

此時,站在馬車上彎弓搭箭的盧劍婷死的心都有了,本以為來犯之人只是一幫普通山賊,卻不曾想自己引以為傲的箭術竟然被對面之人輕鬆抵擋下來。

“謝伯伯,對面賊人不簡單,那為首之人輕易就拍開了我的箭,怎麼辦呀?”

盧劍婷畢竟才是豆蔻年華,雖然平日裡仗著自己有幾分武力頗為自得,但此情此景,也知道自己是踢到了鐵板,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找人求救了。

她話音剛落,腳下的馬車裡,一個滿頭白發的素衣老者掀開門簾緩緩走了出來。

這老者容貌滄桑,白髮灰須老人斑一樣不缺,但卻頂著一雙格外突兀的銅鈴大眼,與他的氣質格格不入。

只見老者朝馬車上的盧劍婷招了招手。

盧劍婷見狀一喜,直接將手上的長弓與腰上的箭囊丟給老者。

老者接過長弓,先是好整以暇的彈了一下馬鬃弦,彷彿一撫琴樂師,素手調絃。

就在對面二百鬼面看著他不明所以的時候。

老者抬頭朝盧劍婷和藹說道:“丫頭看好了,今日我再演示一遍七星連珠,你且好好觀察,回頭我可要考校你的。”

這老者從始至終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態,彷彿不將對面二百鬼面看在眼裡,就連馬車上的盧劍婷都是直接盤膝坐在車頂,笑眯眯的點了點頭,道:“可是謝伯伯,您最厲害的箭術,不是九星連珠嗎?”

老者聞言一怔,接著笑呵呵的搖了搖頭:“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你這紫衫長弓雖然也不錯,但是最多也只能連射七箭,而且還一箭比一箭弱,不好不好。”

如今鬼面之人還在,老者卻彷彿對他們視而不見,反而和藹可親的與盧劍婷討論起弓箭來,這讓鬼面的漢子們如何受得了。

見那老者與少女聊得有來有往,為首的‘席君買’憋屈的看了一眼身側的同伴,這一隊鬼面真正的領頭人,嘀咕道:“統領,那老頭該不會是傻了吧?”

熟料旁邊的鬼面統領卻是滿臉的驚愕,甚至拉著馬韁隱隱有後退的意思,嘴上還難以置信的自言自語道:“是他,是他,真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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