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七年(1579)9月5日一早,雨秋平就帶著侍衛們便裝前往了堺町。雨秋平來了才發現,堺町的情況一點都不比道聽途說的樂觀。原來這個繁榮的港口城市,現在顯得雜亂而無生氣。雨秋平上次來時,大大小小的無數工廠裡都站滿了工人,揮汗如雨地生產著商品。然而雨秋平今天來時,絕大多數的中小工廠都已經停工了,原本車水馬龍的街巷也顯得有些冷清。只有那些大商會治下的大工廠還維持著生產,但是大多數工廠也沒有滿員。

“人都去哪裡了呢?”雨秋平策馬來到了堺町外圍的居民區,發現在周圍的荒地上,居然出現了不少莊稼地。

“這都快冬天了,種地可不是好時候。”雨秋平皺著眉頭來到路邊,找到了一個正在耕地的男人,低聲問道,“這位兄弟,想問下,你們現在這是在幹什麼?”

“嗨,種點芝麻趕趕雜草,明年好種地啊。”那個男人看了眼雨秋平,就繼續揮起了鋤頭。

“你們是來開荒的嗎?”

“俺們本來是來堺町打工的,幹了好幾年了,一年能掙不少呢。”那個男人見雨秋平還在問,就直起了腰板,把鋤頭倒放在地上,撐在鋤頭上和雨秋平攀談起來,“可是前幾個月啊,小工廠基本都停工了,工錢也開不出來。據說是西國那些武士老爺不讓俺們的船進去了,貨賣不出。商會們都幹不下去了,我們也沒了收入。可是這不能幹等著吧,家裡還等著俺養家餬口呢。於是俺們不少人就合計了一下,打算來這邊上種地,好歹也能有口飯吃。”

那個男人邊說邊指了指周圍好多田地,“你看,那些都是俺們堺町出來的人開的田。”

“那其他工人呢?”雨秋平又問道。

“有的人去楓葉山城那邊打零工了,還有的人去捕魚,有的去砍柴,反正幹啥的都有。”男人邊說邊嘆了口氣,“可是幹這些活哪有打工賺得多啊,也不知道工廠啥時候復工。要是再不復工,俺就回老家了,老家那邊還有水田種。”

“多謝。”雨秋平朝著這個男人拱了拱手,心裡卻更加發愁。

·

他策馬回到堺町後,馬不停蹄地就去了堺港周圍一圈的倉庫視察。今井宗久所言非虛,堺港周圍大大小小的倉庫裡都已經堆滿了生產出來的物資,甚至連周邊的一些工廠都已經停工,改成了儲存物資的庫房,連街道上也橫七八豎塞著箱子。雨秋平登上一處瞭望塔,看向堺港周圍的海面,原先最繁華的三條向西國的航道如今都已經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幾艘船。而大批大批的船隻,都只能等在堺港裡,以至於堺港都已經停不下了,不得不在堺港邊上又修了兩個臨時小港。少數船隻正向著南邊的紀伊水道一路南下,估計是還要繞過紀伊向東而去,開闢前往東國的航路吧。

雨秋平馬不停蹄地又趕去了下議院的

議事大廳,大廳裡已經人滿為患,邊上的聽證席裡擠滿了各行各業的人,以至於雨秋平只能站著。工人領袖喜八郎正在臺上慷慨激昂的演講,一點都不怯場,看來還真有做議員的料。

“我們工人的要求是,透過救濟法,補償我們所有因為禁運離崗的工人!”喜八郎在臺上揮舞著拳頭,“我們工人什麼都沒做錯,就遭遇了這樣的無妄損失!必須要補償我們!”

“胡鬧。”雨秋平前邊的一個商人模樣的中年人對身旁的同伴小聲嘀咕道,“前不久還透過了一項法案,允許這些工人四處開墾荒地,他們還不知足。現在商會開不下去,我們大家都是入不敷出,稅都收不上來,哪還能給他們補貼?”

“就是就是。”商人身邊的那個人也是連連點頭,“人心不足蛇吞象啊…自從讓那些工人選人進了下議院,天天就是要求漲工錢。都給他們漲了一次了,現在又有新要求了。要我說,第一次當時就不該猶豫。哪怕是花錢也好,也要鎮住他們那次的法案。”

“工人整天就鬧,咱們不透過也不行,誰曾想他們居然還不滿意。”中年商人忍不住嘟囔道,“從來沒聽過說什麼救濟法…亂搞。”

“可是要是這些工人沒了生路,全都跑回原來的老家了,咱雨秋家辛辛苦苦聚集的那麼多人口不就都白費了。下次再要找工人,去哪裡找?”雨秋平不知出於什麼心思,冷不丁地插嘴道,把兩個商人都給嚇了一跳。

“這位大人想必是位武士吧。”那個中年商人很有眼力,一眼就看出了雨秋平的身份,“您說的也有道理,現在今井老闆他們在猶豫,很大程度上就是這個考慮。”

“但是都讓他們種地了,又不是活不下去,不能等等嘛,真是的。”邊上另一個商人卻還在哪裡抱怨,“現在西國聯合禁運,咱們紅葉殿下又被軟禁了,沒人能主事。想要恢復生意,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我們都入不敷出,那些工人再怎麼鬧,我們也拿不出錢啊。”

“上院對此是什麼態度?”由於上議院今天休會了,雨秋平沒能去上議院看看,就隨口打聽道。

“那些武士老爺們倒是清閒得很,反正他們也不差錢,不少錢都存了銀行,根本不著急。”中年商人嘆了口氣,額頭上露出了幾道抬頭紋,“他們覺得可以。他們說,如果我們下院提交了救濟法案,他們就批准。就是他們這準信,才讓那些工人那麼興奮。”

就在這時,門口又忽然傳來了喧譁時。不一會兒,雨秋平就看到了兩三個下議院的議員在一堆人的簇擁下,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就要往臺子上衝。作為此次會議議長的今井宗久見狀連忙帶著人上去攔住了他們,要維持發言秩序,可是那幫人嘴裡卻喊著口號,不斷往裡面擠。

“他們又是什麼情況?”雨秋平拍了拍中年商人的肩膀,指了指那對闖

進來的人。

中年商人只是瞥了他們一眼,就苦笑著了連連搖頭道,“又是那兩個議員,都是專門跑海運的。他們之前有一些船隻在海上和港口裡被西國那些大名的船給擊沉了,死了不少人,還有不少船連人帶貨都給抄走了。他們整天帶著遺屬鬧,要下議院立法,賠償他們的損失,再想辦法把那些被扣住的人要回來。”

“我們沒錢。”身邊的商人忍不住往地上啐了一口,“這些人就知道要錢!國庫哪有那麼多錢?雨秋家每年那麼多軍隊,那麼多奉行,那麼多的消耗,要花多少錢他們有概念嗎?今年稅收都不剩多少了,要靠著國庫硬頂。明年貿易再恢復不了,紅葉軍的軍費都夠嗆!輪得到他們要錢嗎?”

看著亂哄哄的下議院大廳,又想起了之前所見,雨秋平心下已經有了決斷。他轉身離開了議會大廳,在邊上的會客室裡等待會議結束。隨後,就將準備離場的今井宗久、津田宗及和小西隆佐全部叫了過來。

“紅葉殿下?”三人看到雨秋平後,都忍不住驚呼出聲,“您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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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剛被放出來。”雨秋平笑著打趣道,“我沒有公佈訊息,你們也務必不要洩露我已經迴歸的情報。”

“是。”三個人看到雨秋平做出這樣的表述,自然明白他是要有動作了。

“和我說實話,目前禁運的狀態,你們受到了多少虧損?”

三個商人見雨秋平這麼問了,幾乎都是毫不猶豫地把自家的情況報了出來,和雨秋平見到的場面差不多。今井宗久還補充了幾句,“我們還算好,畢竟資金充裕,而且我們和織田家內陸不少地方也有商業來往。不過不少中小商會本來就全靠著與西國的海貿,負擔不起陸路交通,海貿一斷,他們都要破產了,幹不下去了。如果能趕緊開通商路,讓他們把貨賣出去,可能還能週轉一下,救活不少企業。若是這樣的情況拖到明年,那些企業就都完了,不少工人估計也要回去了,堺町的發展至少倒退五年朝上。”

“我知道了。”雨秋平點了點頭,隨後又看了眼三人,“你們最近有空嗎?”

“殿下何意?”三位商人都是一愣。

“跟著我的軍隊一起走。”雨秋平用手拍了拍胸脯,朝著三人笑道,“我來幫你們賣貨。”

“殿下怎麼幫我賣?”津田宗及聞言啞然失笑,“殿下也要開個場子嗎?”

“據說三菱商隊已經和德川家的人取得了聯絡,現在在德川家開了新的市場。”今井宗久突然眼前一亮,“殿下莫非…”

“德川家算什麼。”雨秋平故意做出一副輕蔑的表情,“我要幫你們開啟的市場,比這個大得多嘞。”

雨秋平攤開地圖,用鉛筆沿著瀨戶內海外海緩緩地畫出了一條線,隨後抬頭看了眼三位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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