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小田原城內外花天酒地著慶功的織田軍和德川軍不同,雨秋平在受降儀式結束後的第二天,就藉著織田信長佈置的“周圍警戒”的命令率軍前往了小田原城北方的足柄城。足柄城作為小田原城最重要的支城之一,承擔著抵禦甲斐、信濃方向來軍的重擔。不過在小田原城已經投降的今天,足柄城似乎已經無足輕重——足柄城的守軍已經在幾日前投降,雨秋平現在就要率軍來接收城池。這樣一座小城,居然讓身為當今天下第一名將的雨秋紅葉親自前來,著實讓人驚訝。

“殿下。”雨秋平進城後,早已暗中在此等待多時的天野景德便將雨秋平引到了暗室裡。

“人抓到了嗎?”雨秋平把頭湊到天野景德耳邊,壓低聲音問道。

“抓到了,他試圖孤身向甲斐山區逃走,被在下埋伏的忍者堵住,已經擒獲。但是足柄城附近已經有一些織田家的忍者了,在下不敢與他們動手,所以足柄城內外現在也沒能完成情報隔絕。”天野景德同樣壓低了聲音,“於是在下把風魔小太郎送到城外密林裡去了,那裡比較安全,請殿下待會喬裝打扮後跟著鴉的忍者混出去審問風魔小太郎吧,務必要瞞過織田家的耳目。”

“我知道,私自審問敵方忍者這種事情,讓主家知道了總歸不好。”雨秋平自然也知道輕重,畢竟他要追查的事情和他的身世有關。

·

紅葉軍進城後,立刻開始了對北條家守軍的繳械。而雨秋平將部隊交給福島安成後,自己則立刻換了身衣服,扮作搬運武器的輔兵走出城外,隨後跟著前來接應的忍者躲開織田家的哨探一路繞進了足柄城北邊的密林裡。七拐八繞後來到一個小山洞裡,門口大量戒備的忍者確認了雨秋平的身份後,就把他放進洞內。又是在山洞裡繞了半天,進入了一個用木板和石頭打造的隔音單間,雨秋平終於見到了他要找的人——北條家風魔忍者裡頭領風魔小太郎。在北條幻庵遇刺、北條綱成切腹後,他就是整個北條家裡掌握秘密最多的人了。

此刻,風魔小太郎已經被五花大綁在了椅子上,手筋和腳筋都被挑斷,身上還纏著鎖鏈、帶著鐐銬。之所以要做這麼完善的戒備,是因為雨秋平要求在無人的環境下單獨審問風魔小太郎。考慮到兩者之間的武力差異,只能把風魔小太郎幾乎變成殘廢才能保證雨秋平的安全。

在護送的忍者點上了油燈,給雨秋平留下了報警的響鈴並關門離開後,雨秋平期盼已久的審問終於開始了。

“風魔小太郎?”雨秋平在椅子上坐好後,就向面前那個青面獠牙的壯漢問道。不過風魔小太郎似乎並沒有搭理雨秋平的意思,一言不發地坐在椅子上,雙目空洞地望著雨秋平身後的燭火。

“你不會想要透過所謂的輕蔑和無視來彰顯你的氣節或者對北條家的忠誠吧?”雨秋平見狀啞然失笑,有些不解地看向了風魔小太郎,“不至於吧?北條家赫赫有名的忍者首領,居然是這樣的人嗎?”

風魔小太郎依舊沒有理會雨秋平,而是一聲不吭地坐在那裡。

“想請你開口說幾句話可真難啊,非要用刑才行嗎?”雨秋平想起了天野景德事先簡要傳授他的那些駭人聽

聞的刑罰,不禁皺了皺眉頭。

風魔小太郎依舊是沉默不語,就像一具屍體一樣對外界的行動毫無反應。

“可以給我一個你為什麼不說話的理由嗎?”雨秋平微微直起身子,讓他可以平視風魔小太郎的雙眸,然而風魔小太郎的眼神裡卻空無一物,彷彿深淵一樣地讓人絕望,而他也依然一言不發。

“是因為你知道自己必死的命運,所以沒有任何求生的念頭了嗎?”雨秋平沉吟了片刻後,心裡大概猜測出了風魔小太郎的內心所想,“自從我見到你的那一刻,你就知道自己已經必死無疑了,因為我秘密審問敵方忍者本就是禁忌,如果被織田家知道了我會惹上麻煩,所以我肯定不會讓你落到織田家手裡,之後也肯定會處決你。不論你說了還是沒說,我肯定不會留下你的命了。你是這麼想的吧?”

風魔小太郎依然沒有回應,不過雨秋平這個時候已經習慣了。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如果你投靠到了我這一邊,如果你能夠贏得我的信任讓我相信你不會去找織田家告密,我就可以把你轉送到安全的海外度過此生。”雨秋平試探性地丟擲了另一個可能,不過顯然也沒能讓風魔小太郎改變主意——他依舊一動不動。

“算了,我是真的沒有時間了,我們直接點吧。”雨秋平嘆了口氣,隨後活動了一下脖頸,壓低聲音道:“我之前在和你幻庵大師的談話裡達成了一項交易,出於保密考慮沒有告訴任何人,我也就是為了那項交易才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來提前審問你的。現在我只要你告訴我八尺鏡的下落,我就會出面求情,保住北條家的家名。你雖然還是會死沒錯,但如果你不肯告訴我八尺鏡的下落,北條家就完了。”

當雨秋平把話說到這裡時,一直沉默不語的風魔小太郎終於有了表情,緩緩地扭過僵硬的脖子看向雨秋平,用沙啞的嗓音低聲道:“我怎麼相信你?”

“我就是騙你的,你沒什麼好信的。”雨秋平聞言笑了兩聲,做出一副戲虐的表情,“我只是想看看你究竟還會不會說話罷了。”

“快告訴我。”然而剛才雨秋平百般懇求都不開口袋風魔小太郎,此刻卻在雨秋平緘口不言後卻忽然強硬起來,“你要為北條家做什麼?幻庵大師生前是怎麼和你說的?”

“我不告訴你,除非你先告訴我八尺鏡的下落。”雨秋平咧了咧嘴角,在風魔小太郎眼裡這就是胸有成竹的笑容,但雨秋平明白他自己不過是在漫天要價罷了。

“我如果告訴你了,你會怎麼幫北條家?”風魔小太郎並不死心,而是再次開口追問道,“你又為什麼要那一面破鏡子?他的下落對織田家而言有什麼意義嗎?”

“對織田家當然沒用啊,你怕是還不知道吧。我們主公在攻陷小田原城的那天,就已經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贗品八尺鏡,說是在小田原城裡搜出來的,送回皇宮了。”雨秋平向風魔小太郎告知了外面發生的事情,“至於真品的下落,我們主公怎會在意?織田家大權在握,他說哪個是真的哪個就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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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要這鏡子又有何用?”風魔小太郎眯了眯眼睛,想要活動一下手腳卻無能為力,只是傳來一陣陣

鑽心的疼痛。

“我不告訴你。”雨秋平非常堅決地搖了搖頭,隨後反問道,“八尺鏡在哪裡?”

“我不知道。”風魔小太郎同樣頂了回去道。

“交涉結束。”雨秋平見狀笑了幾聲,站起身來拍了拍手,伸手就要去拉那個鈴鐺,下達讓忍者接他出去的命令。風魔小太郎見狀一急,第一次放低了身姿用弱一點的腔調道:“紅葉殿下容稟,在下是真的不知道。”

“不說就不說嘛,我又沒逼你,你做好北條家和風魔忍者裡全族覆滅的覺悟就可以了。”雨秋平毫不在乎地聳了聳肩膀,“反正我自己花些時間,也能找到八尺鏡,不需要你們。”

“殿下…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在下坦誠相告,八尺鏡真的不是北條家偷的,近畿的一系列暗殺也不是北條家做的,那個風魔裡叛忍是殺害幻庵大師後出奔的混賬叛徒,我們追殺他還來不及又哪裡會協助他?”風魔小太郎看到雨秋平似乎真的不再在乎八尺鏡而是作勢要走後,終於亂了方寸,“在下不知道幻庵大師和殿下您是怎麼約定的!但是八尺鏡的下落,我們風魔忍者裡是真的不知啊!”

“我不是說過了嗎,你不想說就不說,我沒有逼你的意思。本來就是我和幻庵大師的私人約定罷了,沒有強迫你遵守的意思。”雨秋平依舊一副雲淡風輕、毫不在乎的態度,伸手就要去拉鈴鐺。風魔小太郎此時完全傻了,他不知道雨秋平為什麼能夠如此決絕,但是臨死前的他除了雨秋平也沒有別的指望了,狼狽之下只得低頭認輸道:

“殿下,八尺鏡的下落在下是真的不知道。”風魔小太郎非常誠懇地看向雨秋平,在鎖鏈的束縛下用那遍體鱗傷的身體微微行了一禮道,“但是在下可以向您提供其他寶貴的情報,希望能夠以此作為交換,請您為北條家美言幾句。”

“早知如此,最初又何必嘴硬呢?”雨秋平嘆了口氣,隨後緩緩地坐回到了座位上,低聲道,“快些說吧,挑你認為最重要的情報說,我沒有多少時間的。”

在風魔小太郎開口前,雨秋平又補上了一句。

“只准你說一個,如果情報不夠打動我,不夠和八尺鏡的下落一樣寶貴的話,我就不會履行諾言了。”

雨秋平的話讓風魔小太郎深深地低下頭去,渾身上下都在顫抖,雙手和雙腳的傷口處也再次開始淌血。

“殿下。”良久後,風魔小太郎又抬起頭來,通紅的眼眸裡彷彿能流出血來。

“幻庵大師和您一樣都是神力者,他的神力‘月讀’是能夠透過殺死他人而竊取他人的記憶。幻庵大師一生親手處決過無數戰俘和敵方忍者,甚至連早雲殿下、氏綱殿下還有先主公氏康殿下過世時,最後都會在臨終前讓幻庵大師替他們補上一刀,來把自己的記憶傳承給幻庵大師,由幻庵大師來在暗中守護北條家。風魔裡的忍者們若是傷重難醫,也會交由幻庵大師殺死,這就是風魔忍者裡幾十年來強大的秘密。”

“在下只是一介忍者,不知道幻庵大師究竟看到了什麼。但是幻庵大師曾經無數次和在下提起,您所持有的神力在現世也好、在黃泉比良坂裡也好,都是最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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