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湖北路、潭州、汨羅江北、玉蘇山。

“大當家的,不好了,山下有許多官軍,好像在追洞庭湖的兄弟!”

嘍囉慌慌張張進來稟報,驚的聚義堂中的土匪頭子們一跳。

“杜二,慌什麼? 這麼說,洞庭湖的楊么敗了?”

衣衫破舊的大當家三十多歲,方臉大眼,粗手大腳,皮膚黝黑,實實在在的農家漢子。他摸了一把下巴毛絨絨的鬍子,不解地問道。

“大當家的,不應該是敗了,或許是水寨的兄弟出來買鹽或者糧食被官軍發現了,是以發生了廝殺。”

旁邊的二當家也是個敦實的年輕漢子,同樣是衣衫破舊,和鄉間的貧民無異。

義軍隔斷大江上下,為了剿殺楊么部義軍,鼎州知州程昌寓派兵佔領了洞庭湖附近富庶村落,使義軍無河捕魚,無地耕作,糧食嚴重短缺。官軍甚至決堤放水,淹沒義軍佔領下的大片農田。他們堵住各要塞出口,截斷義軍運送糧草的要道,禁止百姓與義軍間貿易往來。

再加上江南大旱,田疇荒蕪,水鄉荒索,州縣荒殘,餓死者不計其數,義軍更是首當其衝。

官軍與楊么部水寨義軍大戰連連,雙方各有勝敗。想不到今日,這些漢子卻被圍在了汨羅江和洞庭湖的交匯處。

“杜二,是不是跟二當家說的一樣,官軍追殺洞庭湖的兄弟?”

三當家白白淨淨,長袍黼頭,身材細長,卻是讀書人的打扮。

“是是,二當家說的沒錯! 大約有兩三百多漢子,後面追擊的官軍大概上千人,正在向山上追來!”

杜二連連點頭。顯然山下的情況大概如此。

“大當家的,這該怎麼辦? 萬一官軍追上山了,豈不是兄弟們都要遭殃?”

杜二有些驚慌失措。平日裡老實本分的莊稼漢,一提到官府和官軍,自然是怕到了骨子裡。

“三當家的,你看怎麼辦?”

大當家的也有些驚慌,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風度翩翩的三當家。

“大當家,君子不立危牆,應該審時度勢,明哲保身。還是讓兄弟們先躲起來,暫避官軍,不可與之發生衝突,以免惹來殺身之禍。等雙方纏鬥搏殺之後,自會離開。”

三當家的不愧是讀書人出身,一番引經據典,舌吐蓮花,頭頭是道,惹的大當家的頻頻點頭。

“三當家的說的是。咱們人少,不能和官軍硬拼,還是先躲起來再說。”

大當家的有些發虛,畢竟官軍上千人,山上只有一百來個兄弟。要是硬拼,無異於雞蛋碰石頭,不是對方的對手。

“大當家的,你膽子這麼小,難道你忘了大哥被殺的血海深仇了?”

二當家的卻是個血性漢子,再加上年輕氣盛,紅著臉說了出來。

“二當家的,我這不也是……”

大當家的臉色通紅,想說些什麼,卻是語塞。

“王英,你怎麼這樣和大當家的說話,你眼裡還有大當家嗎? 你難道要去逞能,把弟兄們帶上不歸之路嗎?”

見二當家的當面頂撞老大,絲毫不把自己的建議放在心上,三當家的感覺顏面無存,指責起二當家來。

“呂國柱,閉上你的狗嘴!”

二當家“騰”地站了起來,臉色通紅,怒不可遏。

“我和大當家的,是從小玩到大的生死弟兄,那有你一個措大說話的份! 你再胡言亂語,我砍了你的狗頭!”

“你……”

呂國柱臉色蒼白,再也不敢吭聲。他生怕這個愣頭青真的動

怒,他豈不是人頭不保。

“王英兄弟,你不要發怒。哥哥我也是擔心,官軍畢竟人多勢眾。要是硬拼的話,恐怕死傷無數。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大當家的話音軟了下來,他似乎想起了往事,頗是感慨。

“當日孔彥舟這狗賊殺了咱們村三十多口,我大哥,你爹都是遭了難。如今孔彥舟已經被王相公所殺,咱們的仇也算報了。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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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彥舟當日是大宋朝廷的沿江招捉使,除了對付洞庭湖的楊么部義軍,四處燒殺搶掠,洞庭湖水域周圍的百姓可是遭了罪,王英等人,自然要把這筆賬算在朝廷和官軍的身上。

“楊二哥,孔彥舟是死了,可是這血債,卻是記在朝廷和官軍的身上。要不是他們橫徵暴斂,不把百姓當人,咱們至於落草為寇嗎?”

王英不依不饒,義憤填膺。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恨官軍入骨,時刻記著報仇雪恨今天官軍追擊洞庭湖義軍,他自然不想放過這個報仇的機會。

“王英兄弟,那麼你說,這事該怎麼辦?”

想起了那些切骨的仇恨,楊雄似乎也起了一絲鬥志,不像剛才那樣軟弱。

“楊二哥,要不把張過叫進來,他編練弟兄們有模有樣,頗有些手段。咱們聽聽他的意思。”

“你看我這記性,怎麼把他給忘了!”

楊雄拍了一下額頭,對一旁的杜二道:“趕緊把張過兄弟叫來,告訴他有急事相商!”

走進大堂的時候,看到大當家楊雄、二當家王英,以及三當家呂國柱都在,張過心裡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山下激戰正酣,這個時候叫他進來,肯定是戰與退了。

“張過兄弟,長話短說,山下被官軍圍困的,似乎是洞庭湖的兄弟。你說說,咱們卻該怎麼辦?”

楊雄臉上的焦急顯露無疑。

“就是,張過,我想好好的和官軍幹一下,你說,這主意咋樣,該不該攻擊官軍,幫洞庭湖的兄弟解圍?”

張過心裡一驚。王松派他到荊湖來,不就是潛伏入楊么部義軍之中,伺機而動嗎?

楊么部義軍各自為水寨,他正發愁怎麼混進去,想不到投名狀卻被送上門了。

“幾位哥哥,豈不聞唇亡齒寒的道理?”

呂國柱輕輕哼了一聲,轉過頭去。王英卻是起了興趣,大聲道:“張過兄弟,你儘管說!”

楊雄也是正色看著張過,聽他的解釋。

“幾位哥哥,你們想想,官軍要是滅了洞庭湖的兄弟們,下一步,恐怕就是我們這些蝦兵蟹將了。到時候,這悠閒日子可就到頭了。”

楊雄和王英對望了一眼,都是暗暗心驚。玉蘇山只是座小山,又不是巍巍太行山,只有100多兄弟,極易被官軍攻破,要想堅守,恐怕不是長久之計。

再說了,誰就能保證,山上的山寨沒有被官軍發現?

“張過,照你這麼說,是要和官軍火拼呢?”

呂國柱再也忍耐不住,大聲反駁了起來。

一個外來的破落戶,也敢在這裡大放厥詞。就像山上這100來人也敢對抗朝廷官軍,這不是瘋了嗎?

“呂夫子,你別亂說話,你是個讀書人,又不會排兵佈陣,還是聽聽張過的意思!”

王英不滿地懟起了呂國柱,絲毫不給他面子。

自從張過上了山,把山上的兄弟們訓練的有模有樣,那身上的本事,眾人可是看在那眼裡。

楊雄也是點頭道:“呂兄弟,還是聽聽當過兄弟怎麼說。”

“各位

當家的,咱們要是幫著擊退了官軍,不但救了洞庭湖的義軍兄弟,也給咱們結了善緣。咱們山寨人少,一旦官軍前來征伐,肯定是抵擋不住。到時候咱們前去投靠洞庭湖的兄弟,這也算是個投名狀。”

楊雄和王英對望一眼,都是點了點頭。

楊么部義軍,那可是有十餘萬人,人多勢眾,和官府對抗不相上下。自己這點蝦兵蟹將,處境岌岌可危,要是不躲入洞庭湖中,恐怕早晚會被官府剿滅。

“張過兄弟,官軍上千人,咱們只有100多兄弟,要是對著幹,恐怕不是官軍的對手。”

以寡敵眾,楊雄還是有些惴惴不安。

“大當家的,不用擔心,一陣震天雷下去,保管官軍屁滾尿流,逃個乾乾淨淨!”

二當家的王英,卻是一點也看不上官軍。

“二當家的說的是! 偷襲官軍就交給兄弟我了,大當家的放心就是!”

張過站了起來,自信滿滿。這楊雄和王英,都是普通的農家漢子,沒有什麼出眾的能力。至於呂國柱,窮酸餓醋的書生一個,膽小如鼠,更是百無一用。

要是今天不和楊么義軍拉上關係,難道要等山寨被滅不成。

“二當家的,張過兄弟,那這仗怎麼打,就拜託你們兩個了!”

楊雄點了點頭。事到如今,也只有一搏,或許可以一勞永逸。

玉蘇山南山的一處山坡上,四五十條漢子被官軍圍的水洩不通,依仗著周圍樹木和地勢的遮護,困獸猶鬥。

“大哥,看來這次是出不去了!”

揮刀磕飛了射過來的兩支羽箭,一名滿頭大汗、赤腳粗衣的年輕漢子,向身旁雄壯異常的三旬壯漢說道。

壯漢肩膀上鮮血淋漓,黝黑的臉上同樣佈滿汗珠,但卻是毫不在意,大聲喊道:

“兄弟們,怕不怕死?”

“不怕!”

身旁的眾人一起大聲回道。

“好! 今天咱們就和狗日的官軍拼了!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了!”

“殺官軍! 殺官軍!殺官軍!”

眾人大聲吶喊,慷慨激昂,壯漢正要下令出去拼命,忽然,外面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劇烈爆炸聲,官軍射來的羽箭忽然停了下來。

眾人都是詫異,一起藏好身子,向著外面看去。

“通!通!”

冒煙的鐵疙瘩,雨點般地飛向官軍的隊伍當中,不斷的有官軍被炸翻在地,硝煙彌漫,塵土飛揚,到處都是爆炸聲和慘叫聲。

“兄弟們,先炸弓箭手!”

“長槍兵,刺!”

張過大聲吶喊,身先士卒,幾十名長槍手列陣上前,長槍疊刺,過來的官軍一一被刺翻在地。煙柱陣陣騰起,每一個震天雷,都會引起一片人仰馬翻,慘叫聲連連。

突如其來的打擊,只是很快的功夫,官軍留下一地屍體和鮮血,就潰散了。

“兄弟,多謝了!”

雙方匯合在一起,劫後逃生的洞庭湖義軍人人慶幸,心有餘悸。

“四海之內皆兄弟,哥哥就不要客氣了!”

義軍大哥哈哈大笑,上來和張過、王英見面。

“二位兄弟,你們待在這也不是辦法,要是願意的話,咱們一起聚義,共謀大事!”

大哥抱拳行禮,大聲道:“我叫黃佐,洞庭湖裡有我的水寨。二位兄弟意下如何?”

張過心頭一寬,終於開啟了局面。下一步,他就要盡力讓義軍坐大,和大宋朝廷分庭抗禮,形成對峙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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