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謝源比你更容易死。

何萍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任何的猶豫,當然也沒有任何的思考。

這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無論再有多少次機會,何萍都會這樣選擇。

秦一時間有些啞然,然後看著何萍笑了起來:“但是謝源終究還是死了。”

“這證明我當初的選擇是對的。”何萍看著秦,靜靜說道:“謝源比你更容易死。”

“難道你就不擔心自己會被謝源給拖累死嗎?”秦問道。

何萍搖了搖頭:“謝源同樣是很出色的搭檔,況且,我才是蜂針。”

蜂針是負責負責的一方,所以說謝源只需要提供計劃和接應,就好像方別這樣,想要帶人飛,就讓他當自己的蜂翅就行了。

何萍或許沒有方別獨當一面肩挑兩任的能力,但是至少,單單論殺人的能力,何萍較之方別可能還要強出來那麼一點。

秦有點沉默:“但是你現在又不想死了不是嗎?”

“對,我不想死了。”何萍點了點頭:“我找到了足以支撐我活下去的意義,在這個意義消失之前,我會努力活下去的。”

“即使現在如果你變得沒有辦法殺死我?”秦看著何萍說道,也看著蜂后。

“這樣的話,你和蜂後都會落在我的手裡。”

蜂后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她甚至沒有出言去嘗試干擾何萍的判斷。

因為她知道這一切都沒有意義。

其實現在何萍姑且算是纏住了秦,目前來說,秦又好像是孤身前來。

那樣的話,至少算是給蜂後製造了一個非常好的逃脫機會。

但事實上,這個機會沒有任何的意義。

首先就是秦很明顯還有餘力。

他之所以從容不迫,一方面是想要測試自己與何萍雙方的戰力差距,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蜂后還留在原地,就好像是決鬥獲勝者的獎品。

既然獎品在這裡,那麼就可以打的很開心。

所以蜂后沒有跑。

而更重要的是,蜂后又能跑去哪裡呢?

她來到江南,之所以來何萍這邊,就像她說的,何萍是她唯一能夠相信的人,並且何萍也有足夠的實力來保護她。

原本這一切都是對的。

但是秦此時出現了。

秦的出現也就意味著秦的叛變,哪怕說這個叛變是相對的,說是叛變,其實用政變來形容更加妥當一點。

秦對於江南蜂巢的控制,原本就遠強於蜂后,蜂后自己隨隨便便跑出去,真的就如同蜂巢裡那肥肥的蜂后飛出了自己的巢穴,如果說伴隨著它的還有大批量的群蜂,它還能夠重新尋覓住所,另起爐灶,東山再起。

但是倘若只有蜂后一個蟲子飛出來呢?

它就算沒有被那些貪婪的掠食者在半路上吞噬,也會自己獨自在荒野中因為飢餓而死。

所以,蜂后站在大船之上,同樣沒有想過逃跑或者離開。

“是的。”何萍點了點頭:“不過你現在這個樣子,也同樣沒有辦法殺死我對嗎?”

因為自始至終,秦都是一個相對的守勢,霸秦神功攻守兼備,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則幾乎是霸秦神功的全面加強版,於攻於守對於秦而言他都能夠接受。

但是何萍毫無疑問是攻大於守的選手,秦任何萍進攻,何萍卻不能夠一時間奈何得了秦,其實就這個意義而言,勝負已分。

尤其是何萍的紫極天象雖然厲害,但是面對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卻有些小巫見大巫的味道,根本沒有施為的餘地,畢竟真氣之道,真可謂是力大一級壓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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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在等待。”秦看著何萍淡淡說道。

“你在等什麼?”何萍問道。

何萍其實也在等待。

兩個人都在等待轉機,不過秦認為他所等待的轉機更有機會來臨。

“我在等汪直死的訊息。”秦淡淡說道:“如果汪直沒有死的話,那就說明方別死了。”

“如果方別死了,那麼你唯一留戀這個世界上的東西就不存在了,你也就可以殺我了。”秦慢悠悠地說道。

何萍沒有回答。

但是她知道秦說得對。

現在兩個人都要等待,在秦的計劃中,殺死汪直是他重要的籌碼,汪直一死,才能夠證明他的價值和能力,要知道,如果汪直沒死,那麼秦對於汪直所做的大量投資都是養虎為患,為虎作倀,但是如果汪直能夠如同秦所計劃的那樣被清除掉,那就又變成了養肥了殺的典型養豬策略。

倘若今天汪直沒死,那麼接下來,秦還要付出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嘗試殺死汪直,方別毫無疑問就是最好的那個刺客人選,但是方別死了之後,即使是秦,恐怕也只有被迫親自動手,汪直手下有數萬大軍,同樣也不是吃素的。

一來二去,秦沒有辦法給那個人交代的話,他的一切謀劃都會變成鏡中花水中月。

但是如果反過來,汪直死了的話。

秦政變拘禁推翻蜂后的嘗試,就變得有了可靠的背書。

他更強大,更強悍,更能夠帶領蜂巢走向更輝煌的未來,即使沒有蜂后這個中間商賺的差價,秦依舊能夠掌控整個蜂巢。

那個人當然會不開心,但是不開心又能怎麼樣?

蜂后蜂王本來是他用來控制蜂巢的手段,現在蜂王空缺,蜂后又被秦反將一軍控制,如果這個時候秦還繼續對他宣誓效忠,他是接受呢?還是接受呢?

而此時,蜂后緩緩開口說道:“你怎麼知道他一定會像你想的那樣做?”

秦回頭遠遠看著蜂后,淡淡道:“因為他不想失去蜂巢。”

蜂巢掌握著整個江湖的情報網絡,其觸角之多,所涉及的範圍之廣,整個江湖幾乎沒有能夠與之相提並論的存在,對於任何人而言,失去對於蜂巢的控制,恐怕都會非常的不甘心。

“再建立一個蜂巢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秦繼續說道:“他當然可以選擇將蜂巢毀滅,但是你要知道,當一個人習慣了擁有這樣強大有力的工具之後,他又怎麼會習慣失去之後的滋味呢?”

蜂后瞬間變得沉默不語。

當然,如果現在蜂王還在的話,秦當然不敢放肆,但是偏偏蜂王之位已經空缺許久,卻找不到合適的人來代替,秦實質上是暫代了蜂王的職權,但是卻沒有繼承蜂王的位置,原因很簡單,那就是秦的忠誠太過於可疑,並且,也需要秦保持對蜂後的效忠。

可誰能想到偏偏這樣,反而讓這個男人滋生了無盡的野心。

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帶來的武功的突飛猛進,蜂王所留下來的權力真空讓他加強了對整個蜂巢的控制,就連何萍的急流勇退,而成了他擴大自己勢力,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機會。

其實在蜂巢最初的架構中,蜂后本身就是一個虛位的至尊,擁有名義上至高無上的地位和言出必行的權力,但是真正事務的操持,卻是屬於蜂王的,正因為如此,蜂巢才不至於一人獨大。

“你現在是不是很後悔?”秦看著蜂后搖頭笑道:“很後悔為什麼不早早請求那個人再派一個蜂王下來?”

“其實原因很簡單。”

“當然,像是上位蜂王殿下那樣強大的人選確實很難找到,甚至說如同我這般的替代品,也殊為不易,但這並不是蜂王遲遲未來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他怕了。”秦看著蜂后說道。

“他害怕蜂王正在逐漸失去他的控制,以至於他還要再解決一次自己親手任命的蜂王。”

“你胡說!”蜂后忍不住大聲說道。

“蜂王死的時候,我就在他身邊。”蜂后冷冷說道。

“對啊,他死的時候,你就在他身邊。”秦點頭重複蜂后的話:“你在他身邊又怎麼樣?”

“他難道能夠親口對你說是誰殺了他嗎?”

“難道說他還能夠鼓動你去嘗試殺死那個男人?”

蜂后閉上嘴唇,表情微微顫抖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此時再回憶當初的一切,真的是處處都充滿了問題。

“你還記得我最初就說過的嗎?”秦看著蜂后繼續說道:“我的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是在蜂王殿下死之前就交給我的,在準確來說一點,在那個時候,蜂王殿下其實並沒有遭受什麼危險,但是他卻能夠隱隱預感到一些什麼,以至於將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我。”

這樣說著,秦看著何萍:“你知道為什麼,蜂王殿下沒有選擇你嗎?”

何萍搖搖頭。

那個時候她和秦都是蜂巢的玉蜂,雖然並不對付,但是表面上還維持了基本的和諧。

那個時候也堪稱蜂巢的最鼎盛時代。

雖然說所謂盛極必衰,但是蜂王殿下如果早在三年前就為自己的死佈局,恐怕也沒有這個必要吧。

秦笑了笑,回頭看向蜂后說道:“因為她沒有野心。”

“先不說八荒六合這門功夫適不適合何萍修煉,就算她得到這門武功,也會把她交給您吧,這是連方別都阻止不了的事情。”

“當然,這也是何萍一向的處事原則,就是以對蜂巢的絕對忠誠,來保證她能夠在任何情況下都能活下去。”

“因為本質上,她就是最好用的工具和兵器,無論是誰當政,都離開不了何萍。”

何萍沒有反駁。

因為這確實是真的。

何萍只管殺人,不問政治,也幾乎從來不理會高層鬥爭,所有就連蜂後也很樂意將何萍作為制衡秦的工具。

以及比如現在,用來特殊時刻一擊必殺的兵器。

如果這次方別沒有出手的話,那麼去殺汪直的必然是何萍。

而何萍就算沒有出手,也必須留在這裡擔任保護蜂后的職責。

怎麼說呢?

對於蜂巢而言,何萍不管是什麼時候,都應該是榨乾最後利用價值的存在。

無論何萍自己的身體條件究竟是怎樣的。

此時蜂后沒有說讓何萍去全力殺了秦,說你不是還有生命嗎這樣的話。

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並不是蜂后不想這麼說。

而是這樣說沒有任何的意義。

何萍自己說的。

她想活下去。

“所以蜂王殿下將這門武功傳給了我。”

“他知道我獲得這門武功之後會做些什麼,會嘗試做些什麼,但是他還是沒有管。”

“如果他還活著,那麼我當然什麼都不會做。”

“他也知道自己足夠壓制得了我。”

“但是等他死了,那麼天下之大,哪管洪水滔天。”

“至少。”

秦看著何萍:“我還能幫忙照顧一下他的女兒不是嗎?”

何萍後退了一步。

“所以薛鈴會被送到我們的身邊來。”何萍說道。

“對。”秦簡簡單單回答了一個字。

正在這個時候,遠遠的,在應天府的方向,在落日已經完全沉入江水的餘暉中。

一束巨大的煙火高高升起,色澤鮮豔如血。

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但是可以看到那朵鮮血花朵的綻放。

秦笑了起來。

看著何萍。

“方別真的是太能幹了。”

“汪直死了。”

這樣說著,秦向著何萍走來。

“這場遊戲,也該結束了。”

他全身的罡氣愈加旺盛起來,甚至在逐漸黑暗的夜幕之中,秦的身體表面,如同燃燒起來了紅色的焰氣。

真氣修煉到了極致,真的可以到這樣的境地嗎?

“怪物。”何萍看著秦,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

“在常人看來,你我都是怪物。”秦笑著說道。

然後。

輕輕向著何萍推出來一掌。

他推的那麼慢。

但是何萍那邊,隔空數丈,直接被無形的大力擊中,向著遠方飛去,砸破了數面木質的牆壁,然後方才停下。

何萍低頭吐出了一口鮮血,但是抬起頭來的時候,眼中卻是有些諷刺的笑容。

“端午!”

何萍話音剛落,秦腳下的甲板突然破了。

甲板之下,有一雙稚嫩的小手伸了出來,抓住了秦的雙腳。

然後往下拖。

一路下拖。

這艘船似乎已經提前被佈置過了,所有內層甲板在特定位置都變得脆弱,以至於可以輕鬆被踩碎。

就這樣,秦被人拖拽著,一路向下,轉眼間就從面前消失了。

蜂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何萍則回頭看向蜂后,又看了看那些依舊昏迷著的侍女。

嘆了口氣:“蜂后殿下。”

“我們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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