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貫穿天地。

它不是真正的太陽,它的表面刻著精細的尺度,那些刻度像是紅日邊緣立著的黑鴉。

日冕之後,隱隱流動著一層虛幻的光,光幕後的世界恢弘無際。

那是一道對著他們敞開的門。

邵小黎擔憂道:“我自己一個人回去的話,回到家的時候,是不是就老了十幾歲了呀。”

寧長久心中早有決意,他解下了那根枯枝,遞給了邵小黎,道:“還記得這個嗎?”

邵小黎當然記得,慌張道:“這不是老大的神器嗎?”

寧長久道:“當初你給它取名為北冥的。”

“嗯……”

“你修的是北冥神劍,當然要以北冥為劍。”寧長久說道。

邵小黎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道:“這樣的東西怎麼能給我呢?”

“因為我也想確認一樁事……”寧長久欲言又止,道:“你好好保管它,若五年之內,有個女人來要它,那麼她就是你們的神女,到時候你可以作為交換,讓她帶你們出去。若無人來要,那幾年之後,你歸還於我便是。”

邵小黎搖頭道:“老大還是帶著這個防身吧。”

寧長久道:“它可以吸收實質的時間,但外面沒有這樣的東西。對你而言這是寶劍,對於我而言,這只是一根硬一點的鐵罷了。”

邵小黎猶豫了許久,終於接下了那根枯枝,“老大記得回來拿回去啊。”

“嗯。”寧長久應了一聲,對她露出了微笑。

邵小黎一手捂著臉,一手高高舉起。

他們揮手作別。

寧長久與司命一道投向了那所大門,這簡短的時間裡,他們有過這樣一段對話。

“那件東西是世間絕有的神物,你就不怕她懷壁之罪?”

“放在這裡,反而是最安全的。”

“為什麼?”

“在無限裡,我窺過一眼自己的命運……”寧長久的聲音越來越輕:“等南州事了,我必須去見一個人,但我不敢帶著這把劍去見她。”

“一個人?女人?你稱那樹枝是一把劍?”司命疑惑發問。

“當然,北冥神劍啊,那個小丫頭取的名字。”寧長久的笑被光幕吞沒。

邵小黎站在原地,握著老大贈與的‘北冥’,感受著體內流動的靈力,眸光中的光透著久違的溫暖,她坐在崖邊,很久之後才轉過身去,走入了那片冰天雪地裡。

紅日的光像一隻溫暖的手,推著她向前走去。

……

……

神國的大門開啟,日晷的光淹沒了他們,他們像是兩隻隨波逐流的舟,卻逆著瀑布而上,跨越過流速就快的斷層,來到了那個隱於世間的國度裡。

寧長久與司命一同被時間的氣泡推著浮了上去。

寧長久睜開眼時,司命已然從時間的黏液裡掙扎著起身,她無聲地走過寧長久的身邊,抬起頭,望著眼前殘破的一切,背影說不出的落寞。

沒有人會相信,這裡曾是凌駕於世間的輝煌神國。

寧長久也站起了身子。

金烏與月雀從身後飛出,相互抽離,重新飛回了他們的體內。

“這就是你們的國麼?”寧長久站在她的身邊,看著她平靜的側顏,那垂落的銀髮也好似一縷縷纖細的灰。

他們的眼前,根本不是什麼神國,而是一個巨大的遺蹟,這個遺蹟所有的一切都佈滿了裂紋,經不住觸碰。

而這個遺蹟所處的位置,則是一個巨大的,幽暗的深淵。

這個深淵更像是一口井,一口深埋於地心的井,抬頭望去,那個井口渺如沙塵,不知距離他們多遠。

而深淵的中心,埋葬著一大片破碎的骨頭,骨頭累得很高,像是合葬的幾萬頭妖獸。

下方厚實的磚土裡,肋骨如刀劍刺出,那些骨頭不像是骨骼塑造的,它們是真正的鋼鐵,雪白的、雕刻花紋的鋼鐵。這些骨頭大部分都深埋在地底,表面甚至殘留著神輝,它們所展露的冰山一角已帶著無與倫比的堅硬和鋒利,過往寧長久所見到的那些古代巨獸的骸骨,在它的面前,好像只是一張可以隨意切割的紙。

而他們現在便立在這堆積成山的骸骨上。

這就是夜除和司命夢寐以求的神國嗎?

“這不是我們的國。”司命的手覆上了那堅硬而鋒利的骨頭,輕輕握住,鮮血從掌心流了出來:“我想錯了一件最簡單的事。”

“什麼事?”寧長久問。

司命嘆息道:“年份未到,神國的大門不會開啟,我們怎麼回得去呢?”

“那這是是哪裡?”寧長久又問。

司命道:“這是葬骨之淵,是神主隕落的地方,它的屍體就深埋在地下,這些骨頭是他的一部分,完整的另一部分應是在神國中。”

若是過去,司命窮盡七百年的努力,最後發現自己沒有迴歸神國,她的道心或許已經崩潰。但此刻她非但沒有氣惱,反而愈發平靜。

她仰起頭,看著這個不知多高的深淵,問道:“我們該怎麼上去?”

司命雖然離開了那個神國,但境界卻也只跨過了紫庭的初境,攀升緩慢。

她問出這個問題時,下意識地伸出了手指,想要喚出自己的權柄,忽然間,她皺起了眉頭:“怎麼只剩一半了?”

寧長久聞言稍愣,旋即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略帶歉意地笑道:“另一半好像在我身體裡。”

先前金烏與月雀相融,權柄便也均攤到了整個日晷上,如今分離之後,其中的一半便順其自然地回到了寧長久的體內。

司命深吸了一口氣,若非她身上還有奴紋,此刻她便已翻臉了。

寧長久問:“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司命坦然道:“既然回不去,那就去外面看看吧。原本只是玩笑話,如今想來,倒是真能去見見你那念念不忘的女子了。”

寧長久眉頭微皺:“你敢?”

司命微笑道:“你是做賊心虛?”

寧長久道:“問心無愧。”

司命淡淡地笑了起來,眉梢間盡是譏誚之意。

寧長久盯著她的笑容,神色不善。

司命立刻道:“還是想想我們該怎麼出去吧。”

寧長久道:“還能怎麼出去?爬出去就是了。”

司命道:“這麼高,得爬到什麼時候?”

寧長久道:“我只知道有人爬出去了。”

他說的是白夫人。孕育白夫人的深淵,應該就是此處了。

司命問:“那個人是怎麼出去的?”

寧長久在臨河城時也問過白夫人這個問題,當時他沒有得到答案,但現在

他知道了:“滿地白骨可以做梯。”

當年那個骨妖,便是以滿地堅硬的骨頭釘在牆壁上,然後踩著它們,一點點爬出這深不見底的葬骨之淵的。

若是仔細搜尋,依舊可以在牆壁上看到那些骨釘扎過的痕跡或者殘留。

想著這些,寧長久便來到了牆壁邊,手指觸控了上去。

正在他準備以白骨為階時,司命忽然走到了他的身後,喊了他一聲。

“怎麼了?”寧長久問。

他才一回頭,便看見有什麼東西傾了上來,他原本想要反擊,但道心卻沒有察覺到絲毫的殺意。

接著,柔軟的髮絲癢癢地搔上了脖子,他感覺自己的嘴唇被什麼纏住了,那東西柔軟得像是最細膩的海沙,卻透著淡淡的溫潤的觸感,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甜意——那是司命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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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長久還在猶豫要不要推開她,遲疑之間,他的嘴唇傳來了一陣痛意。

司命鬆開了手,面帶微笑,似意猶未盡。她伸出一截手指抹去了唇間的血,道:“這是邵小黎讓我轉達給你的。”

寧長久想起了太陽升起之前,她們那忽然的一吻,當時他原本以為是這對姑娘相愛相殺搞出了感情,不曾想這個吻原來是想間接傳達給自己的……

司命淺淺笑道:“那個傻丫頭呀,哪怕到了最後的關頭,還是沒有勇氣來親你一下,就在我的耳邊命令我幫女主人親下男主人,呵……多傻的姑娘啊,怎麼就遇到你這樣的人精?”

寧長久沉默了一會兒,他抿了抿嘴唇上的鮮血,道:“這件事不要說出去。”

“你想的只是這個?”司命臉上笑意收斂,她冰眸微寒:“你把她一個人扔在那裡,讓她獨自走這麼遠的路,你心裡就沒有內疚?還是說,你根本就不喜歡她?”

寧長久道:“情發乎於心,非我所能掌控,但下次見面,我會給她一個交代。”

司命嘲弄道:“交代?什麼交代?難不成你還要建造一個神國,把你喜歡的和喜歡你的姑娘都放進去,讓她們各司其職,和諧相處?”

她說完這話,便盯著寧長久,可她非但沒在寧長久臉上看到掙扎和挫敗,反而見他微微低下頭,認真地思考起了這個提議。

司命未能迴歸神國之時道心依舊平靜,但此刻卻激起了些許波瀾:“你難道還是認真的?”

寧長久輕輕搖頭,笑道:“玩笑而已,不想這些,我們先出去吧。”

司命冷哼了一聲,道:“那我又算什麼呢?寧公子?”

寧長久同樣露出了微笑:“你若想不起自己的身份,可以摸一摸右腿內側的奴紋。”

司命的微笑斂去,她袍袖間的手指輕顫,道:“那奴婢可要好生服侍寧公子,到時候記得帶我去見見女主人呀。”

“欠打。”

寧長久嘆了口氣,不明白為什麼這位神官大人這般不知死活,他念頭稍動間,司命便跪在了地上,小腹熱氣翻湧,渾身電流穿梭,顫慄不已,使不上一絲力氣。

“你……你說過不碰我的。”司命艱難開口。

寧長久道:“我本來就沒有碰到你。”

“無恥……”司命單手撐地,不停地喘息著,唇邊的潤紅之色更豔。

寧長久走到她的面前,微笑道:“以後乖一些,否則可不止這點懲罰。”

原本對此嗤之以鼻的司命在奴紋一次次的刺激之後,最終還是難以忍受,哀聲求饒。她軟綿綿地半趴在地,身子不停起伏,散亂的銀髮貼著精緻的臉頰,口中極不情願地為先前自己的無禮話語給寧長久道歉。

這一次之後,司命確實乖了許多,寧長久之後也多是嚇唬,未再追加訓誡。

他們開始一起努力,在光滑的牆壁上釘上骨釘。

他們如今的境界遠比白夫人剛孕育而出時要強大,所以佈置的骨釘相隔得也很遠,每一顆之間都隔了十餘丈,這是他們每一次騰躍的落腳點。

但深淵還是太深,饒是如此,他們想要離開這裡都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他們用靈力一邊抵禦著深淵中無形之力的拉扯,一邊不停躍起,在牆壁上釘上骨釘,然後立在上面,調整呼吸,準備著下一次的跳躍。

疲憊之時,他們便在同一根骨釘上小憩,司命刻意逗弄他,將身子壓上去,寧長久起初無動於衷,但越臨近井口,他便越是‘矜持’,始終與對方保持著距離,避免自己被這個漂亮得禍國殃民的女人誘惑。

數個日夜之後,那個幾乎不可見的深淵之口終於展露在了他們的面前。

井口要比深淵窄小很多,看上去就像是荒郊野外一口普通的井,哪怕出去之時,也只能容納一人。

司命率先出去,然後將寧長久一把拉了出來。

“我們……出來了。”司命看著那雜草叢生的古井,松了口氣,她想象著這些年發生的一切,恍若煙雲幻夢。

寧長久的手搭在這口古井的邊緣。

他的目光向下望去。

只見先前他們攀援的牆壁上,垂下了一根根密集的線,那些線與南荒的深淵如出一轍,只是他們從下往上看時,卻無法看到這些。

司命看著前方,看著這個真正遼闊而自由的世界,生出了恍若隔世之感。

忽然間,她感覺有什麼東西觸碰著自己的後背。

那是風……柔和的風,與那個世界的風截然不同。

她側過些頭,看到光柔軟地映上了她的臉頰。

光……哪來的光?她想著這些,慢慢地回頭,然後徹底震住了。

這裡的夜空不是幽暗的。

芳草如浪的原野上空,璀璨的銀河橫亙。

它們像是仙子失手散落的璀璨鑽石,也像是天空中永不熄滅的幽藍煙火。

而那銀河之外,孤寂地掛著一彎月亮。

她看著那暌違了七百年的殘月,心頭一軟,忽然有種流淚的衝動。

她像是精美的瓷瓶,於此刻倒光了所有陳年的酒水,從此之後她心中盛的,便是這浩渺的星河與淡緲的月光。

寧長久也回過了頭,悠悠地看著這久違的夜空。他注意到了身邊女子神情的變化,側目望去時,他看到她眼眸中的冰霜已經褪去,臉上帶著前所未有的柔和。

“久在樊籠裡,復得返自然。”寧長久輕輕開口:“以後你自由了。”

司命自嘲笑道:“奴紋在身,談何自由?”

寧長久也笑了:“我不會干涉你的去留,只要你別在我面前刻意尋釁,你便是自由之身。”

司命道:“以後沒有主人在身邊管教,就不怕我做出什麼惡事?”

寧長久道:“我相信神國的神官大人不是壞人,如今枷鎖已除,你可以真正地活著,去追求你想要的大道了。”

“你呢?去追求心儀的女子?”司命反問道。

寧長久認真道:“我其實有些害怕。”

“近鄉情怯?”

“不是。”寧長久看著天上的月亮,道:“我知道我的命運,十二年後,我必死無疑。現在她們都覺得我已經死了……如今兩三年過去了,她們或許已擺脫了悲傷,重新地生活,但我若與她們相見,那之後我們要面對的,必將是又一次的分離。永久的分離。”

“我見或者不見她們,這件事無論告與不告訴她們,對於她們來說,都很殘忍。”寧長久說道。

司命道:“這對你自己而言,也很殘忍。”

“嗯。”

“其實你不需要想這麼多?”

“為什麼?”

“你只需問自己,到底想不想見。”

寧長久想了一會兒,道:“想見。”

司命輕輕點頭,看著他的眼睛,認真道:“命運就像是神國的權柄那樣,它再如何至高無上,也是可以踏碎斬滅的東西,命運在來還會真實來臨之前永遠是虛假的,那只是一個預言,一個你不需要去相信,只需要去反抗的預言。”

司命繼續道:“這是我從你身上學到的東西,希望你自己不要忘掉。”

寧長久心中的霧氣漸漸淡去,月光清晰地刺入眼眸。

“知道了,謝謝你。”寧長久緩緩吐了口氣,誠懇地道謝。

司命輕聲一笑,立起了身子,垂落銀髮在纖淨的腳踝處輕拂著。

寧長久看了一眼她雪嫩的玉足,道:“以後記得穿上鞋襪。”

“呵,怎麼?不希望其他人看到?”司命眯起眼眸,道:“你真把自己當做主人,把我當成你私藏的瓷器了?”

寧長久也笑了,爭鋒相對道:“難道你不是嗎?”

司命看著寧長久的眼神,這眼神有些熟悉,每次對峙之後,最後求饒服軟的也只是自己,她便隱忍了些,輕輕福了個身子,笑容清豔:“既然主人不喜歡,那都聽主人的就是了。”

寧長久看著立在身前的女子,道:“你要走了?”

司命道:“嗯,神國開啟之前,我要去這個世界多走走看看,我總覺得,如今的天地,與我最初所見有些不同。”

她側過身,望向了寧長久,繼續道:“我有種預感,用不了太久,我們還會相遇的。”

寧長久笑道:“莫非你還想見我?”

司命心底當然不想,她可以想象自己在某一處叱吒風雲,然後這個該死的少年忽然出現,將自己喚為奴婢的情景。她先前所說不過客氣話,以後若真有機會見到,她也會儘量繞著走。

司命淡然道:“此夜星漢橫斜,玉鑑光漫,美景良辰總能沖淡離別傷感,奴兒不若就此別過主人了?”

“慢著。”寧長久叫住了她。

司命蛾眉微蹙,心道總不會是反悔了,想將自己收為貼身奴婢吧?

寧長久道:“替我護法。”

“護法?”

“嗯,我的心魔劫……要來了。”寧長久這樣說著。

了字的尾音裡,烏雲聚攏,星光暗淡,他的皮膚外,開始纏繞出一圈又一圈的柔韌絲線。

斷界城的百般砥礪,與強敵之間的生死相搏,修羅神錄重塑的體魄和神魂……他無論是道境還是修為,早已越過了長命境的那條線,先前他可以壓制境界,但此刻明月在眸,他的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了飛昇之日,於是境界的洪水終於徹底衝破了那道閘門。

紫庭境水到渠成。

司命看著他,道:“你如今的心境,心魔劫根本困不了你絲毫,之後的劫雷想要在你的修羅之體上砸出點痕跡都困難,哪需要我來護法?該不是想讓我多陪你一會吧?”

寧長久沒有與她鬥嘴,柔韌的絲線將他的身體盡數纏裹其中。

司命本想直接離去,猶豫一會兒後,她還是重新來到了他的身邊,盤膝而坐,看著繭中少年靜謐的臉,等待他的甦醒。

……

……

劫雲壓頂,隱有雷聲,林中鳥獸四散。

寧長久的精神從高處緩緩落下,漸漸觸地。

他的耳畔響起了一陣馬蹄聲,一個貨車上,掉下了一個襁褓,瘦小的嬰兒落在馬路的中央不停哭泣,行人的腳步,路過的車馬隨時會要了他的性命。

周圍的人看著這個嬰兒,又看了眼那揚長而去的馬車,議論紛紛。

寧長久醒了,他想要開口說話,卻只能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接著,他感覺到有人抱起了自己。

抱起他的是救命的恩人,卻並非好人。一年裡,他每天幾乎都餓著肚子,一年後,他與很多孩子一起被賣去了別的人家。

因為生得清秀的緣故,他價格並不低。而那戶原本還算殷實的人家,在一年之後也遭遇到了橫禍,他便被寄養到了另一個人家裡。

寧長久對於自己的過去並不關心,時間跳躍著流逝,四歲那年,他來到了某個熟悉的路口,向著遠處望去。

他在等二師兄。

從清晨等到了日暮。

二師兄沒有來。這是他這一世的命運,二師兄沒有找到他。

他繼續成長下去,眼前的悲歡,身後的離合都未能激起他道心的波瀾,他只是平靜地等待著,等待自己的十六歲。

他知道自己的心魔並非老狐,而是荒原上的九嬰。

他曾在與九嬰一戰中經歷過最昏暗最絕望的時刻。

這裡時間的流速參差不齊。

十六歲的歲月如過眼雲煙,直到皇城時才漸漸慢了下來,臨河城的日子也慢若澹澹的溪水,天窟峰的點點滴滴更真實得不像夢境。

在九嬰來臨之前,他想到了某個約定。

這個心魔劫歸一個小女孩掌管,他答應這個小女孩,下次來的時候會來找她玩。

當時他們是定下了暗號。

他回想起了那句暗號,然後對著天空念了出來。

“看今夜小樓燈宴。”

天地陷入了片刻的死寂。

剎那之間,寧長久感覺到了一個漆黑的點,接著,心魂上的痛意在體內炸開。

他低下頭,看到了胸前穿出的半截刀身。

他的身後,一個眉眼稚氣,衣裳若雲霞編織的少女突兀出現,握刀而立,神色冷漠。

她的瞳孔一片漆黑。

……

……

(感謝萌主不明喵打賞的護法!謝謝喵姐!感謝盟主Magi醉歌打賞的舵主!感謝盟主寧長久打賞的大俠!感謝書友勞資一槍一個純愛黨打賞的大俠!最近打賞好多呀。受寵若驚!謝謝各位的支援與喜愛呀~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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