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信貴山城城下町外峻嶺備的軍營裡,紅葉軍的軍官們個個都是如臨大敵。這幾日來,雨秋平即將勾結松永久秀謀反的訊息已經傳遍了整個近畿,所有織田家的部隊都對他們抱有敵意。甚至連佐久間信盛和丹羽長秀的部隊都準備向大和運動,準備解救被雨秋平和松永久秀困在大和的友軍。

“好不容易和殿下那邊取得聯系了,松永家和伊賀的忍者太多了,傳遞信息變得異常艱難。”峻嶺備備隊長水原子經甩了甩手上那封信,“殿下說了,他絕沒有謀反的意思,讓我們不要誤會,也不要對織田家做出敵對行為。”

“楓葉山城留守的諸位大人也是這個意思,這一切估計都是謠言。”井伊直政摸了摸自己下巴上剛剛蓄起的一點鬍鬚,低聲道,“只是三人成虎…而這謠言有太厲害了。現在全近畿怕是都要信以為真了吧,織田家更是對我們疑慮重重。”

“織田大殿早年遭遇了弟弟、叔父、兄長、堂兄連綿不絕的叛亂,後來又被妹婿背叛,最近幾年松永久秀、荒木村重等人又是起事,恐怕已經讓織田大殿對家臣不剩下多少信任了吧…”井伊直政苦笑了一下,“咱們殿下說白了,畢竟是今川家來的人…織田大殿肯定對我們…”

“那現在該怎麼辦?”峻嶺備第三連的連長池本武藏開口問道,“我們到底該做何打算?織田家大軍若是過來‘平叛’,我們該作何反應?打?撤?總不見得投降吧?”

“殿下的命令是讓我們不要行動,保持剋制,堅守在這裡即可。”雨秋殤接過水原子經手中的信,把他的命令又讀了一遍,“我們照做便是。”

“不夠。”水原子經聞言卻是搖了搖頭,從雨秋殤手裡把那封信拿了回來,“當下的局勢…僅僅做這些已經不夠了。我們必須要挽回織田家對雨秋家的信任,不然織田家一旦宣佈我們為叛臣、對我們進攻,那時候不想反也要反了,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可是我們能做什麼呢?”池本武藏有些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身子,低聲問道,“打下信貴山城以證清白嗎?”

“沒用的,萬一松永久秀直接開城了怎麼辦?那不是徹底洗不清了。”水原子經再次搖了搖頭,看他的表情,卻彷彿胸有成竹一般,“我們是做不了什麼,峻嶺備也做不了什麼。如果能做什麼的話,殿下也會在命令裡告訴我們的。”

“那怎麼辦?”雨秋殤見水原子經沒了下文,於是便追問道。

“我們是做不了什麼,但你可以。”水原子經望向了有些驚訝卻又似乎預料到了什麼的雨秋殤,“峻嶺備做不了什麼,峻嶺備第一連連長雨秋殤也做不了什麼,但是雨秋家的少主是可以做些什麼的。”

“大人…”雨秋殤眉頭一皺,就想開口反駁,卻被水原子經沉聲打斷了。

“少主,我知道您要說,您不想以雨秋家少主的身份而活。”水原子經話鋒一轉,語調也沉了下來,“但是,眼下的局面由不得您任性了。”

“在下沒有任性,在下很好地履行了峻嶺備第一連連長的職責。”雨秋殤不卑不亢地反駁道,神色如常地凝視著水原子經。

“你不僅要對得起峻嶺備第一連連長的職

責,還要對得起雨秋家少主的身份,對得起雨秋家上上下下那麼多期待、愛戴你、珍惜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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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秋殤撇了撇嘴角,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少主,請您立刻去面見織田大殿吧。以您的身份作為人質,想必是可以證明雨秋家沒有異心的。”水原子經將雙手搭在了雨秋殤的肩膀上,語重心長地低聲道:“趁局面還沒有無法挽回之前。”

而此時,雨秋平正和池田恆興帶著一眾侍衛一起,快馬加鞭地向著西邊飛馳。本來他們所在的大和-伊賀交界處,想要去找織田信長的最短路徑就是北上。可是眼下北邊滿是大和國人眾的叛軍和松永家、伊賀的忍者,實在難以透過。無奈之下,雨秋平只得先向西跑回紀伊、河內,然後再向北折向京都。這一路上估計要耽誤不少時間,雨秋平和池田恆興都生怕織田信長在那之前就下達了討伐雨秋平的命令,和雨秋家兵戈相向。

“過了那裡就是紀伊地界了,我的人已經在那裡備好了備用馬匹,我們到了那裡直接換馬繼續北上!”雨秋平遙遙地指了指前方山路的拐彎處,對著身後氣喘吁吁的侍衛和池田恆興高聲道,“加油!”

“娘的,老子從大和北邊東躲西藏一路鑽樹林躲著大和國人還有忍者跑到你這裡,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又跟著你這一路折騰。”池田恆興已經在馬上累得滿臉通紅,抱著一個水囊連著“咕嘟咕嘟”了好幾口,忍不住抱怨道,“你小子,真不讓人省心。”

“嘿嘿。”雨秋平有些不好意思地乾笑了幾聲,“回去請你吃飯。”

“那也得回得去才行啊…”池田恆興摸了摸嘴巴,一夾馬腹當先就衝了出去,“快點吧!要是主公宣佈對你動手,織田家和雨秋家全面開戰,事情就難辦了。”

“真到了那個時候,你會怎麼辦?”雨秋平故作不在意地笑著調侃道。

“狠狠地扁你一頓。”池田恆興沒好氣地往地上啐了一口,白了雨秋平一眼,“你給我等著。”

然而,就在池田恆興和雨秋平打趣的時候,在前方偵查的忍者卻忽然趕了回來。

“殿下,前方的山路上坐著一個老人,地上鋪著席子,還有一桌茶具。”

“什麼?”雨秋平聞言有些驚訝地反問道,“就是坐在大路正中央嗎?”

“是的。”那個忍者面色低沉地彙報道,“來者不善,殿下小心。”

“附近還有其他人嗎?”

“沒有了殿下,在下等人探過了,整個山林附近也只有他一個人。”忍者說到這裡似乎有些尷尬,自己剛剛還說過“來者不善”,可是眼下的情況卻讓人看不出任何威脅。

“他在這裡待著多久了?”雨秋平又丟擲了一個問題,不過那個忍者似乎並不清楚。雨秋平笑了笑,索性自己帶著人過去看看反正只有一個人,雨秋平可不會再被刺殺一次了。

然而,等到雨秋平轉過山腳,來到那個等在山路上的老人面前時,卻驚愕地說不出話來。

那個人是不是別人,正是松永久秀。

“紅葉殿下,別來無恙。”松永久秀看到雨秋平策馬到了自己身前

不遠處後,抬起頭來微微一笑。他此刻身著一身樸素的布衣,正襟危坐在有些簡陋的竹蓆上,倒像是個和藹的落魄老茶人一般,完全看不出半點“叛亂怪癖者”的恐怖。

雨秋平腦中想過了無數個可能,也搞不明白松永久秀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顯然,他是在這裡等著雨秋平的,也就是說他事先就掌握了雨秋平的行蹤。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在這裡安排人伏擊雨秋平,反而自己孤身一人送到雨秋平手邊呢?

“松永殿下,自投羅網。”雨秋平沒有答話,池田恆興倒是大笑起來,“我管你在這裡故弄玄虛些什麼!一個人都不帶還敢過來?紅葉,快把他抓起來!”

“池田殿下,您有沒有搞清楚狀況啊?”松永久秀聽到池田恆興笑了,自己也放肆地大笑起來,這和他平日裡那副“寬厚老人”的人設完全不符,就彷彿是鋒芒畢露的狂人一般,“我敢孤身一人來這裡,就是因為紅葉殿下不會傷我啊,自投羅網的人應該是你吧?”

“別聽他胡說。”雨秋平狠狠地打斷道,同時拍了拍池田恆興的肩膀。

“真是夠拙劣啊?不會是為了離間,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吧。”雨秋平冷哼了一聲,朝著身後的本多忠勝打了個手勢,“把他抓起來,直接帶到主公那裡去。”

“且慢!”松永久秀見狀猛地抬起手,朝著雨秋平搖了搖,“我敢來這裡,自然是有我的底牌的,你不想聽聽嗎?”

“不想。”雨秋平沒好氣地答道。

“那你不想要你兒子的命了嗎?”松永久秀不慌不忙地笑道,臉上那和藹的笑容卻頓時讓雨秋平毛骨悚然雨秋殤所在的峻嶺備一直在信貴山城和松永久秀對峙莫非?

“你什麼意思?”雨秋平沉聲喝問道。

“沒什麼意思,只是想請紅葉殿下喝一杯茶,談談心罷了。”松永久秀一抖袖子,指了指身前的茶席,他一邊說話一邊用無比嫻熟的手法煮茶。雨秋平一眼認出了擺在他身邊的平蜘蛛茶釜那名聞天下的茶器。不過,松永久秀並沒有用那平蜘蛛茶釜來烹茶,而是用了一些頗為簡樸的茶器。

“我為什麼要和你喝茶?”雨秋平低聲問道,手已經摁在了自己的刀柄上。

“不喝你怎麼知道?”松永久秀胸有成竹地反問道,那態度讓雨秋平感到毛骨悚然。

“有什麼話不能現在說嗎?為什麼一定要喝茶?”雨秋平再次強頂住壓力追問道。

“這是老夫的習慣,一向都是以茶會友。因為我不會在茶席上撒謊,也不會有茶人再茶席上撒謊。”松永久秀用那毒蛇般的眼眸瞟了雨秋平一眼,同時指了指自己對面的位置,“請吧。”

松永久秀有恃無恐的語氣讓雨秋平的心揪了起來。他深吸了幾口氣,對著森可隆命令道:“可隆,上去搜身。”

“請便。”松永久秀緩緩地舉起雙手,毫無顧慮地讓森可隆把他身上全部搜了一遍。森可隆朝著雨秋平微微點了點頭,示意沒有問題。

雨秋平於是大踏步地走上去坐了下來,手始終按在千鳥的刀柄上,池田恆興、本多忠勝、森可隆等人也如臨大敵地跟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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