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九年(1581)9月29日,楓葉山城天守閣內。

“什麼?在下?讓在下去擔任此次東征計劃制定的總奉行?”真田昌幸在從雨秋平口中聽到訊息後有些難以置信,“為什麼是在下?”

“織田少主覺得自己初次指揮如此大規模的兵團作戰,缺乏經驗,所以想要我出面協助出兵計劃的制定。可是這次計劃是要以少主的名義公佈,如果我也參與其中的話,難免會讓世人覺得一切都是由我主導的,搶了少主的風頭。”雨秋平非常坦誠地攤開雙手,向真田昌幸解釋道,“所以我打算推薦一個人去協助少主。”

“可是在下是軍情司,從未從事過出兵計劃的制定,這些任務一直都是參謀本部負責的吧。”真田昌幸搖了搖頭,將推薦的信函放回了桌上,“茲事體大,十餘萬大軍東征,在下怎麼敢初出茅廬就策劃這樣的行動?還是讓參謀本部的大人們去吧。”

“半兵衛他身體這一年來每況愈下,經不起東征這樣的折騰了。而諭楠他資歷尚淺,年紀也輕,擔不起這樣的重擔。”雨秋平想起竹中重治的病,不由得嘆了口氣,隨後調整了下語氣繼續道,“思來想去,我覺得還是你最合適。畢竟此次東征的重要目標就是甲信武田家,你對那裡頗有瞭解,想必也能提出卓越的計劃吧。”

“竹中大人之才十倍於在下…”真田昌幸猶豫著還想推脫。

“就是半兵衛推薦你的。”雨秋平的這句話讓真田昌幸一下子愣住了,隨後雨秋平便繼續道,“與你說的恰恰相反,半兵衛說你的才華不下於他,一直讓你從事軍情工作是埋沒了你的天賦,所以這次才力薦你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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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竹中大人的推薦嗎…”真田昌幸聞言陷入了沉默,近二十年來他一直非常敬重竹中重治,竹中重治對他而言可謂是亦師亦友,竹中重治的話還是很有分量的。思索了良久後,真田昌幸有些艱難卻很堅定地點了點頭,“在下明白了,這就回去準備。”

·

真田昌幸離開後,雨秋平也走出了天守閣,帶著三五侍衛策馬離開了楓葉山城,從五之丸東門出城後,繞路向東山山麓上的一座小庭院而去。門口一個不到10歲的少年在看到了來人後,匆忙迎了上來。平日裡若是有人到訪,少年都會不容分說地以主人正在休息為由把他們勸走——這也是庭院的主人吩咐過的,來客一律不見。不過雨秋平自然是在可以破例接見的名單上的,名單上還有兩個人,一個是庭院主人的弟子、雨秋家的少主雨秋殤。還有一個人,少年一直沒弄清楚為什麼他也會在名單上——他印象裡那個總是陰沉著臉、肩膀上停著一隻烏鴉的怪人和父親的關係很不好。他也不像雨秋平和雨秋殤一樣經常來庭院探病——在庭院的主人移居這裡後一共就只來看過一次,還只是在門外遙遙地看了一眼,連招呼都沒打就離開了。

“半

助。”雨秋平看到竹中半助迎上來後,緩緩地翻身下馬,將韁繩交給了身後的森蘭丸。

“殿下有心了。”竹中半助看到雨秋平因為害怕馬蹄聲打擾了竹中重治休息而早早下馬後,有些感動地行了一禮道,“快快請進。”

雨秋平跟著竹中半助走進庭院內,不大的院子裡種著些花花草草,打理得頗為乾淨雅緻。森蘭丸等人退到一邊去把馬拴好,雨秋平則跟著竹中半助走進了庭院中的小木屋內。

“父親。”竹中半助推開門後輕聲喚道,“紅葉殿下來了。”

“殿下?”竹中重治聞言一愣,隨後屋內就傳來了翻身和被子的聲音。雨秋平匆忙搶入室內,把準備起身的竹中重治給摁回了床褥上,同時低聲道:“你的身子要緊,不必在乎這些繁文縟節。”

並不是雨秋平小題大做,而是對竹中重治的身子而言,起身和起床已經是一件頗為消耗精力的事情了。他重重的幾聲咳嗽,讓雨秋平知道他那摯友的身體並沒有因為這半年多來的靜養而有任何好轉的跡象。

在天正九年(1581)年初,本來因為調養了一段時間而有所起色的竹中重治忽然又經歷了一場大病,最嚴重的時候甚至危急了性命,好不容易才康復過來。在那之後,竹中重治也徹底不再過問參謀本部的事情了。應他本人圖個清靜的要求,雨秋平在作為紅葉軍陣亡將士公墓的東山邊替他開闢了個院子,竹中重治本人頗為滿意——他說他可以在這裡日日夜夜地為曾經因他而死的將士們的亡靈祈禱。

雨秋平本以為有這半年不問世事的休息,竹中重治能夠迴歸健康——但他顯然想錯了。竹中重治的臉色非常難看,身體也瘦弱得不成樣子,就彷彿即將燃盡的蠟燭一樣搖搖欲墜。

本該在天正七年(1579)就離世的他,這兩年已經可以算是和死神搶出來的時間了——不過人終究是鬥不過命運的,竹中重治的身體還是越來越虛弱。

看到雨秋平的神色變得非常悲哀後,竹中重治不禁有些動容,隨後出言寬解道:“殿下不必如此,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

“‘生老病’是,但‘死’不是…人都沒了,還談什麼‘常情’?”雨秋平搖了搖頭,隨後嘆了口氣道。

“殿下先前要求在下好好活著,看到天下平定的那一天。一年過去,西國已然臣服。”竹中重治看向雨秋平,用有些孱弱的力道繼續說道,“殿下之所以同意了那烏鴉如此兇險的九州平定計劃…就是想搶時間,一舉降服西國給在下看吧?”

雨秋平被說穿了之前只和天野景德提起過的心思,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不需要為在下做到這個份上,兵兇戰危…”竹中重治看著雨秋平的表情,憂心忡忡地低聲道,“戰場上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稍有不慎就可能滿盤皆輸。此次東征,務必不要再搶時間行險

了…”

“我知道。”雨秋平低聲應道,不過竹中重治看出了後者的口是心非。他沉默了半晌,最後努力擠出了一個讓雨秋平稍感放鬆的微笑,輕聲道:“放心吧殿下,在下的身子在下心裡有數,雖然不必年輕時了,但是再撐個兩三年絕無問題。殿下不必著急,在下一定會看到殿下平定天下的那一天的。”

說完了這麼長的一段話後,竹中重治立刻連連咳嗽了幾聲。一旁的竹中半助匆忙奉上一碗中藥,送到竹中重治嘴邊服侍著他緩緩喝下。

“你和我答應好的哦,不準說話不算話的哦。”雨秋平就像一個“要求媽媽放學一定要接我”的幼兒園小孩子一樣,和竹中重治提著一個明顯雙方都無能為力的承諾,不過在看到竹中重治點了點頭後,卻沒來由地感到安心。

“我已經向織田少主推薦了喜兵衛,喜兵衛聽說是你大力推薦他後也接受了任務。”雨秋平提起了這次來看竹中重治要說的事情。

“真田大人本該是非常有自信的人,可是常年以來的軍情工作卻磨平了他的銳氣,而在下和天野大人也太過強勢,致使他的才華無處兌現。”竹中重治有些內疚地談起了真田昌幸,話語中滿是期待,“不過在下多病,天野大人年事已高,早晚都是要讓他們年輕人來接班的。早些讓真田大人再次鋒芒畢露,對他也好對雨秋家也好,都是好事。”

·

從竹中重治處回來後,雨秋平驚訝地發現真田昌幸已經在屋子裡等著他了。

“不是說去準備了嗎?”雨秋平非常詫異地問道,“怎麼回來得這麼快?”

“東國大名諸多,局面和他們可能的部署也是錯綜複雜,戰鬥可能爆發的區域和路線更是太過龐大。在下對著軍情司收集的情報思慮了半天,現在意識到我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算清楚他們的動向會是什麼。所以想要預測他們的動向來制定十餘萬大軍在北陸道、東山道、東海道廣大地域上的進軍計劃,也根本不現實。”真田昌幸非常乾脆地給出了一個消極的答案。

“那你打算怎麼辦?總不見得把‘辦不到’作為回覆報給織田少主吧。”雨秋平看到真田昌幸眼睛裡閃爍的神采,已經意識到他有了什麼天馬行空的主意,非常期待地笑著問道。

“我們算不透東國聯盟會幹什麼,那東國聯盟自然也算不透我們要幹什麼。既然如此,不如讓他們去頭疼得算去,我們只管等他們算完了之後,看清楚他們的破綻了再入場。”真田昌幸胸有成竹地把一張薄薄的紙張遞給了雨秋平,“這就是在下給織田少主的初步答覆,請殿下轉交吧。”

“哦?”雨秋平看了眼真田昌幸那言簡意賅的計劃,笑了兩聲道,“所以我們只用先把自己藏起來,然後等東國聯盟來找我們時才突然出來給他們一棍嗎?”

“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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