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結束後,雨秋平目送著從小寵到大的女兒跟著直江家的車隊前去了楓葉山城裡直江家的府邸,忽然覺得鼻子酸酸的,好懸才沒落下淚來。看到他的幾個同僚向他這邊走來時,雨秋平匆忙調整了下表情,掩飾自己剛才的失態。

“在這兒矯情什麼呢?”池田恆人笑著靠了過來,把臉湊到雨秋平臉前向觀察他泛紅的眼眶,“怎麼,嫁個女兒和生離死別一樣?不都住在楓葉山城裡,想見不是隨便見?”

“要你管哦,真的是。”雨秋平抬手把池田恆興的腦袋推了開來,“你自己嫁女兒就懂了。”

“恭喜紅葉,替愛女覓得佳婿。”明智光秀也走到雨秋平的身側,朝他微笑了下,“兒女長大了總是要自己成家的,紅葉也不用太過掛懷了。”

“我也知道呀,但是心裡總歸還是放不下啊。”雨秋平靠在身後的柱子上長嘆了一口氣,雙手抱著頭十分懊喪地道,“成元丸那臭小子…我辛辛苦苦帶大的寶貝女兒呀,出嫁了都不看我一眼就跟著那臭小子走了!真是的,以後他要是敢有什麼差池看我不整死他!”

“得了吧,我可是聽你們雨秋家的人說過好幾次了,當年三日町你對陣武田信玄時,要不是那直江登平游泳過去一炮把武田信玄給打下馬來,你可就要全軍覆滅了,還不謝謝人家?就這表現不值得你嫁個女兒?”佐脅良之邊說邊拉了拉站在一旁的森可隆,向他求證道,“可隆,你說是不是?”

“直江大人的表現確實可圈可點,總能在危急時刻扭轉戰局。”森可隆雖然不好意思被佐脅良之拉來站臺,但還是非常誠懇地如實評價道。

“畢竟是要救老丈人啊,能不上心嘛。”池田恆興在一旁起鬨了一句,隨後也笑著推了推雨秋平的背,“好了好了,趕緊請客去,不然你們以為我們大老遠地來這楓葉山城時幹嘛的?難不成是專程來看你哭鼻子的嗎?你要是真哭,好像也行。”

“別貧嘴了,走吧走吧。”雨秋平被自己這幾個兄弟給逗樂了,伸了個懶腰,隨後便招呼著往外道,“怎麼沒看到藤吉郎和我大哥?”

“阿犬和藤吉郎等在外面呢,就等你吃飯呢,能不能別墨跡了!”池田恆興一邊不耐煩地把雨秋平往外推去,一邊自顧自地嘟囔了一句,“之前不是說主公要派使者來的嗎,怎麼沒看到人?”

“對哦。”池田恆興一說雨秋平才想起來還有這件事,匆忙拉住了池田恆興道,“主公的使者要是沒到,我們就去吃飯了是不是不大好?”

“害,管他呢,之前我們不也派人去催了嗎,主公的使者自己沒到錯過了婚禮又不能怪我們。”池田恆興滿不在乎地嘟囔了兩句,反手別過雨秋平拉他的手,繼續把雨秋平向外推去。

就在一群人你推我擠的走出門時,卻忽然發現神社外的大樹下靠著一個穿著印有織田木瓜紋的織田家使者。後者顯然在這裡等了半天了,但就是沒有進去參加婚禮的意思。池田恆興見狀眉頭一沉就要發怒——哪有這麼不懂禮儀的本家使者。然而還沒等他出演訓斥,就忽然被雨秋平摁住了肩膀。池田恆興愣了一下,定睛一看,才發現織田信長派來的使者不是別人,正是雨秋佑。

“你們先去吧,我待會就來。”雨秋平低聲囑咐了一句,隨後立刻甩開

了眾人,向雨秋佑那邊快步走去。

·

“阿佑。”雨秋平走到雨秋佑身前,輕聲開口喚道。眼前的少年熟悉而陌生的容顏,讓雨秋平感到心底彷彿抽痛了一下。

“見過紅葉殿下。”雨秋佑用毫無感情的機械性話語回答道,同時俯身向雨秋平行禮。

“不必如此拘…”雨秋平伸出手來向扶起雨秋佑,卻被雨秋佑生硬地後退避開了。

“禮法不可廢。”雨秋佑抬起頭來凝視著雨秋平,雨秋平卻躲閃著不敢直視雨秋佑。

“來了怎麼不進去?”雨秋平側過頭去看向剛才舉行婚禮的神社,沒話找話般地問道。

“主公的命令是,在下把賀詞和賀禮帶到了就可以,不一定要出席。”雨秋佑把手中拎著的包裹遞給了雨秋平,“請殿下收下吧。”

“可是那是岑兒和成元丸的婚禮呀,主公雖說沒邀請你出席,但你錯過了多可惜呀,那可是妹妹人生裡最重要的時刻。”雨秋平非常惋惜地嘆了口氣,看向了直江家車隊離開的方向,“晚來了也不要緊,進來看看也好呀。”

“為什麼?”雨秋佑不解地皺了皺眉頭,語言裡的疑惑好似不是裝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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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是你妹妹呀,還能因為什麼?”雨秋平對雨秋佑的不解感到更加的困惑,下意識地回答道。

“如果別人不把你當親人,只有你把對方當親人,這樣的親人還有意義嗎?”雨秋佑冷冷地反唇相譏道,噎得雨秋平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你在說什麼呢阿佑?”反應過來後的雨秋平有些生氣地提高了音調,“怎麼可能有那種事情?”

“如果殿下和楓葉山殿把在下當兒子,為什麼在下和茶茶被主公賜婚時要站出來橫插一腳?為什麼要允許哥哥胡來?如果被賜婚的是哥哥和茶茶,胡來的是我,我不相信父親你會冒著犯上的罪名也要取消婚約啊!”雨秋佑的情緒也瞬間爆炸,站直了身子對雨秋平吼道,“為什麼沒有人支援我?為什麼所有人都向著哥哥?哥哥做出了那樣的事,你們有人罵他一句嗎?阿岑和阿光有說過他嗎?沒有吧?如果是我對哥哥做出了那樣的事呢,你們難道不會罵我嗎?為什麼呢?”

雨秋佑的質問讓雨秋平無言以對,只得黯然低下頭去。他自己也明白,那件事情的處置上他完全錯了,傷到了雨秋佑的心。

“是啊,就這樣你們還口口聲聲說著把我當親人?”雨秋佑看到雨秋平不說話了,反倒是更加惱火,把手裡的包裹隨手往地上一砸,“整個雨秋家裡除了天野師傅,所有人不都是向著哥哥?把我當成一個礙事的雙生子?為什麼?就因為我是次子,還是因為我比哥哥多條胳膊?連起碼的公平都做不到,你們還好意思說把我當親人?”

“那件事情的處理確實是我欠考慮,太衝動任性了,我向你道歉。”雨秋平抿了抿嘴,隨後退開一步,向雨秋佑鞠了一個躬——這樣的禮儀從來不會出現在父子之間,以至於讓雨秋佑瞬間都愣了一下。

“現在說什麼都遲了,已經回不去了。”雨秋佑沉默了半晌後,最後還是嘆了口氣道。

“之前對你的不公都是我的不好,事到如今我跟你說什麼你也不會理睬了吧。”雨秋平抬起手來握在雨秋佑的肩膀上,眼眸

含著淚水,非常誠懇地對他輕聲道,“但是阿佑,你媽媽,你哥哥,你的弟弟妹妹,都一直一直愛著你啊…”

“嘴上說說的罷了,我走之後這雨秋家還有誰會念著我嗎?”雨秋佑被雨秋平的舉動再次弄得怔住了,不過反應過來後還是甩開了自己的父親。

“你哥哥就一直想著你啊,他那樣不喜歡拋頭露面的人,之前特意申請了去京都參加閱兵,就是想見你一面…”

“那他人呢?怎麼沒來?”雨秋佑聽到雨秋殤的事情後情緒再次立刻變得激動,憤怒地反問道。

“那是你師傅的安排,他不允許我和你哥哥同時離開領內。”雨秋平試圖向雨秋佑解釋,不過雨秋佑卻根本沒有聽的意思,而是直接甩出了另一句話:

“茶茶已經有身孕了,對吧?”

“嗯…”雨秋平聞言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點了點頭道,“你已經知道了?”

“哈…哈,當然知道了。”雨秋佑乾笑了兩聲,眼眸裡的心酸苦楚已經掩飾不住,可是卻還強撐著那不屑一顧的語氣道,“怎麼,能當爺爺了,開心得不得了是嗎?”

“阿佑…”雨秋平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不滿,用教訓的口吻道,“你怎麼能這麼說話?”

“我為什麼不能這麼說?”雨秋佑驟然提高了音量,雙手死死握拳,對雨秋平吼道,“您怕不是還不知道吧,我的妻子在6個月前就已經懷上身孕了,比哥哥還早吶,您要比你想象中還早幾個月就要當上爺爺了啊!”

“誒?”雨秋平大吃一驚,瞪大了眼睛看向雨秋佑,“永公主已經有身子了嗎?”

“是啊,6個月了,兒媳有身子了您卻毫不知情,就這樣您也好意思說您把我當親人?把我當兒子?”雨秋佑居然哈哈大笑起來,而雨秋平卻在這笑聲裡手足無措。

“雨秋家的忍者怎麼好去刺探主公身邊侍衛的情報,何況是主家的公主,你也在鴉裡任職過,不會不明白…”雨秋平徒勞地再次試圖給雨秋佑解釋,卻只是招致了後者更大的嘲笑。

“連給兒子寫封信問問都不會嗎?我去主家幾年了,您有給我寫過一封信嗎?瞭解兒子的情況,還需要靠鴉的忍者嗎?”雨秋佑放聲大笑,笑著笑著卻幾乎笑出淚水來,“就這?您還說您把我當兒子?”

“我以為你不想理我,所以才沒給你寫信的啊,但是我…”

“這不重要,您關不關心我根本就不重要,我也不在乎。”雨秋佑冷笑了兩聲,隨後錘了錘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雨秋平的胸口道,“作為雨秋家的家督,盡到雨秋家家督的本分就夠了,何必關心一個沒用的兒子呢?我也會盡到我作為一個織田家旗本和雨秋家次子該做的事情的,不需要您操心!”

雨秋平還要說話,卻忽然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扭頭去看,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聽到了訊息的雨秋殤,正急匆匆地向著自己這邊跑來。

雨秋佑看到雨秋殤後,連招呼都沒有打,轉身就解開了自己拴在樹幹上的馬韁,翻身上馬一夾馬腹,狠狠地將馬鞭往馬屁股上抽去,一騎絕塵地就向東北方衝去。雨秋殤拼了命一樣快步追上去,可是雙腿如何能比得過馬匹,最終只得無奈地看著弟弟的身影消失在馬蹄塵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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