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盟友可以。”長宗我部元親朝著雨秋平伸手的方向也伸出手去,攤開了手掌,做了一個討要的姿勢,“先把長宗我部家目前佔領土地的所領安堵發下來。”

“長宗我部殿下,有話不能好好商量嗎,何必如此堅決?漫天要價、就地還錢的把戲,我可不想玩。”雨秋平頗有些苦惱地嘆了口氣,隨後示意森蘭丸把隨身攜帶的四國島郡分拿了過來,攤開在幾人中央。

“事先宣告,根據織田右大將的要求,阿波國和贊岐國都是留出來分封給織田家的武士。”雨秋平在這裡稍微曲解了織田信長的意思,不過為了施壓他覺得這樣說也不要緊。他邊說邊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長宗我部元親,“我非常抱歉,這件事估計是沒辦法商量的。如果長宗我部家堅決不肯讓出已經侵佔的阿波國和贊岐國的領土的話,不排除織田右大將下令破棄同盟的可能性。”

“我也從未說過一定要那幾郡。”長宗我部元親不緊不慢地道,“阿波國三好郡、美馬郡,贊岐國三野郡、豐田郡,我都可以讓出來。”

還沒等雨秋平舒一口氣,長宗我部元親便話鋒一轉,“不過到手的東西我自然是不會白白吐出來。這四郡加起來大概有6萬石,拿伊予國的越智郡和野間郡補給我,不過分吧。”

“長宗我部殿下,你現在已經佔著伊予國東部三郡7萬石的領地了,還要再討要兩郡,太過分了吧。”三好義興心裡已經有了權衡,他的底線就是把現在長宗我部元親佔有的伊予國東部三郡割給他,由三好家來做出讓步,這樣也不會讓長宗我部元親和雨秋平為難。所以他特意暗示了東部三郡的石高與長宗我部元親需要還給織田家的石高數量相當,可以作為交換。

長宗我部元親聽出了三好義興的話外之音,饒有興趣地看了他一眼。雖然三好義興身後的十河存保依舊怒目而視,不過三好義興的態度倒是頗為緩和。

如果是這個結果的話…其實也可以接受。

就在長宗我部元親準備開口接下三好義興的領子時,雨秋平卻是忽然插話道,“好叫長宗我部殿下知曉,伊予國也是織田右大將許給三好家的,我可沒有權利把東部幾郡割給你。”

“那治部殿下是什麼意思?”長宗我部元親聞言冷笑了兩聲,眯著眼睛看著雨秋平,“合著到最後,長宗我部家還是只有土佐,是嗎?”

“本來長宗我部家就只有土佐,什麼叫‘還是’?”十河存保立刻氣得嚷嚷道,“土佐的鄉巴佬,還得寸進尺了?”

“我佔下來的地方,你以為我會隨手就讓出去?憑什麼?這都是長宗我部家兒郎流血流汗打下來的。”長宗我部元親也是憤怒地一拍桌子,指著十河存保的鼻子喊道,“自古以來,就沒這規矩!”

“那我們現在也佔著西土佐不少地,我們也不還你了!”十河存保揮著拳反唇相譏道,“那也是三好家兒郎流血流汗打下來的,我們也不還給你!”

長宗我部元親不屑地抬起手來指了指十河存保,隨後轉過頭來瞪著雨秋平道,“治部殿下,這是你的授意吧?合著我辛苦一戰打下裡的土地,全都要還回去?你把長宗我部家當成什麼了?”

“西土佐可以給你們。”雨秋平不鹹不淡地答道。

“什麼叫‘給’我們?西土佐本來就是我們的土地!”長宗我部元親被惹惱了一般,拍著胸脯不顧禮節地高聲喊道,“在和你們織田家結盟之前,土佐就是我長宗我部家的領地!長宗我部家為了織田家辛苦奮戰這麼

多年,到最後還是只有土佐?從三好家手裡打下那麼多土地,最後連一寸都沒得到?你以為我們長宗我部家是凱子嗎?”

“你以為長宗我部家是什麼?”沒等雨秋平說話,十河存保也扯著嗓子吼了起來,“沒有織田家幫忙,你們已經被我們三好家滅掉了好嗎?你還想多要土地?能把土佐要回來就不錯了好嗎?”

“你倒是立場變得挺快啊。”長宗我部元親把剛剛放下的手再次抬了起來,指著十河存保罵道,“幾天前還和雨秋家是不共戴天的死敵,現在居然就搖著尾巴跟著殺父仇人討肉吃?真不知道鬼十河在天有靈,看到你這個兒子該作何感想!”

“你!”十河存保聞言勃然大怒,掀翻了桌案就朝著長宗我部元親衝過去,三好義興好懸沒拉住他。而香宗我部親泰也趕忙走了過來,拉著長宗我部元親勸他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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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部殿下,這也是你的意思吧?”長宗我部元親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平靜下來,對著雨秋平重複道,“對長宗我部家如此苛刻,居然連一寸土地都不給我們,是你的意思吧?”

然而雨秋平並沒有回答長宗我部元親的問題,反倒是輕鬆地笑道,“長宗我部殿下,有沒有興趣一起到軍營外打獵?”

“打獵?”長宗我部元親簡直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現在嗎?”

“就現在。”

·

半個時辰後,雨秋平和長宗我部元親就各自帶著一小隊侍衛,來到了長宗我部家軍營外的一小片丘陵裡。

“我不明白殿下打算幹什麼。”策馬走在雨秋平身側的長宗我部元親雖然已經換上了打獵的行頭,可是心思明顯還在剛才的談判裡,“但是該要的領地,我一寸都不會讓。否則哪怕要流血犧牲,我也會拼死一戰,絕不會不戰而降。”

“我相信你有這覺悟。”雨秋平微笑著回想起了前世歷史上那用貧瘠的四國對抗羽柴秀吉龐大四國征伐軍的長宗我部元親,“但是啊,我勸你一句,眼界開闊點,不要一直把眼光盯著四國的土地。”

“說得輕巧。不是你自己的土地,你當然無所謂。”長宗我部元親冷哼了一聲,率先策馬跑了起來。原來他發現了遠處竄出的一隻麋鹿,立刻彎弓搭箭射去。雨秋平看了一眼長宗我部元親那弓馬嫻熟的身姿,心裡不由得暗暗抱怨:要是查理在就好了。

約莫過了幾刻鐘的時間,長宗我部元親的隊伍再次和雨秋平遇上了。此時,長宗我部元親身後的隨從們已經拎著不少戰利品,而雨秋平身後——只有森蘭丸抱著一隻可憐的小兔子。

“原來這就是治部殿下的狩獵啊,失敬失敬。”長宗我部元親拱了拱手,頗為戲謔地挖苦道。不過雨秋平卻是毫不在意,笑著給自己找了個藉口:

“這片丘陵太小了,沒什麼大獵物,我都沒興趣射。”

“呵呵。”長宗我部元親乾笑了兩聲,諷刺之意溢於言表。雨秋平身後的森長可只覺得丟臉,無奈地深深扶額——雨秋平的箭術真的是夕陽紅描邊,什麼都射不中。要是放開讓森長可射,早就獵到十幾只了,可是雨秋平硬是要自己來。

“想獵大家夥嗎?”雨秋平朝著長宗我部元親挑了挑眉毛,一帶馬韁轉過身,便策馬向著後山跑去,隨後扭過頭來向長宗我部元親招了招手,高聲喊道。

“想獵,就跟上來。”

長宗我部元親猶豫了一下,也帶著人策馬追了上去。

進了山,兩隊人馬再次分開打獵。又是幾刻鐘過去

了,長宗我部元親的隊伍再次大豐收,甚至還打到了一頭棕熊。而雨秋平的隊伍裡,只有可憐兮兮地一隻麋鹿和一隻大雁。

“哈哈哈…這下治部殿下還作何解釋?”長宗我部元親指著雨秋平的獵物,放肆地嘲笑起來,雨秋平的侍衛們頓時覺得面上無光。然而,雨秋平的臉皮質量卻非常靠譜,依舊沒皮沒臉地用同一個藉口解釋道:

“這山也太小了,沒什麼大獵物,我都沒興趣射。”

“這還不算大獵物?”長宗我部元親用手裡的弓點了點身後三個侍衛才能一起拖動的棕熊,沒好氣地挖苦道,“治部殿下莫不是想獵虎?”

“我要獵的是大家夥。”雨秋平得意地揚了揚自己手裡的弓,拍了拍腰間的箭壺,隨後便離開隊伍,自己孤身一人策馬向著山上跑去。

“山頂哪有大獵物,最多幾隻麻雀罷了。”長宗我部元親見狀啞然失笑,對著雨秋平喊道,“治部殿下怕不是沒打過獵?”

然而,雨秋平卻沒有解釋回應,只是轉過頭來大笑著道:“想獵大家夥嗎?”

“想獵,就跟上來。”

長宗我部元親若有所思地吸了口氣,隨後也拋開了部下,孤身一人追了上去。

雨秋平的騎術這麼多年來也算是有所改善,再加上坐下馬好,疾馳間長宗我部元親竟一時追不上。感覺自己被比下去了一般,長宗我部元親憋著一口氣,咬著牙一路追了上去。等到他追上時,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到了山頂。雨秋平正立在山頂最高峰的一塊土坡上,背對著長宗我部元親,環顧著四方。

長宗我部元親不明所以地放慢了馬速,策馬來到了雨秋平身後,眼前瞬間豁然開朗。站在這裡,站在這高山之巔,可以俯視整個四國島的疆界。向西到伊予,向東到阿波贊岐,向南到土佐,四國島的一切盡收眼底。

平日裡走在山路間,總覺得四國島永遠走不到邊。斤斤計較著一城一郡之地,細數著今日又拿下了幾百石的領地,開墾了多少畝的荒田。半輩子就這樣過去,到最後也不過是拿下了四國島的四分之一。總覺得四國島大得誇張,窮一生也難以統一。可是今日登高一覽,卻發覺四國島忽然變得很渺小。為什麼在四國這麼多年了,一直都在埋頭於土地,卻沒有幾次好好登高遠眺呢?

再往遠處看,是環繞著四國島的瀨戶內海。而再往海的盡頭看,是對岸的大陸。向西是九州,向東是近畿,向北是中國。海對岸大陸的輪廓在海霧裡顯得若隱若現看不清切,但他們真切的在那裡——一眼望不到邊。

那是天下,千百年來那裡有無數豪傑留下無數的豐功偉績。

長宗我部元親忽然覺得,自己幾十年的努力變得有些荒唐。辛苦了大半輩子,不過是打了些別人都沒興趣的小獵物。而這世界上,又有多少人像自己這樣,究其一生還不過是在天下一隅掙扎,甚至還不如自己。他們是否也曾這樣眺望過不曾幻想過的天下,而像自己一樣感慨萬千呢。

·

就在這時,領先長宗我部元親一個身位的雨秋平忽然回過頭來,朝他道。

“四國太小,沒什麼大獵物。”

隨後他的眼裡閃爍著長宗我部元親無論如何也難以形容的光彩,並向他伸出了手。

“想獵天下嗎?”

身前那披著紅葉披肩的武士一夾馬腹,策馬向著下山路的衝去。隨風傳來的,是他的呼喊聲——

“想獵,就跟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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