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雨秋平回到楓葉山城後,立刻找到了剛安頓下來沒多久的天野景德。他一整天都在忙碌,安排鴉的忍者和內線重新恢復工作,監視那些友軍的大名和雨秋家中的可疑分子。

“權兵衛,十萬火急,立刻派人去追查阿國歌舞團的蹤跡,在調查他們這一個月來的行蹤。”雨秋平進入鴉的大本營裡天野景德的辦公室後,劈頭蓋臉地下令道,“快!立刻!”

天野景德聞言僅僅是愣了一下,隨後就察覺到了雨秋平的深意。

“殿下是懷疑他們和伊勢神宮八尺鏡失竊案有關嗎?”天野景德顯然早就經過鴉的忍者瞭解到了雨秋平今天才聽到的這則重磅新聞,不需要雨秋平解釋便低聲問道:“鴉目前沒有掌握確切資訊,織田家的忍者對伊勢神宮周圍設定了封鎖,我們無法進入。這起案件現在還停留在‘傳言’的層面上,殿下為何如此著急?”

雨秋平猶豫了一下,卻不知打如何開口——他總不見得把自己的身世和清水織子的事情告訴天野景德吧。

“殿下那一日曾經在阿國歌舞團劇場的後場裡和阿國姑娘本人有一段時間的密室獨處,不過由於鴉的規定我們的忍者只是等在暗處,沒有去聽殿下和目標的對話。”嗅覺敏銳的天野景德再次不等雨秋平解釋就發現了蛛絲馬跡,“是因為那次談話涉及到了伊勢神宮和八尺鏡,所以殿下才忽然要追查阿國歌舞團嗎?”

“沒錯。”雨秋平微微頷首,“大概是這樣。”

“殿下,您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在下?”天野景德忽然停下了手裡的工作,抬起頭來看向雨秋平,“而且在下二十多年來,就一直有過這樣的感覺。”

“是。”望著天野景德渾濁而犀利的雙眸,雨秋平知道自己沒有任何隱瞞的必要,“但是那件秘密我不能說,你能不能不要問。”

“在下只是您的部署,自然不會越界。”天野景德低下頭去應道,聲音依舊是那樣古井無波,讓雨秋平聽不出他說這句話時的心情究竟如何。

“不過殿下,在下建議您不要插手此事。”天野景德斟酌了半晌後,再次抬起頭來,非常縝密地分析道:“雖然有鴉的忍者跟著,可以保證您和阿國姑娘對話時沒有其他竊()聽者,但並不代表您和阿國姑娘進入暗室這件事,沒有被織田家的耳目發現,織田大殿說不定已經知道了,但只是把它當做您排遣精力的行為。如果您此刻立刻去追查此事,而我們的人又被織田軍的耳目發現的話,織田大殿恐怕就會懷疑那次談話的具體內容,也會覺得您和此事有關吧,到時候可就洗不清了。萬一阿國姑娘被抓後頂不住拷問,招出了您和她談話的內容,那雨秋家就要受牽連了。”

見雨秋平沉默不語,天野景德本想繼續勸說,卻忽然意識到了另一個可能。他頓了頓,隨後眯著眼向雨秋平確認道:“還是說…八尺鏡失竊一事,本來就是出於您的授意呢?”

“我沒有策劃此事,這點你請放心。”雨秋平非常坦誠地向天野景德保證道,但隨後話鋒一轉,“但是我懷疑,阿國歌舞團有去盜竊八尺鏡的嫌疑。因為在和我的談話裡,阿國姑娘表露出了對三神器的興趣。而且她偷盜三神器,很可能是為了我——雖然我本人並沒有要求她這麼做。”

“所以您的意思是…”天野景德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時眼眸裡已經蘊藏殺機,“阿國歌舞團違背您原本的意圖擅自行動,為了防止牽連出您,要在下派人去把阿國歌舞團滅口嗎?”

“這…”雨秋平聞言吃了一驚,他萬萬沒想到天野景德已經聯想到了這個地步。但是他轉念一想,這確實是對雨秋家最安全的行動——畢竟他和清水織子的談話不僅涉及了三神器,還涉及了雨秋平穿越者的身份。如果清水織子被抓後遭遇嚴刑拷打將這些洩露出去,雨秋平就麻煩大了。

可是雨秋平現在還記得清水織子保證不會洩露時那清澈的眼神。如果真的是想排除後患,雨秋平當時就可以立刻把她抓起來——不過雨秋平並沒有這麼做。看著那單純而複雜的姑娘,雨秋平覺得自己下不去手。

“先調查清楚伊勢神宮之事到底是不是他們所為,說不定是一場誤會。查清楚之後再來彙報,等我做決定,不準擅自動手。”雨秋平盯著天野景德的雙眸,非常嚴肅地要求道。

“在下領命便是。”天野景德無奈地長嘆了一口氣,有些精疲力竭地低聲道,“只是殿下若是心軟了,此事恐怕會比當年少主抗婚一事對雨秋家的影響還大,殿下真的不能下決心嗎?”

“我會好好權衡的。”雨秋平看著天野景德疲憊的眼神,有些歉疚地低聲道。

·

然而不久後,鴉查處的情報卻讓雨秋平有些意外。

“阿國歌舞團這一個多月來一直在播磨和攝津巡演?壓根沒去過伊勢?”雨秋平非常驚訝地看著天野景德交給他的報告書,“是我猜錯了嗎…那是誰去偷的八尺鏡?”

“這件事情處處透露著怪異,在下想不通有什麼辦法能讓伊勢神宮內外上百人自相殘殺而不留一個活口,也沒有一個人出來報信。如果遇到危險的話,伊勢神宮裡的人肯定會求救的吧。”天野景德說到這裡,忽然頓了頓,有些不確信地低聲道:“除非…”

“除非什麼?”雨秋平好奇地追問道。

“除非伊勢神宮內的人一直以為局勢是在自己控制下的,不需要求援也不需要逃跑。”

“這怎麼可能?”雨秋平對這一答案感到匪夷所思,“全神宮上下都要被殺光了,怎麼可能還有人覺得局勢是在控制下的?”

“的確不可能,在下的猜測罷了。”天野景德皺了皺眉頭,隨後嘆了口氣道,“不管如何,這件事情還請殿下不要再介入了。介入越深,我們越可能牽扯上不必要的干係。只要確認不是阿國歌舞團做的事情,此事就不會牽連到殿下了。”

“你說的對。”雨秋平認可地點了點頭,“照你說的辦吧。”

就在雨秋平結束了和天野景德的會談,準備離開鴉的本部時,走廊內卻有一個鴉的傳令者急匆匆地逆向狂奔而去,似乎有什麼要緊情報。雨秋平有些疑惑地放滿了腳步。果然,沒等他走到門口,鴉的忍者就追上了雨秋平。

“殿下!天野大人請您回去一敘!”

雨秋平不明所以地回到了天野景德的辦公暗室後,才發現天野景德一貫陰沉淡定的臉上此刻帶上了些許恐懼的神色。

“怎麼了嘛?”雨秋平坐下來問道。

“監視阿國

歌舞團的忍者送回的最新情報,是昨夜的。”天野景德把手上的密報倒摁在桌子上,推到了雨秋平身前,“殿下自己看吧。”

雨秋平翻開密報,才看了幾行字,就只覺得天旋地轉,彷彿有一張大網旋轉著向他撲來。

·

昨日深夜,播磨國姬路城城下町。

阿國歌舞團結束了一天的表演,正在收拾行囊。按照行程,他們明天就會啟程繼續向西。而“阿國姑娘”的扮演者清水織子,也終於可以在忙碌過後摘下自己的面具,好好休息一下。她還沒來得及卸妝,就有一個舞女敲門走進了她的房間。

“小姐,有給您的信。”那個舞女向清水織子遞上了一個信封。

“不是說過了嗎,觀客的信我一律不收。”清水織子早就見慣了愛慕者給她寫來的不計其數的求愛信,有些的言辭還頗為低俗,讓她十分不適。

“但是那個送信的人很奇怪,說您一定要看看。”舞女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聲找藉口道——其實是因為那個客人給了她幾塊碎銀子的好處。

“這樣嗎?好的。”清水織子本想和往常那樣一口回絕,但是今天她卻想到了什麼似的匪夷所思地接下了這封信。等到舞女走後她才回過神來,開始好奇自己剛才為什麼會收下。她思索了半晌,才回憶起她剛剛心裡的想到的事情——雨秋平前些日子回到了近畿。

這封信會不會是他寫來的呢?

雖然清水織子心裡知道這幾乎是絕對不可能的,但是少女的心永遠是琢磨不透的。但凡有那麼一丁點的念想被開啟了,便再也收不住了。

她有些急躁地拆開了信封,可是在看到信上的字後卻驟然如墜冰霜,整個人打了個哆嗦。

“八尺鏡。”——第一行就寫著這三個字。

“半夜城下町北邊小河的大樹旁。”——第二行的字同樣簡潔。

“一個人來。”——這是第三行的字。

“不是他的字跡。”清水織子有些顫抖著地把信給揉成了一團。他見過雨秋平的字,和這封信上豪放不羈的字形完全不一樣。

但是她知道,信已經寫到這份上,她就算不想,也不得不赴約了。

入夜後,清水織子悄悄溜出了劇團,如約來到了城下町北邊小河的大樹旁,一個男人早就等在了那裡。

“唐突了小姐,非常抱歉。”

見清水織子到了,男子彬彬有禮地問候道。清水織子走南闖北有些年頭了,一下子認出了這是關東的鄉下口音。可是這句話的用詞和語調,卻像極了高雅的貴族。其間的反差,讓她一時間忘記了問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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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什麼想說的嗎?”男人有些惋惜地低聲確認道。

清水織子不知所措地抬起頭,隨後就感到自己的腹部傳來一陣冰涼之感,隨之而來的便是刺痛。她低下頭去,一把血量的匕首已經捅入了自己的小腹。隨著匕首猛烈地轉動,清水織子疼得幾乎失去直覺,鮮血從腹部和口中不斷湧出,她整個人也跌倒在了河畔。

“伊邪那美。”那個男人也蹲了下來,把染血的刀尖對準了清水織子的脖頸,狠狠地刺下,“我收下了。”

清水織子最後想說的話沒來的及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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