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依你看,今年的收成怎樣?”

官道旁的田壟上,青青的麥苗已經有半人高,王松和農人一起,在田間拔著雜草。

後世下鄉時,他也做過同樣的事情,只不過如今的心態,已是完全不同。

“怎敢勞煩你大官人!”

老漢應該是一家之主,臉上的皺紋藏著幾十年的滄桑。他指著一片片荒蕪的良田嘆息道:“要不是番子南下,麥田糟蹋的多,今年恐怕會有個好收成。現在看來,能吃飽已經不錯了!”

王松點點頭,金人南下,馬踏火燒,有一半以上的良田都遭到了糟蹋,民以食為天,老百姓今年可能是要受苦了。

“老伯,你就不怕金兵南下,到時候會毀了你的莊稼,傷害你的家人!”

牛通在一旁問道。

老頭苦笑道:“大官人,這又有什麼辦法,人總得吃飯! 再說,像我們這些窮人,又能逃到哪裡去啊! 要盤纏沒有盤纏,拖家攜口的,搞不好會死在路上。老漢在這生活了一輩子,死也要死在這裡,也算是葉落歸根吧!”

王松站起身,看著遠處重重疊疊的綠色,有一些百姓混跡其中,正在田間勞作,不由得深深的嘆了口氣。

金人南下,做到之處殘破不堪,不但生產、經濟遭到極大破壞,連帶著人口也大規模減少。要知道,人口才是一個地方興旺發展的根本! 沒有了人,一切都是枉然。

地方安靖,是軍事上勝利的保證,若是一路前去,赤地千里,不但耳目閉塞,也會加大糧草輜重運輸的困難。

“董將軍,相公在朝堂上難以立足,在這朝堂之下,可得有一支強軍啊!”

田地的另外一處,王倫和董平等人聚在一起,看似打量土地,實則是心思各異。

“王兄,你這是何意?”

董平有些懵懂,還不完全理解王倫話裡面的意思。

“朝廷腐敗,士大夫之流把持朝政,相公在朝中樹敵太多,若是沒有一支強軍,不但相公寸步難行,恐怕你們這些武將,也是會受到牽連。”

王倫搖搖頭,眼神悠悠,似有所思。

“要靠朝廷這些人抗擊番賊,實在是太高估了他們。這抗金的大業,還是在忠義軍身上,在相公身上。”

王倫的話,卻是讓董平不由得低頭不語,思量起來。

王松和忠義軍在朝中遭遇到的冷遇,他是瞭然於心,即便忠義軍如何捨生忘死,也不過是朝中那些士大夫們口中不堪入流的粗魯軍漢,即便是貴如王松,一旦馬放南山,刀槍入庫,最好還不是駙馬都尉,混吃等死,了此殘生。

朝中的文武大臣如耿南仲、唐恪、秦檜等人,大多都以王松為眼中釘,若是這些人群起而攻之,王松盛名之下,功高蓋主,又會有怎樣的結局,他都有些不寒而慄。

王松一倒,樹倒猢猻散,他們這些粗魯武人,朝中又無根基,難免被打回原形,晚景悽涼,也不是什麼不可想象。

天子,兵強馬壯者為之。要想榮華富貴,封妻廕子,就得……

若是忠義軍變成了王家軍……

別的他不敢說,他們一手編練出來的新軍

,絕對是唯王松馬首是瞻。

王松是他們唯一的支柱,王松若是倒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們可萬萬損失不起。

“王兄所言甚是! 我們這些兄弟,一定會幫王相公,早日練好新軍,收復失地,不讓朝廷那些奸臣得逞!”

王倫點了點頭,心中欣慰不已。他哪裡知道董平心中所想,此刻已經起了變化。

若要立於不敗之地,非得控制新軍。

董平臉上陰晴不定,這一刻,他恨不得馬上奔赴黎城大營,豎起義旗,招兵買馬,共謀天下。

他自知自己沒有這樣的雄才大略,只要能幫助王松練成新軍,問鼎天下,做個從龍之臣,那已經是光宗耀祖了。

“王兄,你似乎還有話要說。”

董平看王倫面色凝重,趕緊收拾了一下自己心情。

“我忠義軍連克澤州,隆德府,將其納於朝廷治下,金人得知,必來興兵報復。”

王倫吐了一口氣,憂心忡忡。

“如今正是春耕時分,我軍要營田屯田,才能讓地方穩固,百姓心安,所以接下來,我就要在隆德府打一場大仗,讓金人措手不及,然後藉著天熱,兩軍形成對峙局面,這春耕才能進行下去,也才會有所收穫。”

董平不由得暗自讚歎。原來他還以為這王倫只不過是個舞文弄墨之徒,如今看來,還是王松的眼光獨到。

“王兄放心,兄弟我就在這隆德府編練新軍,再讓鄧世雄送些火器上來。王兄盡可放心,絕對不會誤了你的春耕!”

只要牛皋和張橫作戰順利,收編了這一支土匪,就在這募兵,以王松和忠義軍的名聲,還不是要招多少就有多少。

最關鍵的就是,這一支隊伍一定得姓王,而不是“趙”。

看到王倫和董平走了過來,王松不由得笑道:“王兄,看你和董平在一起說了大半天,不會又是春耕的事情吧?”

王倫點點頭道:“相公,正是如此。如今春耕剛剛開始,我軍又收復了澤州等地,只要一紙告示,就可以告諸百姓,安排春耕了。”

王松點點頭,看了看董平,思索片刻,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董平,我軍接連收復了澤州和隆德府,金人一定會前來報復。你就在隆德府坐鎮,編練新軍,我讓牛皋父子率騎兵輔佐於你,你看如何?”

董平大喜道:“相公儘管放心,小人一定不會誤了相公的大事!”

果然正如王倫所料,王松把練兵之權給了他,正可以大行其道。

“你派人去和鄧世雄說一下,把新軍需要的火器報給他,到時候金人來犯時,也好有所應付! 另外把這城牆也修修,弟兄們的血不能白流。”

據城而守,王松倒不擔心。即便是這些新兵,也夠金人喝一壺的。

“一切都聽相公的,小人隨後就去辦理此事。”

董平應聲之後,在一旁故意氣鼓鼓地說道。

“相公,咱們這次出京,只帶了2000兄弟,一半以上都是劣馬,朝中的大臣們心懷不軌,陛下是不是太小家子氣了一些。咱們要對付的番兵可是10萬以上,陛下這不是把咱們往火坑裡扔嗎!”

出京的時候,神武軍,也就是原來的忠義軍留下了兩萬多兵馬在京城,而王松帶出來的只有2000軍士,而且還是新舊摻半。不但如此,張憲、翟亮、李彥仙三人還被留了下來,統領神武軍,守衛皇城和東京城。

“官家也是不易,咱們就將就些吧。”

果然,王松的回答讓董平心中一沉,也更堅定了他練兵的決心。

“相公,就怕這河東之地過於貧瘠,士兵難以招募,即便招募到足夠的士卒,也沒有足夠的糧食供給!”

一路北上,沿途赤地千里,杳無人煙,董先眉頭間全是憂色。

“董先兄弟,這你就說錯了!”

王松搖搖頭道:“河東、河北之地,民眾有幾百萬之多,盜匪更是多如牛毛。就比如這河東大盜王善,他手下就有近十萬兵馬,篩選一下,如何也應該有兩三萬之數!”

董平也在一旁接上了話題。

“還有河北,太行山上的英雄應該不少,這都是咱們拉攏的物件,如何也得有個幾萬之數,兵源應該是不缺。至於你所說的糧食,相公已經讓王倫兄營田屯田,再說還有朝廷的供給,你不必擔心!”

“如此甚好,只是……”

董先還是憂心忡忡,他皺眉道:“士卒最好還是良家子,若是招募這些土匪,是不是太冒險了些!”

王松搖搖頭,苦笑道:“靖康以前,這太行山、呂梁山,以及這太嶽山,王屋山,山上都有土匪,但是大多都是百人。哪像現在,動輒都是上萬,僅僅一兩年功夫,這些土匪從哪裡來,還不是平民百姓, 所以這募兵的素質,兄弟們可以不必擔心!”

聽到王松頭頭是道,眾人也都是放下心來。

董先道:“也不知道牛統制和張統制二人,現在在隆德府怎樣,不知道他們到底收編了王善的隊伍沒有?”

王松上馬,朗聲道:“以1000精銳騎兵,對付數萬烏合之眾,相信是手到擒來。 一旦收編成功,下面可就有你董平和張橫忙的了。數萬士卒,這練兵可是個大事,你二人可千萬馬虎不得!”

董平心知肚明,點頭道:“相公放心,我等一定不辱使命!”

王松點頭道:“河東就由你二人負責練兵,牛將軍負責治軍。張橫駐紮在黎城,董平駐紮於隆德府,一切事宜,都要商量著辦,若實在解決不了,就到河北找我。沒有本官的軍令,不可擅自出戰。但若是金人來襲,一定要給其痛擊!”

董平疑惑地問道:“相公要去河北,到底所為何事?”

王松笑道:“你不要忘記了,本官是兩河、陝西宣撫使,除了河東路,還有河北兩路。那裡的形勢更加複雜,本官是重任在肩啊!”

自己這個宣撫使,名義上為河東,河北、陝西三地的軍事統帥,但誰會在乎。

別人手裡的兵馬,他總不能強奪過來。 若是宣撫前面能加上“處置”二字,那才是真真正正手握軍權的封疆大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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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他的前任李綱,名義上是兩河宣撫使,根本無人理會,這些軍鎮服從的只是朝廷的調令,而不是書生之言。

歸根結底,還得有自己的隊伍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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