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是壯觀啊。”

天正十年(1582)5月18日,站在營地瞭望塔上的雨秋平看著備中高松城周圍浩大的工程,不僅嘖嘖感嘆道。

在工程開始前的天正十年(1582)5月15日,紅葉軍的部署就進行了調整。所有在足守川西南岸靠近吉川元春所部的紅葉艦隊,全部轉移過河,到了足守川東北岸。紅葉軍全軍夾在足守川和備中高松城之間紮營,足守川西南岸的紅葉軍營盤也被自己拆除。一開始吉川元春和清水宗治都非常緊張,以為紅葉軍向備中高松城方向的移營標誌著總攻的開始。不過接下來,織田軍上下卻突然開始了挖地基、修土牆的大規模土方作業。清水宗治最初還不明就裡,但吉川元春卻立刻猜出了織田軍水攻的意圖,並透過篝火訊號告知了清水宗治。然而,在毛利軍試圖阻止織田軍的行動時,雨秋平的佈防卻已經完成了。驚蟄備的火炮屹立於紅葉軍剛修築的炮臺之上,對準了備中高松城的方向。清水宗治如果敢出城干擾作業,那就會遭遇亂炮轟擊。而紅葉軍的備隊則全部撤到了足守川東北一側,如果吉川元春想要來阻止紅葉軍的土方作業,那就必須在紅葉軍11個備隊面前渡過足守川——這顯然不是毛利家那些援軍辦得到的事情。換而言之,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織田軍修堤了。

而此時,看著備中高松城周圍這壯觀的景象,估計毛利家武士們的心裡都要涼了吧。

短短三天裡,那道長達六裡的長堤就已經初具雛形,數萬的輔兵正在這長堤周圍忙碌。從足守川旁取水回來的輔兵已經排成長龍,在工地裡攪拌沙土、搬運石塊、堆砌長堤的工人們同樣忙碌地如蜂巢一般,四處都是塵土飛揚。而在更遠處的東方來路上,推著手推車運來各式各樣的輜重、沙土、石塊、工具的民夫隊伍一眼望不到邊,直直蔓延到視線的盡頭,從高處看下好似雨天搬家的螞蟻,密密麻麻的人頭逐漸匯聚成一條黑線,飛快地攢動著。在這備中高松城周圍,足足十萬輔兵和民夫正在日以及以的奮戰,他們面前宏偉的長堤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長、變寬、變高。置身於這浩渺的工地之中,雨秋平忽然覺得自己的身份竟然有一些渺小。但是等他親身走下哨塔,走到工地的人群裡,站在那道已經緩緩有了一人高的三千米長提邊時,他才意識到他自己剛才看到的渺小與此時此刻的感受相比似乎又不算什麼。

雨秋平退開了幾步,讓自己的視線能夠越過長堤看到備中高松城城頭清水宗治的馬印。他掏出望遠鏡,擦了擦鏡片上的塵土向那裡望去——果不其然,一個憂心忡忡的武士正站在馬印下,望向織田家修築的大堤。即使看不清且他此刻的表情,雨秋平也知道他一定是愁容滿面、甚至是滿面怒容的。因為他此刻面對的並不是敵方一次難以阻止的軍事行動,而更

像是敵方勝利前的一次炫耀——想要攻下備中高松城,有無數的方法,可是織田家卻偏偏選擇了最耗時耗力的一種,只為了追求零傷亡的效果。這其中要消耗無數的人力、物力、財力,正常的大名根本無力提供,但是織田家卻幾乎不把這巨大的消耗放在眼裡。這與其說是一種攻略,倒不如說是一種炫耀實力的行為——天下人眼中的天文數字,在織田家眼裡不過是灑灑水罷了。

不過即使毛利家有再多的怨憤不滿,他們也是沒有半點迴旋的餘地。火力強大的紅葉軍就紮營於長堤和足守川之間,以此為防禦屏障的紅葉軍陣地沒有十萬大軍是不可能攻破的。

就在雨秋平思索著這些念頭的時候,他忽然發覺腳下的沙土地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十幾個小小的黑點。緊接著,黑點的數量也越來越多,隨即傳來的便是淅淅瀝瀝的雨聲。雨秋平抬頭望去,不知何時天色已經變得陰沉了,關西地區的雨季也如期而至。

“黑田大人,這雨會影響工期嗎?”雨秋平有些擔憂地向不遠處作為工地總指揮的黑田孝高問道。

“請治部殿下放心,絕對不會延誤工期。”黑田孝高非常平淡地答道,可是語氣裡卻是胸有成竹,“十天之內,絕對能完工。下雨一事,本就是在下計劃之內。計算工效時,也早就考慮到下雨的影響了。”

“不愧是黑田大人。”雨秋平發自內心地讚歎了一句。不知為何,黑田孝高給出的保證,就像當時竹中重治立下的軍令狀一樣讓人感到安心。他那舉手投足間散發出的自信和運籌帷幄的氣度,都有了當年竹中重治的風采。如今竹中重治舊病纏身而遠離戰場,恐怕未來的第一軍師就會由眼前的這個男人來繼承了吧。

“請治部殿下放心,您只需要做好堤壩的防務就可以了。”黑田孝高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在長堤附近一絲不苟地巡邏的常磐備,“不過有常磐備在此,想必在下不需要擔心了吧。”

在長堤修築工作開始的第一天,雨秋平就將常磐備調遣到工地現場,以隨時應付可能發生的意外情況。而福島安成也沒有辜負雨秋平的信任,幾十年來如一日地兢兢業業。常磐備的士兵在白天會一直在長堤附近拱衛,而在夜晚也會分三班倒來輪流守夜巡邏。雨秋平曾以為自己把本陣設在離長堤最近的地方已經很盡責了,但福島安成卻乾脆帶著備隊睡在了工地,每天晚上他會跟兩班巡邏,只找一些零碎的時間補一下覺。

於是,在雨秋平今天中午來到常磐備設在工地內的崗哨裡尋找福島安成時,便發現後者已靠在牆壁上睡著了。即使外面的工地上噪聲嘈雜不已,福島安成卻睡得很熟。

然而連工地噪聲都無法吵醒的福島安成,卻被雨秋平刻意放輕的腳步聲驚醒了。他揉了揉眼睛發現是雨秋平後立刻行了一禮,隨後非常歉

意地道,“抱歉殿下,在值班時睡著了,是在下的失職。”

“哪有,明明是你太累了。你也是過五十的人了,天天跟兩個夜班,身體哪裡吃得住?”雨秋平皺了皺眉頭,拍了拍福島安成的肩膀道,同時埋怨似地看了眼跟在福島安成身邊的井伊直政和坂井下志,“你們這些年輕人也是,好意思讓你們福島大人熬那麼久的夜嗎?”

“在下也說過啊,可是福島大人不聽啊。”井伊直政一臉委屈地解釋道,坂井下志同樣也是苦笑連連。

“這畢竟是攸關全軍攻略的大事,還是放心不下啊,哪敢交給小孩子們啊。”福島安成慈愛地看了眼自己身邊兩個年輕的面孔,“他們年紀還小,要是晚上突然出了什麼緊急情況,他們可不一定能應付過來啊。還是我自己盯著點,比較放心。”

“也該交給他們了,他們也都不是小孩子了,都是身經百戰的武士了啊。”雨秋平笑著搖了搖頭,看了眼井伊直政和坂井下志,隨後又把目光投向了福島安成,“你也不可能一直帶著他們呀。年紀大了,該多休息就多休息。”

“反正打完了這一仗,就有的是時間休息咯。”福島安成打了個哈欠,隨後緩緩地解下了自己的頭盔,露出了那斑白的頭髮,“本來從關東回來就想退下去了,沒想到還要再西征一次。不過打完這一仗,天下就徹底太平了吧,殿下?到了那時候,在下也沒什麼好操心了的,就可以退下去了,想休息多久休息多久。最後一仗了,累點也不要緊,就把我這老骨頭裡剩下的所有能量都獻給殿下了,也算不枉殿下二十年來的恩情。”

“二十多年來,真的辛苦了。”雨秋平也是頗為感慨地嘆了口氣,“之後就都交給下一輩吧。”

“到時候天下太平了,他們也不用應付什麼危機了,有的是時間慢慢歷練成長,在下也不需要擔心啦。”福島安成把頭盔抱在腰間,用那有些蒼老的手掌揉了揉井伊直政和坂井下志的頭髮,“你們到時候好好幹,我可要回去多陪陪我的妻子兒子們去咯。戎馬二十多年,帶著你們看著你們長大,卻沒什麼機會看我家裡那些孩子們啊,真是虧欠他們太多啦。”

“是啊,要是能多陪陪家人就好了。”雨秋平也是唏噓不已,隨後也是嘆了口氣道,“要是打完這一仗,就不用再打了該多好。”

“殿下。”就在這時,朝比奈泰平策馬趕到了雨秋平在的地方,“紅葉艦隊載著諸位殿下的部隊已經出發返航了,請求殿下的指示,讓他們去哪裡停泊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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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回去和參謀們研究一下吧,讓他們先稍等一下。”雨秋平邊說邊和福島安成他們揮了揮手道別,自己也翻身上馬便冒雨向著南邊的指揮部去了,“這下人到齊了,我看看吉川元春還敢不敢出兵干擾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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