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雨秋平自己也沒有想到,由他用現代方法訓練的軍隊,居然會有這麼強的戰鬥力。

佐久間家身後的足輕們沒有一個敢於再上前,即使是平時悍勇不畏死的武士,此刻也在常磐備的長槍林前面面相覷。眼前的這條狹窄的壕溝,卻猶如天嶄一般無法跨越。任何想要踏入其中的人,就會如同壕溝裡的那十具屍體和血水一般,剎那間被刺穿。如果沒有這道壕溝,武士們和足輕們可以強行衝上去肉搏,削弱長槍的優勢。可是這道壕溝配合常磐備的長槍陣,卻是真正的絕對防禦。

“這絕對是今川義元的旗本武士!”佐久間信盛腦中滿是荒唐和崩潰的念頭,他不管不顧地扒開前面阻攔自己的足輕們,高喊道,“都停一下!不要衝上去!”他好不容易擠到了隊伍的正前方,親眼正面目睹了那可怕的槍陣後,全身也發麻般的一震。

“這壕溝真的要命。”佐久間信盛一眼看出了問題所在,下令道,“不要衝上去硬拼,推倒土牆,填平壕溝!”佐久間信盛又轉身喊道,“弓箭手!拋射!”

話音未落,一支羽箭破空而來,直中佐久間信盛的肩膀。佐久間信盛吐出一口鮮血,掙扎著努力坐了下來,周圍的親衛連忙上去扶住他。如果他剛才沒有轉身的話,這一箭,就會正中他的心臟。

“大哥,你還是先回去吧!”佐久間信重看到佐久間信盛已經中箭,面色慘白,匆忙安排幾個人扶著他回去,自己則接過了指揮的重任。

“這是恥辱啊。”常磐備陣後,站在兩個弓箭手肩膀上的查理看到被狙擊的人居然沒有被命中要害,嘆了口氣,有些氣憤地跳了下來,甩了甩手,似乎想要甩掉黴運。

剛才槍陣的雷霆一擊和統帥的負傷幾乎打光了佐久間軍的士氣,在第一線的足輕遠遠地躲開常磐備長槍的攻擊範圍,小心翼翼地把土牆上挖下來土塊拋回壕溝裡。

兩邊的弓箭隊都在盡力拋灑著火力,但是如此近距離拋射的弓箭,幾乎不能帶來任何傷亡。隨著面前的壕溝逐漸被填平,常磐備原來整齊突刺的優勢也沒有那麼大了。

“大人,為什麼不下令攻擊!”吉崗勝政專門從前線跑回來,急急地催促道,“那些尾張佬填平壕溝的時候,毫無陣型可言,不少人都把長槍當鏟子用了!我們剛才一個進攻,就能把他們幾十人都打垮!”

“不行,長槍不利於混戰。”雨秋平堅決地搖頭道,“萬一你們越過壕溝之後遭遇圍攻,撤回來可就麻煩了。保險起見,維持陣線線整吧,”

“大人,在下也覺得吉崗大人說的有道理。”天野景德低聲說道,“大人您實在是太保守了。剛才佐久間家士氣低落,陣型散亂,可是擊潰敵人的好機會。”

“誒,可能吧。”雨秋平嘆了口氣,“但我們的目的是掩護輜重隊,不是擊殺敵人。傳令下去,堅守陣線,不準擅自出擊。”

與此同時,佐久間信重也在拼命地給己方士兵打氣。

“剛才之所以你們被嚇成那樣,並不是說明雨秋家有多強!”佐久間信重努力地解釋道,“因為那幾個人都被整齊的動作震住了。還都待在壕溝裡,連反擊和防禦的動作都沒做!幾個人面對多倍的人數,自然打不過。”

“他們的優勢是整體突刺!光整齊有什麼用!”佐久間信重繼續說道,“咱們小心一點,隔得遠一些和他們對刺,找機會貼身開打,就可以了!”

採取了更加合適的應對方法,戰況沒有再出現一邊倒的情況了。雖然,在常磐備突刺的威懾下,佐久間軍付出了多人傷亡也難以形成突破。但是幾個驍勇善戰的武士還是能抓住機會削斷長槍的木頭槍桿,然後衝上去近身砍殺常磐備足輕。

“第二排第三人,補上!”福島安成看到又有一個足輕倒下後,立刻下令正後方的足輕補上。那個足輕條件反射般地收槍而立,大踏步向前,補上了空位。在這一緊密的銜接下,佐久間軍一直沒能突破常磐備的戰線,每倒下一個人,後面就會立刻有一個人補上來,彷彿永遠無法突破。還有兩個武士在騎馬衝上前砍殺第一排單膝跪地的足輕時,被後排足輕的多人突刺刺成了馬蜂窩。整條戰線因此僵持住了,佔據優勢一方的常磐備毫無進攻的打算,佐久間軍卻也拿他們毫無辦法。

雖然佐久間軍在戰線上處處接近常磐備,讓他們無法再發揮齊刺的優勢,兩軍足輕隔著一段距離互相刺殺。但是,即使單比較單兵的作戰能力,依舊比不過常磐備。常磐備的長槍兵們突刺兇狠和快速,不像佐久間軍足輕那樣畏首畏尾。而常磐備部分足輕的具足明顯也比自己這邊的竹麻甲質量好了許多,可以防禦掉許多攻擊。但是佐久間軍的竹麻甲,只要被鐵質槍尖刺中,基本就無倖免之理。

一段時間的交鋒下來,佐久間軍已經傷亡了將近二十人,但是只擊倒了常磐備不到五人。索性常磐備沒有進攻的意思,不然他們若是一鼓作氣地突破上來,幾輪齊刺,佐久間軍的戰線就會因為傷亡而斷裂,從而被徹底擊垮。

“這支部隊雖然很強,但是戰陣指揮確實不行啊。”佐久間信重長出了一口氣,“今川義元為什麼要把旗本隊交給這種人啊?”

與此同時,織田家巖砦內的瞭望塔上。剛剛被搶救回營的佐久間信盛被帶去包紮,故而沒有登上瞭望塔。

“怎麼搞的,佐久間大人怎麼在那裡和對面的足輕磨嘰,也不肯進攻。”蜂屋賴隆看著南方的戰局,幾乎維持在了那條線上,毫無進展。

“可能是佐久間大人不想進攻,以免損傷過大。”佐佐成政沉聲說道,“可是這樣一來,”他指了指雨秋平戰線後面的40長槍兵,“他們的預備隊還沒有動,我們的側擊可能會被攔住。”

“大人,在下先帶著十幾個人,幫你牽制他們。”蜂屋賴隆指了指雨秋平戰陣的左面,“我帶著人去那邊佯裝襲擊,他們預備隊出動後,大人再從右邊席捲他們的側翼!”

“好。那就行動吧、”

雨秋平看著逐漸穩定下來的戰線,和寸步不前的佐久間軍,逐漸安下了心。遠處的瀨名氏俊已經接到了雨秋平的警報,似乎正在嘗試集結隊伍。

“說不定可以讓瀨名殿下不用來增援了呢。”雨秋平滿意地看著常磐備的優秀表現。正當他思索的時候,忽然,織田軍巖砦內又響起了一陣鼓聲。從巖砦的西門中,衝出了十幾個黑甲騎兵,他們在巖砦大門外幾乎垂直拐了個彎,向著常磐備左側側翼衝來。

“黑母衣眾!”雨秋平大吃一驚,“怎麼會在這裡!”

“小川佑冬,帶著你的小隊出動!”雨秋平快速下令到,“到福島安成的左邊,面向西北列陣,掩護側翼!”

“向左——轉!”“跑步——走!”小川佑冬甩下酒壺,立刻指揮著小隊向著左邊奔去。

雨秋平再次打量了一下戰場,忽然看到了身後手無寸鐵的輔兵們。如果那支黑母衣眾不管不顧地向著側後迂迴,這些輔兵的安全就無法保證——因為小川佑冬的小隊是用腿走路,無論如何也跟不上騎兵的。

該怎麼辦——

結成圓陣把所有輔兵保護起來?可是那樣兵力就會攤得太薄弱了。果然,沒有騎兵,在平原上作戰真是麻煩。

“傳令,御前崎仲秀和吉崗勝政所部開始進攻!”雨秋平決定給織田軍中央戰線施壓,迫使黑母衣眾不敢迂迴太深,不然就有可能被包圍、

“湯普森!”在正式場合,雨秋平喊道,“帶著你的弓箭手,準備狙擊那些黑母衣眾!”

“是!”查理立刻挑選了十幾個好手,來到了雨秋平所在的小土坡上,開始瞄準逐漸接近的黑母衣眾。

“預備隊總算是動了麼。”蜂屋賴隆在疾馳的馬上微微直起身子,看了眼雨秋平的軍陣。短短十個呼吸的時間,那支預備隊已經趕到了既定地點站好,蜂屋賴隆根本無機可乘,只是不斷地往復徘徊,吸引小川佑冬的注意。“好快啊,大人那裡不會有什麼變數吧?”蜂屋賴隆暗自嘀咕道。

幾乎就在他嘀咕的同時,佐佐成政帶著二十幾個黑母衣眾騎兵,開啟東門,沒有鼓聲,悄無聲息地快速離開巖砦,向著雨秋平的右翼側後衝來。

“糟糕!上當了!”雨秋平立刻發覺不妙,手頭已經沒有能調動的部隊了,若是被這隊騎兵從側面衝入陣地,整個部隊就會面臨崩潰。自己所在的將旗肯定是保不住了,側後方遭遇攻擊的長槍兵也會毫無反擊能力。而這時,暴露在黑母衣眾鐵蹄下的吉崗勝政的部隊已經攻過壕溝,正打得佐久間軍節節敗退。

“查理,先攻擊右邊這隊,想辦法阻礙他們移動!”按照騎兵的速度,雨秋平知道他只剩下一分鐘不到的時間,也不多話,直接策馬衝向吉崗勝政的隊伍。“親兵衛,本陣的排程暫時交給你!”

“遵命,大人。”直江忠平俯身應道。

“射擊,順著我的方向!”查理提前預判了黑母衣眾的行進路線,扭腰拉弓一箭射出,身後的十幾個弓箭手也紛紛射出羽箭,箭雨落在了黑母衣眾陣中,有一個騎手和兩匹戰馬不幸中箭,騎兵的衝鋒也微微停滯了一下。

這時,雨秋平已經趕到了吉崗勝政小隊的後面。他急忙高聲喊道:“吉崗勝政小隊聽令!按照我的指揮!”雨秋平一聲高呼,身處最前線瘋狂刺殺的吉崗勝政愣了一下,立刻頭也不回地應道:“全聽大人吩咐!”

“第一排足輕轉入防禦!後三排足輕!脫離戰線!持槍立定!”雨秋平一聲令下,正向前湧去的後三排的二十幾名足輕立刻停了下來。“向後——轉!”雨秋平第二聲命令出口後,那二十幾名足輕立刻雙手握著槍桿指向天空,整齊地向後轉來。

“快步走!”雨秋平邊下令,邊看到洶湧而來的黑母衣眾騎兵越來越近,聲音都有一些變了調子。吉崗勝政小隊的足輕已經向後退了十幾步。雨秋平就在此下令,“向左——轉!向左半——轉!”兩聲令下,原本面向南面的足輕們,此刻已經飛快轉身,面向東北,黑母衣眾的方向。

“齊步——走!”二十幾名足輕踏著整齊的步子,向前越過了吉崗勝政第一排戰線的側後,掩護了他們的側翼。

“立定!”雨秋平再次喝道,黑母衣眾的騎兵又接近了許多。雨秋平甚至都能用肉眼看清最前面幾個人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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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四!”足輕們喊著號子原地踏步了四下,立刻如同雕塑一般靜止不動。

“向右看——齊!”雨秋平再次喝道,這次調整所剩時間無幾,足輕們快速扭頭對齊後,雨秋平又下令道:“向前——看!”

齊刷刷地把頭扭向前方的常磐備足輕們,看到了已經近在咫尺的黑母衣眾騎兵。

“預備——”雨秋平拉成了調子,高聲喊道。第一排足輕迅速蹲下,向斜前方探出長槍。第二排足輕把長槍放平,邁開馬步。第三排足輕把長槍向著斜前方探去。所有人死死地注視著即將衝來的黑母衣眾騎兵,雪亮的長槍林張開血盆大口,等待著對方的衝陣。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止步!”佐佐成政匆忙下令,二十幾個騎兵一勒馬韁,在槍林前,戰馬紛紛人立而起。佐佐成政沒有帶著騎兵硬衝這紋絲不動的長槍陣。

“媽的。怎麼可能這麼快調整!”幾個黑母衣眾騎兵狠狠地罵道。他們剛才親眼看到,眼前這些紅葉兵,居然從一個小隊裡,飛快地退後了三排足輕,幾下乾脆利落地轉向,就來到了防禦位置佈陣。這一系列動作,只用了短短半分鐘多的時間。

如果換成一般的部隊,這樣打亂建制臨時調動部隊,在敵前進行多次轉向和陣前機動——先不說能不能做到,就算能,也必定會帶來巨大的混亂,整支部隊都會陷入指揮危機,可能需要很長的時間完成這樣的部署和調動。這也是為什麼,騎兵的突擊可以給步兵的側翼造成巨大打擊了,因為步兵來不及調整陣型。

可是眼前的這支部隊,卻在瞬息片刻間完成了調動和陣型變換,這樣的部隊根本不存在所謂的側翼危險。

佐佐成政腦中浮現出了一個可怕的念頭——這怕不是今川義元的旗本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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