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城皇城禁內,睿思殿中,大宋官家趙桓怒不可遏的把案几上所有的奏摺全部推倒了地下,端硯、龍墨、花箋等物也是落了一地。

作為一個王朝的最高統治者,還有被他更窩囊倒黴的嗎?

擔驚受怕不說,還不時受到女真人的凌辱,要自己上降表,對北面而拜,難道說,他趙桓真的是要做階下之囚嗎?

“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返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趙桓如癲似狂,放聲大哭,踉踉蹌蹌,手上的酒壺舉起,對準嘴巴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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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口的只是小半,更多的則是打在了他的臉上,胸前,他猛然掄起酒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朕的猛將何在,誰來替朕守這殘破不全的江山?”

趙桓的哭聲悲涼、高亢,在殿中盤旋,迴繞,傳出了大殿,門外的禁衛們面面相覷,紛紛低下頭去。

猛然,趙桓像是想起了什麼,快步疾奔,來到了屏風背面。

屏風之上,山河社稷圖的北面,御書四個醒目的大字:河東王松。

大宋朝還有可堪一戰的猛士!

趙桓在屏風前,對著這四個字看了半天,才把目光移開。

想起半個月前河東的那封奏摺,趙桓不由得一愣,下意識的看向了地上的一地狼藉。

“王松,對,就是王松!”

頓了片刻,趙桓趕緊在地上找了起來。

心煩意亂之下,他衝著周圍木偶一般的宦官和宮女們喊道:“都站著幹什麼?趕緊一起找,凡是有王松的奏摺,全都給朕找出來!”

周圍的宦官們和宮女們趕緊上前,在滿地的奏摺裡尋找起來。

“陛下,找到了,找到了!”

一個宦官大聲喊了起來。

“找到了!”

趙桓直起身來,一把搶過宦官手上的奏摺,立即展開,仔細看了起來。

周圍的宦官和宮女們都是心驚肉跳,生怕皇帝盛怒之下,不知道誰又要被鞭撻受刑。

天子的臉色變得通紅,雙手微微顫抖,嘴裡面讀了出來。

“平定軍一役,王松斬首女真大軍5000餘人,女真副都統完顏撒裡土陣亡……”

“哈哈哈! 我大宋有猛將啊!”

大宋官家緊緊攥著奏摺,彷彿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一陣狂笑之下,他恍然若失,嘴裡喃喃自語道:“王卿,你現在到底在何方? 你到底身在何方?”

他猛然大聲怒吼了出來:“王松,你到底身在何方? 你救救朕啊,救救朕的大宋江山!”

他聲音忽高忽低,大殿內外,到處都是他蒼涼的悲憤聲,讓人心酸。

亡國之音,大宋天子最後的嘶吼,似乎要奮起抗爭,卻是有心無力,淒涼無比。

“大哥,你還是吃碗飯吧!身子要緊啊!”

大殿的門被開啟,一個纖細修長的女子端著一碗粥飯,走了出來。

女子皮膚白皙,眉清目秀,不施脂粉,清麗脫俗,讓人自慚形穢,似從畫中走出來的仙人一般。

趙桓皺起了眉頭,剛要大聲怒罵,看到進來的人時,

無奈地坐回了椅子上。

“大哥,我大宋自有吉兆,大哥放心就是!”

女子的聲音輕柔,卻是自有一份堅決。

“媛媛,你這麼一說,大哥還真有餓了!”

一番發洩之後,趙桓精疲力盡,平靜了下來,他接過女子粥碗,一手拿奏摺,一手端碗,大口喝了起來。

這個女子是大宋官家的妹妹,趙多福、柔福帝姬,媛媛是她的別稱。

見大宋天子毫無儀態,柔福帝姬心中一酸,輕聲道:“大哥,有郭天師在宣化門做法,女真人必退,大哥不用擔心!”

金人兵臨城下,東京城危如累卵,異族侵凌,必是亡國滅種。趙多福嘴上說無事,心中之絕望,其實與趙桓無異。

看到桌子上了的奏摺,她不由得心中一動,便拿起看了起來。

“王松,這不是折姐姐上次進京,特意為他邀功的那個人嗎?”

趙多福心裡驚詫,想不到這王松,竟然頗是有些手段。

“番子如狼似虎,兇殘善戰,能殲滅如此多的番子,想必是員猛將。”

趙多福話音未落,趙桓已經停止了吃喝,連連點頭道:“媛媛說的不錯! 王松是朕封的河東招討使,救了種師中不說,還殲滅了這麼多番子,張灝和折月秀為他上書奔走。如今也不知道,他的大軍到底到了那裡?”

趙多福驚道:“殲滅如此多的番子,怎麼才是個河東招討使? 那些相公們損兵折將,還不是照樣毫髮無損。”

趙多福那裡明白,士大夫盤根錯節,控制朝堂,即便戰敗,也是非戰之罪,人力不及而已,最多貶斥,如此而已。

而王松即便是立下潑天大功,但他一介草民,又非朝廷取士,遊離於朝堂之外,賞罰自然是決於士大夫之流了。以士大夫之畏敵如虎,敗績連連,又豈會讓王松這棵奇葩得償所願,凌駕於眾大臣之上。

“當初這河東招討使,乃是王松救種師中於殺熊嶺所得。”

趙桓指著面前的奏摺,苦笑道:“這份奏摺已經到了月餘,乃是退回東京城的平定軍將領所奏,該是無誤。我本想授王松一個官身,讓他出缺河東宣撫使,誰知耿相和幾個大臣都有異議,此事便耽擱了下來。”

趙多福心中失望,朝堂大臣公心私用,因私廢公,沆瀣一氣,大宋朝廷可謂是走到了盡頭。

“九哥,他的大軍還沒有回來嗎?”

沉默了片刻,趙多福才開始了話題。

“我這個九弟,康王殿下,出去了旬月,竟然像是消失了一般。”

趙桓失望之色溢於言表。

“就連耿相去了河北,也是訊息全無,相州知州上奏,說耿相已經和康王匯聚在了一處,組建了元帥府,募兵勤王,部下數十萬之眾,也不知是真是假。”

趙多福暗暗心驚。九哥在河北組建元帥府,卻不進京勤王,而是像消失一般,難怪大哥起了疑心。

“大哥,稍安勿躁,事情總有轉機。”

趙多福勸慰道,嘴裡面喃喃自語。

“願上天保佑,菩薩保佑,助我大宋度過劫難!”

趙桓點了點頭,繼續喝粥,突然外面驚雷般的爆炸聲接連響

起,趙桓手一抖,手裡的瓷碗掉在地上,打了個粉碎。

趙桓臉色劇變,一片煞白,他哆哆嗦嗦地問道:“來人,是不是女真人攻城,還是郭天師做法,天兵來援?”

趙多福也是驚疑不定,一顆心七上八下,“砰砰”直跳。

殿門被推開,一個禁軍滿頭汗水、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嘴裡大聲喊道:“陛下,宣化門……外,打……起來了!”

兄妹二人都是心頭一沉,趙桓顫聲問道:“是……郭天師請來……的天兵天將嗎?”

時至今日,若不是天兵天將,自己恐怕就要……

兄妹二人緊盯著軍士,生怕他嘴裡冒出來一個“不”字。

“陛下,郭天師是個騙子,早跑了,他的人被番子殺的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禁軍穩了穩神,搖頭道:“ 南門外來了一隊勤王王師,成千上萬,步騎都有,一路直衝殺過來,番子根本擋不住!”

趙桓滿臉通紅,震驚之餘,抓住了禁軍的胳膊道:“有沒有看清,是那一路王師?”

趙桓乾瘦的手抓在禁軍胳膊上,隱隱作痛,禁軍忍住痛道:“陛下,大旗上面寫著“河東招討使”,反面一個大大的“王”字,應該是河東的義軍!”

“有救了,有救了!”

趙桓滿面紅光,放開了禁軍,大聲喊道:“這就對了,是王松來了! 王松來了,我大宋有救了!”

柔福帝姬也是聲音發抖,她輕聲問道:“軍士,你可看清楚了,來的確是王松?”

“一定是王松,除了他,不會再有他人!”

禁軍還未回答,趙桓已經大聲喊道:“王松,河東招討使,我趙桓親封的勇士,大宋的救星。媛媛,你的閨中好友折小娘子,現在應該就和他在一起!”

“陛下英明!”

禁軍趕緊在一旁恭維道:“確實,忠義軍為首的是一個金槍將和一個巨型大漢,女真虜酋完顏銀術可根本擋不住這二人的衝擊。義軍的中軍陣中,是一個年輕將軍和一個小娘子,小人看的清楚,絕不會有假!”

“軍士,你報捷有功,賞金百兩,晉為金槍班散都頭!”

趙桓更是興奮,大聲道:“快快備馬,朕要去城樓上,親自為王將軍助陣!”

禁軍大喜,剛要謝恩,趙桓已經跑出了大殿,他急忙趕上,一眾禁軍軍士陪著趙桓離開。

柔福帝姬在後面急道:“大哥,等等我! 來人,趕快備馬!”

軍士們也是歡天喜地,趕緊牽來一匹駑馬,簇擁著趙多福,快步離去。

種冽帶著部下,直奔宣化門,眼見城門大開,女真人潮水般湧入,不由得悲憤交加,帶頭奔了上去,捨命拼殺。

忽然,城外震天的雷動聲響起,種冽不由得一愣,隨即熱淚盈眶。

這種聲音,他再也熟悉不過,半年前,就是在這爆炸聲中,他和父親得以倖免。

“殺賊!”

種冽和部下軍士,一起發出了怒吼。

開封府空蕩蕩的大牢內,一個年輕漢子瘋狂搖著牢門,嘴裡大聲喊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去城頭殺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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