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出現了你計算之外的事態。”馬印下的雨秋平看著有明海上兩家艦船燃起的火光,向身旁的天野景德出口調侃道,“不過確實想不到啊,三島水軍根本沒有必要做出這樣的舉動。從個體理性最優解來看,無論怎麼說都是繼續跟隨我們織田家更合理。”

“之前我就說過,對手是那種程度的武士,不可能全部算中,一定是雙向互發。”天野景德板著臉,一本正經地低聲答道。

“嘛…”雨秋平點了點頭,隨後悠閒地伸了個懶腰,回頭看向自己之前所在的山上那抹直入雲霄的狼煙,那是他在下令全軍總攻前點燃的,“島津四兄弟不容易了…看破了三好家和長宗我部家的詐降,在沖田畷用釣野伏反手一擊,策反了龍造寺隆信和三島水軍把我們圍困在島原半島上,一手手都是這場棋局的妙手。”

隨後雨秋平把伸懶腰的手順勢甩下,對著西南方有明海與外海相連的海峽打了個響指。

“可惜我的殺招,仍在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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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部殿下啊,另一位今川治部在桶狹間所見的光景,也不過如此吧。”

此刻,島津歲久正雙手抱胸,屹立於森嶽城城頭,看著已經陷入絕境的織田軍,“唯一的出路就是拼死突破龍造寺軍吧。不過沒用的,按照約定,鍋島大人的軍隊已經南下了,你眼中那己方最後的退路——高城城和大村城,馬上就要丟了。到時候前有堅城後有追兵,你的處境只會更絕望。”

“三弟。”島津義久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走到了城頭,“義弘也已經率部跟著家久追上去了,我們的本隊何時出動?”

“沖田畷地形擁擠,萬萬不可操之過急,等到二哥和四弟先突破了敵軍的防線再進不遲。”島津歲久胸有成竹,不緊不慢地答道,“那楓鳥已經煮熟了,不用急,飛不出島原半島的。”

“走吧,先下城準備起來。”島津義久轉過身去要從樓梯下樓,可是走到一半腳步聲卻忽然停住了。島津歲久不知所以地轉過頭來,卻和島津義久一樣愣住了——只見西南方的日之江城城頭,點燃了十萬火急的求救狼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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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後,肥前國日之江城。

“肅清敵軍殘餘,立刻整頓城防,島津軍主力可能回師而來。”功入城後的福島安成沒有半刻歇息,催促著部下們立刻開始動工,“直政,你帶著你的連隊去城外的那個巖砦駐紮,和本城互成犄角。”

“是,大人。”井伊直政向福島安成行了個軍禮,“不過在這之前,先把常磐備的旗幟插到城頭吧!”

與此同時,肥前國高城城,剛剛因為前線傳來了龍造寺隆信被寢反這一訊息而手足無措的有馬晴信忽然被告知港口處來了援軍。他匆匆登上城頭,發現有大量的艦船已經等在了港口處,上面打著的正是紅葉軍鳴鏑備的箭矢旗,船首站著一個金髮碧眼的長弓手。

護送查理前來的不過是紅葉艦隊的一部分驅逐艦,而紅葉艦隊的全數主力,此刻正如泰坦躍遷進場一般,浩浩蕩蕩地繞

過日之江城,沿著島原半島的東南海岸線駛入有明海。站在河內丸甲板上的細柳備備隊長御前崎仲秀,此刻正興奮不已地扒著船舷,向沖田畷的方向望去。

“快點快點,康清!”御前崎仲秀的嘴巴一刻不停地催促著伊丹康清,“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咱們走投無路的殿下等著救援的慌張模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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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順風順流揚滿帆的紅葉艦隊的航速面前,傳令兵的訊息並不比敵人來得快。當報告日之江城失守的使者趕到森嶽城時,島津義久和島津歲久剛才所在的天守閣已經被紅葉艦隊的艦炮轟塌了。看著那些曾經蹂躪九州島一圈的巨()物再次橫行於有明海上時,島津歲久只覺得天都要塌了。

“不是去明國了嗎……大友家的線人不是說看到了絕對是貨真價實的明國詔書嗎……絕對貨真價實的詔書啊……詔書上命令雨秋紅葉派紅葉艦隊去剿滅倭寇的啊……雨秋紅葉為了騙我們,難道連著明國皇帝一起騙了嗎?他怎麼敢的啊?難道他沒派紅葉艦隊過去嗎?不然紅葉艦隊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回來?”島津歲久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戰局的瞬間反轉讓他有些懵,還沒有意識到之後的走向會是什麼樣,只是不斷地對這一誤判感到震驚,“難道紅葉艦隊一直都沒走嗎?原來紅葉艦隊一直都沒走嗎?如果紅葉艦隊沒走,雨秋紅葉直接在我們起兵的時候把紅葉艦隊調回來不就贏定了?為什麼要用這麼複雜的反間計?”

“啊…我懂了。”島津歲久怔了半天,靠著牆壁坐了下來,緩了好久,好不容易才讓自己的大腦恢復運轉,“如果紅葉艦隊直接出現,龍造寺家就不會反,三島水軍也不會反……雨秋紅葉這是要把自己逼入絕境,好把這些潛在的毒素一口氣全排出來嗎?”

“而且別忘了一點啊三弟,我們和龍造寺家都要全軍覆沒了。”島津義久不知道為何看得很開,心態出奇得好,現在還能語氣如常地說話,“之前都覺得是我們把織田軍包圍在島原半島,現在紅葉艦隊一來,被包圍在島原半島上的可就是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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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島津歲久終於回過神來後,他爬上了已經被紅葉艦隊的艦炮轟塌了一般的牆垣,放眼向北邊的沖田畷望去——好一副炮火連天之下人間地獄的景象。紅葉艦隊把上百門火炮對準了沖田畷,肆無忌憚地開火,火炮轟鳴聲幾乎沒有停下來過。在大片大片的沼澤裡,島津軍根本無處藏身,赤裸裸地暴露在堅船利炮之下,一片一片的士兵被炮彈轟成碎片,血水幾乎染紅了沼澤。走投無路的島津軍士兵們自相擁擠著,無數人被擠下泥沼,掙扎著痛苦而死——和他們比起來,那些沒有被擠下泥沼的人死得還算乾脆一點。這些島津軍最精銳的士兵,這些剛剛用鐵炮的火力讓隊形擁擠的四國軍隊陷入絕境的島津軍,此刻卻被百倍的火力回敬,毫無還手之力地屍橫遍野。

城頭的島津歲久看著無數薩摩男兒被炮火屠殺,看著這些跟著島津軍幾十年來南征北戰、積累了無數經驗的忠心耿耿的武士和精兵被毫無意義地打死,眼睛裡幾乎流出血來

。如果是正面對決、戰至最後,這些人至少能讓敵人付出上萬人的傷亡。可是在紅葉艦隊的炮火下,他們卻連敵人的一塊皮都蹭不到,就白白地死去了。無數薩摩家庭即將失去頂樑柱、無數妻子失去丈夫、無數孩子失去父親、無數國人和豪族失去當主,島津家即將失去半數以上的中堅武士,島津家已經完了…十幾年乃至幾十年裡,再也練不出這樣的強兵了。

“投降,打白旗,這好像是紅葉軍的規矩。”島津歲久強撐著讓自己的精神不要垮掉,向身後跟來的憂心忡忡的侍衛下令道。他回過頭來,卻發現殘缺的天守閣上已經升起了一面白旗——島津義久比他更早地就選擇了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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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島津軍放棄抵抗之後——準確說他們也已經沒有了抵抗能力——任何一支部隊在毫無遮蔽的沿海地帶都是不可能與紅葉艦隊對抗的,下一個就輪到三島水軍和龍造寺家了。紅葉艦隊再次揚滿了船帆向著北邊的交戰海域航行而去,直奔龍造寺軍所在。三島水軍看到紅葉艦隊全師而來,瞬間失去了一切抵抗的勇氣,直接打起白旗投降了。而龍造寺隆信一看大勢不妙,也毫不猶豫地率軍撤退,還試圖放火焚燒大營來阻止紅葉軍的追擊。不過北畠景家並沒有讓他得逞,緊緊咬著龍造寺軍不放,讓龍造寺軍沒辦法甩開距離。

龍造寺隆信為了逃生,只得不斷地扔下部下來殿後,可是紅葉軍的追擊卻片刻不停,紅葉艦隊也趕到了側翼開始炮擊。亂軍之中,龍造寺四天王先後為了掩護龍造寺隆信而戰死,好不容易才護著龍造寺隆信一路逃到了高城城下。

然而高城城裡既不是實力弱小的有馬晴信,也不是及時趕到的鍋島直茂——取而代之的是城頭鳴鏑備的幾百把鐵炮和雪亮的長槍。

龍造寺隆信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從轎子裡鑽了出來,愣愣地看著城頭飄揚著的紅葉旗。不過紅葉軍沒有給他多久的時間,在他緩過神來的時候,身後的萬鈞備也追了過來。龍造寺隆信走投無路之下,也只得宣佈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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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在一天之間,峰迴路轉的織田軍就全數俘虜了九州三強中的兩強的全部主力近四萬人,島津家和龍造寺家的武士被一卷而空,俘虜多到織田軍全軍上下一起動手收容也難以抓完的地步。島津義久、島津義弘、島津歲久、島津家久四兄弟全數被俘,而龍造寺隆信除了本人被俘外,麾下的重臣幾乎盡數戰死。

小西行長之前兵敗逃亡後,就一直在島原半島裡的山區裡躲了起來。今天聽到外面槍炮齊鳴,他猜到可能有一場打仗爆發了,就從西側的山裡偷偷繞到了東側的山峰上想看一眼戰局——結果他看到的只是數萬俘虜被繩子捆成了串,扔下的盔甲、武器和靠旗堆積成山。俘虜的隊伍從沖田畷開始蔓延十幾裡都看不到頭,被織田軍押送著垂頭喪氣地走向島原半島最南端的日之江城。

“到底發生了什麼?”小西行長和他那些逃遁的部下們不知所措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這一天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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