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不知何時停止,天色終於放晴,軍士打掃街道,收集大街小巷凍死的百姓屍體,上面可是下了軍令,嚴禁屍體當街暴曬,以免被老鼠咬齧,引起鼠疫。

東京城,終於恢復了那一絲絲元氣。

趙桓帶著群臣,一大早就來到教場,想看一下練兵的情形。到了大教場,路過那寬闊的較場大門時,趙桓的小心臟,不由得被營門口兩旁的標語給小小震撼了一下。

“升官發財請走別路,貪生怕死莫入此門!”

趙桓不由得搖了搖頭,想不到這王松,除了帶兵,練兵也有一套。

“譁眾取寵,不知所謂!”

趙桓身後的次相唐恪冷聲哼了一句。

“唐相,莫不是你府中的高峰想入忠義軍,卻被趕了出來,你才這般痛恨王松?”

唐恪臉色通紅,結巴道:“陛下,臣……為人清清……白白,怎會做……出如此有……違國法之事,定是有人誣告,請陛下嚴查!”

“唐相,你一說謊話就結巴,原來確有其事!”

趙桓微微搖了搖頭,掃了一眼背後的群臣,正色道:“你們不要以為朕在宮中,就當朕是傻子。你們所幹的事情,朕還是略知一二,莫要太放肆那些!”

趙桓大步向前,後面的一眾大臣面面相覷,趕緊快步跟上。

“你們忘了澶淵之盟嗎?”

“你們忘了太原之戰嗎?”

“你們忘了靖康之恥嗎?”

“金賊無道,欺我中華無人。中華不自強,不奪回三鎮,不恢復故土,我等誓不為人!”

趙桓到了教場之上,看到的正是新兵訓練時冷水潑身的一幕。

“陛下,王松無視朝廷臉面,辱及先皇,大逆不道,臣請將王松此賊當場格殺,以封天下悠悠之口!”

“陛下,王松如此虐待苛刻將士,於律法不容,如此下去,貽害無窮! 請陛下恩准,速停此虎狼之法,以正視聽!”

“陛下,聖者愛民。我朝教化以仁為先、以孝治國、以德服人。王松此行,有違聖人悲天憫人之宗旨,萬萬不可言傳身教。請陛下聖裁!”

面對士大夫們的喋喋不休。趙桓不動聲色,只是向前,靜靜觀望。

“諶兒,你覺得下面的這些士卒怎樣,比得上原來宮中的禁軍嗎?”

半晌,趙桓的視線才從教場上移了回來。

聽到父親的問話,趙諶思考了一下,揚起小臉蛋道:“陛下,原來宮中的衛士,一個個人高馬大,白白胖胖的,走路都會摔跟頭,看樣子不能打仗,比下面這些差多了!”

他指著校場裡面一個黑瘦的士卒說道:

“就比如說這個士卒,別看他又黑又瘦,看起來一點力氣都沒有,下手可狠! 剛才跟他練對刺的幾個士卒,沒有一個是他的對手,這樣的士卒才能打仗!”

趙桓微微點了點頭。連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這些士大夫卻視而不見,充耳不聞,當真是讓他失望透頂。

李三娃帶著護具,接連刺倒了幾個上來拼刺的新兵,臉不紅,氣不喘。

“一個個都沒吃飽飯? 刺的時候要腰腹用力,步伐要靈活,不要悶著腦子一根筋!”

“刺,刺,刺!”

他把剛才的是動作演練了一遍,看著新兵們一遍一遍的操練了起來。

“就你們現在這樣子,王大官人一個能幹萬人,土雞娃犬而已!”

李三娃搖搖頭,在忠義軍一年功夫待下來,除了這槍刺上的改進,他也可以咬文嚼字了。

“不過,無知者無畏! 練上三個月,上一兩次戰場,你們就可以和金賊比比高下了!”

剛才還灰頭土臉的新兵們,一下子又高興了起來。想趕上王松,他們可能沒有那個信心和勇氣,但是只要能對付得了金人,他們就心滿意足了。

“你,整理好儀態,跟我過去。記住,不該說的話不要說,否則小心你的狗命!”

李三娃正在給新兵們訓話,幾個宦官過來,領頭的四旬左右,白白胖胖,面上一片倨傲之色。

李三娃心裡面一陣膩歪。雖然他只是一個上等兵,但即便是王相公名滿天下,見到他也是和顏悅色,從來沒說過一句出格的話。

倒是這不知名的宦官,態度惡劣不說,金人肆虐,百姓飢寒交迫、道死於途,沒衣沒吃,他卻是腦滿腸肥,錦衣玉食,當真是可惡之極。

“訓練時間,在下奉軍令訓練新兵,沒空陪爾等,悉聽尊便!”

李三娃冷冷回了一句,鼻子裡哼了一聲,直接走開,過去繼續訓練新兵。

“你,豈有此理!”

宦官勃然大怒,手指著李三娃,醒悟到皇帝正在高臺上觀望,趕緊把手垂了下來。

“去找……他們管……事的!”

宦官氣的渾身發抖,嘴唇多多說說:“讓他馬上抓……這廝去見陛下!”

“陛下,你如何來了?恕臣不知之罪!”

聽到趙桓去了練兵場,王松匆匆地趕了過來,一眼就看到了高臺上群官環繞的趙桓。

“王松,你訓練的什麼軍士,連陛下的御旨也敢違抗。真是豈有此理!”

唐恪指著王松的鼻子,怒聲呵斥。

“王松,這是朝廷的軍隊,不是你個人的! 一個小小的軍士,也敢違抗君令,按例當斬!”

“王松,快快斬殺此賊,趕緊向陛下請罪!”

唐恪首先發難,其他的幾個大臣也趕緊跟上。

一片嘈雜之後,王松向不動聲色的趙桓肅拜道:“陛下,究竟發生何事,讓陛下如此動怒?”

肥胖宦官指著王松大聲道:“王松,你部下公然頂撞大臣,蔑視皇命,快快將他們拉出來斬首!”

趙桓面色不變,似乎是想看王松如何解決此事。

“陛下,士卒在訓練期間,跟上戰場一樣,除非得到上官的軍令,否則不能私自脫離崗位,違令者斬,這乃是軍中的軍令!”

王松肅拜道:“若是陛下要斬,也要先斬了微臣的頭顱,因為這是微臣定下的軍令!”

秦檜勃然大怒,指著王松道:“王松,這到底是你的軍士,還是朝廷的軍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難道這些軍士都不是陛下的臣子! ”

唐恪也是怒道:“無知莽夫,如此訓練軍士,居心叵測,意在何為? 還不快快向陛下請罪!”

其他的大臣也七嘴八舌,紛紛指責起王松來。

“住嘴!”

王松臉色鐵青,指著訓練的教場怒聲喝道:

“這營裡訓練的每一個軍士,都是陛下對付番賊的虎狼之士。這教場大營,乃是陛下的細柳營。北虜猖獗,正是要靠這些精銳之士報效君王,灑血沙場。難道要靠你們這一群士大夫上陣殺敵? 難道說陛下還不如漢之文帝?”

趙桓微微點了點頭。昔日周亞夫治細柳營,驅逐匈奴,掃除內亂,威震天下。如今金人猖獗,正是要靠精兵強將,難道真的讓軍士成了毫無軍紀的棘門軍?

絲毫不顧一眾大臣的啞口無言、或驚詫而對、或怒目相視,王松繼續道:“陛下,國之利刃,須得反覆打磨,方能對付強敵。若是都如舊之禁軍,那才是陛下之危,朝廷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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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

他肅拜道:“陛下,臣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待臣問問便知。”

趙桓微微點了點頭,輕聲道:“王松,你把吳公公和軍士都喚過來,讓他們給你說說此事!”

肥肥胖胖的吳公公,還有黑黑瘦瘦的李三娃都被叫到了跟前。

“李三娃,吳公公對你說了什麼?”

看到王松出現,李三娃才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煩。

“大官人,吳……公公說有人叫小人過去,小人根本不知道所為何事,自然不能過去,事情就是這樣。”

李三娃小心翼翼道:“是不是小人惹了什麼事,你把小的交出去就行!”

“王松,你趕緊把他殺了!”

吳公公看到李三娃,臉色鐵青,心裡的怒氣又浮了上來。

小小一個士卒,也敢如此對待皇帝的近臣,簡直是目中無人,無法無天。

“陛下,吳公公威脅軍士,傳話不清,還在這口出狂言。臣請治他的罪責,否則,以後那還有軍士心甘情願為陛下效力!”

王松肅拜道,言語中卻是十分堅定。

吳公公目瞪口呆,周圍的大臣也都是瞠目結舌,想不到王松竟然如此反戈一擊。

是要細柳營還是棘門軍?只是短短的一刻,趙桓心裡面已經做了決定。

“你個奴婢,朕讓你過去,是請軍士過來問詢練兵情況。你這廝傲慢無禮,懈怠軍士,真是死有餘辜!”

趙桓揮揮手,兩旁的軍士上來,把吳公公拉了下去。

“陛下饒命,陛下饒……”

還沒有醒悟過來的吳公公,頭顱已經被砍下,變成了刀底遊魂。

“把這廝的頭顱掛在營門上,殺雞駭猴!”

趙桓話音未落,旁邊的大臣驚魂未定,王松已經跪下,大聲喊道:

“陛下雄才大略,必成一代雄主! 陛下萬萬歲!”

教場裡的上萬軍士一起單膝跪下,異口同聲,大聲喊道:“陛下萬萬歲! 陛下萬萬歲!”

大臣們無奈,也都跪了下去。

士卒聲音高亢激昂,聲振林樾,四處的飛鳥譁啦啦展翅飛了出去,只剩下巨大的回聲響起。

趙桓微微頷首。不知這些如斯雄兵,能否守住金人層層圍困下的東京城!

王松背胸皆被汗水打溼。沒想到這趙桓倔強也罷,竟然還有如此的帝王之術!

古人誠不可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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