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鄲,冶鐵之都,自古富饒,城中富商巨賈比比皆是,最有名的就是邯鄲的首富李泉“李半城”了。

李泉在武安的固鎮、磁山等地有十幾個鐵廠鐵礦,而且還有數量不少的煤礦,“李半城”之名名副其實。

之所以把此君作為“賑災”的物件,完全是因為李泉本人及其宗族在邯鄲無惡不作,欺凌百姓,和官府沆瀣一氣,已經是人人喊打的過街“小強”。

眾人出去籌糧,一無所獲。這也逼得眾人不得不鋌而走險,放手一搏。

再說了,身懷利器,殺心立起,反正不日金軍就要南下,這些豪族或降,或會被洗劫一空,與其財富歸了番子,不如拿來用於抗金。

邯鄲城南的一家宅院,已是子時,房中卻燈火通明,院中都是黑衣勁裝的彪悍後生。房間裡面,王松坐在當中的椅子上,周圍四五個彪形大漢坐在下首。

“都探清楚了吧? 李泉父子可都在家中?”

王松沉聲問道。 今夜的行動務求一擊即中,為此,眾人也是探查、跟哨了數日。

“大官人放心,日暮時分,小人看到李泉父子回了宅子,到現在還沒有出來! 他父子二人一定還在家中! ”

董平在一旁信誓旦旦的說道,臉上的興奮之色顯露無疑。

誰知道,過了這麼久了,還能過一把老本行的癮,這機會可實在是難得。

“好,兄弟們記住了,咱們只為求財,不到萬不得已,不得傷人,否則軍法從事! ”

王松看了一眼房間的各人,低聲道:“兄弟們,咱們拿這些不義之財,不是為了逍遙快活,而是為了殺敵,抗擊女真番子! 大家都清楚了嗎?”

要不是為了手下這麼多兄弟的吃穿用度,他也不會這樣做事。國事堪憂,大禮堂前,由不得他步步為營,只能快刀斬亂麻,鋌而走險。

眾人心頭一緊,趕緊抱拳應諾。

董平遲疑道:“大官人,若是碰上了縣尉或者巡檢,到時候該如何?”

“就憑他們,也當得住咱們兄弟?”

王松輕輕笑道:“兄弟們下去歇吧! 二更時分,咱們動手!”

董平開懷大笑道:“這倒說的是! 番子咱們都幹了,還怕這些鳥人胥吏!”

他笑聲洪亮,旁邊眾人都是冷眼相待,驚詫之下,他趕緊閉住了嘴巴。

王松點點頭,眾人都下去準備,房間裡面只剩下了王松一人。

亂世之中,唯有兵強馬壯,糧草充足,才能立於不敗之地。若是有人當中破壞,他必痛下殺手。

王松看了看外面黑漆漆、一片死寂的長夜。狂風大作,伸手不見五指。月黑風高殺人夜,此話誠然不虛啊。

街上黑漆漆的,猛然出現了很多黑影,這些人三人一隊,五人一群,全都是黑衣蒙面,與夜色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如果不是仔細打量,很難分辨得出來。

這些人快速向前,穿街走巷,似乎對城中十分熟悉。他們很快來到城南一所院門高聳的住宅前,斗大發出暗光的燈籠上面,正寫著大大的“李”字,兩個手持紅纓槍和朴刀的家丁正在門外看護守候

黑衣人從兩邊散開來,幾個黑影順著牆邊輕輕上去,趁兩個守門的家丁不注意,上前猛然捂住了二人的嘴巴,短刀已經架在了兩個家丁的脖子上,緊接著二人手裡的刀槍被奪了過去。

家丁嚇的面無人色,還沒來得及求饒,就已經被打暈了過去。黑影們上前,把家丁牢牢綁了起來,嘴裡塞上了破布,扔在了旁邊的角落裡。

黑衣人們盤查了一下隊伍,領頭的人發出各種手勢,黑衣人四散分開,隱沒在黑暗中。黑衣人們快速地疊起羅漢,後面的黑衣人快速攀爬了上去,輕輕一躍就跳進去了院內,順著牆的兩邊爬了下去,進了院內。

大門被輕輕開啟,黑衣人們蜂擁而入,至少也有四五十人。大門被重新關了起來,幾個黑衣人守住了門口,兩個暈倒的家丁被拖了進來,綁在了院中的樹上。

幾個黑衣人執守,其他黑衣人則繼續向前摸去。

呼嚕聲傳來,眾人這才發現,兩個家丁在屋簷下睡得正死,眾人上前,輕輕按倒兩人,封上嘴巴,綁了起來。

一個值夜的丫鬟打著燈籠出來,張口打了個哈欠,正要前行,卻被捂住了嘴巴,一柄陰森森的短刀架在了脖子上。

董平接過丫鬟手中掉下的燈籠,輕聲說道:“這位小娘子,我們兄弟只求財,不殺人,你若是明白的話,就點一下頭, 若是你喊叫,我手裡的刀子可不認人!”

丫鬟趕緊點了點頭,渾身發抖,一雙眼珠子驚恐地轉來轉去。

董平問道:“李泉父子都在哪裡,府裡還有哪些人,都在什麼地方?小心回話,否則你知道什麼後果!”

王松示意了一下,董平的短刀離開了丫鬟的脖子一點。

丫鬟驚魂未定,哆哆嗦嗦說道:“壯士,前院有8個家丁,後面也有8個。員外、夫人和大官人住在中間的院子裡面,裡面有10個家丁,下人有20多個,都住在後院。員外今夜有貴客,他和大官人都在書房裡面。”

王松點點頭,一群黑衣人迅速散去,消失在院中各處。

很快,院子裡面想起了此起彼伏的悶哼聲和刀槍入體的聲音,眾人很快就解決了前院的護衛。

王松點點頭,董平帶著一批人向後院而去,張橫則是去了中院,王松帶著另外的兩個漢子押著丫鬟,踏步跟了進去。

有丫鬟帶路,行程就要簡單的多。直到裡面傳出了兩聲短暫沉悶的喊叫聲,王松才快步走了進去。

張橫身上都是血,他們已經解決了所有院中的守衛。書房前的院子裡面,橫七豎八地躺滿了被捆著的李府家丁,刀槍棍棒扔了一地。

“大官人,李全父子就在書房裡。李府的客人也已經被抓了,現在都在書房裡面。”

張橫上前稟報,刀上的鮮血赫然而見。

看到書房前的兩具鮮血淋漓的屍體,王松不由得皺了皺眉,面露不悅之色。

張橫趕緊低聲道:“大官人,小人沒有辦法。這兩小子想要反抗,還要叫喊,小人迫不得已才動手的!”

王松點點頭,沉聲道:“派人去後院看一下,看董平他們是否已經得手。若是得手,讓他守住後院即可

。”

張橫派出人手前去查問,然後跟在王松後面,邁步進了李泉父子的書房。

董平來到後院,制服了房間裡面的幾人。眾人出來,迎面碰到兩個打著燈籠的家丁,說著話走了過來。

看到前面有幾個黑影,一個家丁下意識地要喊。董平手裡的短刀直接甩出,一下子正中那人的前胸,家丁直直向後摔了出去。

打著燈籠的另外一個家丁,嚇得一下子跪了下來,燈籠也掉到了地上。

家丁扔下手裡的長刀,不停地磕頭,嘴裡哀求道:“各位好漢饒命啊,小的什麼都沒看見!”

“閉上你的鳥嘴! 再多說一句,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家丁連連點頭,董平擺擺手,兩個部下上去,把跪著的家丁捆了起來,帶到一邊。

倒在地上的家丁,瞳孔泛白,看來已經沒有生機了。董平狠狠吐了一口唾液,嘴裡罵道:

“直娘賊的,非要逼老子動手! 這讓我該向大官人如何交代?”

他搖搖頭,看了看周圍的部下,不耐煩地道:“去向大官人稟報,後院已經清理乾淨,讓他放心就是!”

書房裡面,一個五旬左右、面容陰鷙、錦衣襆頭的男子,一個二十來歲、面容蒼白、青衣方巾的年輕人,還有一個三十來歲,頭戴方巾的士子,三個人都被綁了起來,嘴裡也都被塞上了破布。

除了這三人,另外一個被綁在凳子上的,卻是一個滿臉稚氣、頗為俊俏的少女,看樣子還待字閨中。

這些被綁的人周圍,幾個黑衣勁裝,臉蒙黑布的漢子虎視眈眈,正在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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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松踏了進來,來到案桌後的椅子上坐下,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下面的幾人,看到椅子上的少女,不由得感覺有些意外。

“大官人,非是小人如此,而是這小兒大喊大叫,小的人不得已,才把她捆了起來。”

看到王松疑惑的眼光看過來,張橫臉色微微一紅,趕緊上前說道。

王松微微點了點頭,對於張橫來說,他對這大喊大叫的少女沒有痛下殺手,已經是實在難得。

看到王松進來,捆在椅子上的少女使勁掙扎,嘴裡面吱吱嗚嗚,似乎想說些什麼。

“給她解開繩索。告訴她,如果她趕大聲叫喊,馬上要到她的性命。”

王松擺擺手,張橫趕緊上前,解開了繩索。

王松收回目光,就在椅子上面假眯起來。

那少女雖然年少,卻是發育甚早,心理成熟,她自詡美貌,卻沒有想到進來的幾人對她都是一瞥而過,心裡面既羞又惱。

身上的繩索被解開,少女被大口喘了幾下,嘴裡道:“真是難受死了! 是誰的髒破布,簡直是臭不可聞,臭死了!”

她轉過頭,看著李泉,脆聲埋怨道:“爹,給你說過了,不要招惹李福,他認罪做父,做了番子的狗奴才,能有什麼好心!”

王松一驚,想不到這少女原來是李泉的女兒,更想不到,原來她小小年紀,卻也是個忠義之人。

不過,她並沒有大喊大叫,而是走到李泉的身旁,站了下來,直起眼來,看著王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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