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的日子是無比難熬的。

6月25日,距離三好家圍城已經過去了二十餘天。三好義賢的忍者已經切斷了岡豐城半數水源,城內的用水開始緊張起來。而雨秋平期望中會在三好軍中爆發的疫病,也並沒能如願雖然有足輕因為吃了不乾淨的東西而病倒,但是疫情被很快控制住了。

比起雨秋平,長宗我部家的人則更為著急。眼下,他們所有的領地都被三好家佔據了。按照三好家的風格,不好好亂捕一番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他們可是連自己的居城飯盛山城都狠得下心去洗劫,更別提土佐了。長宗我部家的武士們紛紛擔憂自己的領地,不知道會被三好家糟蹋成什麼樣子。

三好家圍城二十餘天,卻並沒有發起過攻擊,似乎不想承受攻擊帶來的傷亡。西南邊的浦戶城似乎也沒有遭遇戰事,因為贊岐眾並沒有回師的跡象。

不得不說,三好家採取的選擇是明智的。這些日子,雨秋平別的沒幹,就是一門心思加固岡豐城的城防。在他這個防禦達人的親自監督下,岡豐城內軍民齊上陣,把岡豐城內外武裝成了一個大型堡壘。岡豐城依託山勢,配上海量的鐵炮、弓箭和火炮,三好軍若是想要進攻,肯定會碰個頭破血流。

雨秋平的想法是,利用守城戰消耗三好軍的兵力和士氣。等到三好家損失慘重後,城內的部隊藉機反擊,將三好軍在城下擊潰。然而,三好家根本不給雨秋平這樣的機會,就是一門心思想辦法切斷岡豐城的水源,坐觀長宗我部軍和紅葉軍自己撐不住了,衝出來突圍。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到了6月30日,岡豐城全城只剩下兩口泉水沒有被切斷,局面危機重重。長宗我部家和雨秋家的家臣多次召開了評定會議,商討迫不得已時兩軍突圍的戰術。

“三好軍在城外大約有30000人左右,其中10000戰兵。”福澤諭楠在紅葉軍參謀部製作的沙盤前,向圍在周圍的兩家武士講解現在的情況。如此直觀細緻的沙盤讓長宗我部家的人讚不絕口,似乎籌劃著自己也要做一個。

“南門外是三好長慶的主力,大約有15000人。而西門和東門外,則是十河一存和三好義賢負責,三好長慶也派出了一部分軍隊協助。”福澤諭楠在岡豐城的東門外點了點,那裡是三好義賢的營寨,“三好義賢的阿波眾不久前還被我們擊潰過一次,戰鬥力相較而言比較弱。如果我們想要突圍的話,就要從東邊突圍。”

“可是從東邊突圍之後呢?我們跑去哪裡?”香宗我部親泰微微前傾,開口問道,“東土佐的香宗城和安藝城都淪陷了,已經沒有可以依託的地方了。”

“我們可以把他們再搶回來。”吉崗勝政伸出手來,在沙盤的邊緣敲了敲,“然後進城防守。”

“先不說我們能不能在三好家大軍的追擊下成功突圍,就算突圍了,我們能一邊抵抗追兵一邊攻克前方的城池嗎?”雨秋平皺著眉頭連連搖頭,“太難了。而且香宗城和安藝城都不大,可能容不下我們的12000人。”

“要想突圍,就要往西南突。”福留親政用手指了指浦戶城的位置,那是滿盤的釘拔紋裡唯二兩個插著紅葉旗和七片酢漿草的城池,“浦戶城兩面環水,易守難攻。城池也大,容得下我們這麼多人。而且浦戶城的水源不會被切斷,我們可以一直守下去。”

“如果真的能突破到浦戶城邊,倒是有機會。城內的釃酒備肯定會出來接應我們,裡應外合之下,衝進浦戶城不是問題。”雨秋平微微頷首,片刻後卻還是搖了搖頭道,“問題是我們如何突圍到浦戶城?岡豐城以西,官道狹窄,又有十河一存坐鎮,三好長慶的主力也可以隨時支援,我們恐怕衝不出去啊。”

“衝不出去也要衝,不然幹等在岡豐城裡渴死不成?”長宗我部元親無奈地苦笑了兩聲,“紅葉軍勇猛無敵,有治部殿下在,我們還是有一戰之力的。”

“老實說,我不是很有信心。三好家的人數幾乎是我們的三倍。而且這二十多天來,三好家也在城外修築了大量的巖砦、柵欄、壕溝、拒馬,想要突圍可是難上加難。”雨秋平雙手扶著沙盤的邊緣,凝視著戰局,試圖捕捉到一些戰機。

“治部殿下的紅葉軍,當年同樣面對人數是兩倍多的甲州武田軍尚且能贏,怎麼會連突圍都辦不到?”谷忠澄似乎還是在懷疑雨秋平有保存實力的企圖,話裡帶刺地問道。

“那一戰我已經輸了,若不是炮兵僥倖擊傷了武田信玄,讓他無法動用預備隊給我們最後一擊,我們就要全軍覆沒了。”雨秋平笑著攤開了手,“總不見得指望我再一炮打中三好長慶吧?”

“我有個問題。”一直在一旁盯著沙盤看的前田慶次忽然開口打岔道,“為什麼岡豐城北邊一直沒被圍起來?三好家在那裡就放了一點斥候啊。”

“因為岡豐城北邊都是大山,山峰陡峭,森林密佈,軍隊根本走不過去。”吉良親貞看著前田慶次,向他解釋道。

“那我們為什麼不試試看撤到山裡去呢?”前田慶次挑了挑眉毛,環視了在場眾人一圈,卻發現大家似乎對此都沒有絲毫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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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邊的山真的走不了。”長宗我部元親用不容置疑的語氣拒絕了前田慶次的提案,“根本不用考慮。”

“若是九郎判官那日也是這樣看一ノ谷的,那可就沒有那場聞名天下的大戰了。”前田慶次試圖用源義經一ノ谷奇襲的事例來鼓舞眾人,卻依舊沒有打動大家。

“太難了。”雨秋平搖了搖頭,“九郎判官那日是帶著幾十騎,我們如今可是要帶著上萬大軍吶,如何走得出去。”

就在岡豐城內的眾人一籌莫展之時,三好家的主帳內,三好義賢同樣是愁雲滿面。

“一切都正按照你的計劃進行,二弟這是怎麼了?”三好長慶看到三好義賢愁得都吃不下飯,不禁調侃道,“一點都不灑脫,可不像你的風格。”

“擔心什麼呢?他們的水軍全困在浦戶港裡,沒有水軍,紅葉軍在近畿是飛不過來的。”見三好義賢還是不說話,三好長慶便繼續開口道,

“這不是什麼計謀不計謀的問題,瀨戶內海隔在那裡,飛不過來就是飛不過來。”

“若是九郎判官那時也認為,瀨戶內海是渡不過去的,可就不會有屋島之戰了。”三好義賢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沒有什麼不可能的。所謂的奇襲,就是做大家想不到也不敢想的事情。”

“可是眼下,紅葉軍真的無能為力了,那個天野景德的計策想必都用完了吧。”安宅冬康在一旁出言寬解道,“織田信長昨日都已經搬出天皇遣使求和了。按照他的性子,但凡還有迴旋的餘地,必定不會做出這樣低三下四的舉動。”

“現在怕就怕,有人一反常態,不按常理出牌。”三好義賢緩緩起身,端起桌上的茶水,平視著茶水上隨著水波起伏的茶葉,“別忘了,當年松永彈正就這樣奇襲了飯盛山城。”

“你是說那廝會出手幫忙?他巴不得雨秋紅葉死了,他才好瓜分河內和泉呢吧。”十河一存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他固然不會,但是織田家最不缺的就是瘋子。”三好義賢放下茶杯,緩緩地把視線投向東北,“一切都以墮入我畫中,可是還有一人,尚在框外。”

“是誰?”十河一存開口問道。

“羽柴秀吉。”三好義賢舉起手來,點了點東北方向,“令人猜不透的傢伙。”

7月1日,三好軍主帳內迎來了傳遞緊急軍情的信使。訊息也言簡意賅,卻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除了三好義賢。

羽柴秀吉奇襲了孤懸海外的淡路國!現在正在圍攻洲本城!

“怎麼過來的?”安宅冬康聽到訊息第一個走出反應,“哪裡來的船?”

“都是小商船。”前來彙報的傳令兵面色有些慘敗,“我們留守的水軍和忍者都在監視岸和田港和在紀伊南部晃盪的九鬼水軍,沒有人監視攝津方向。羽柴秀吉不知什麼時候蒐集了一堆小商船,趁著暴風雨在攝津海邊出海,被風一路吹著就刮過了明石海峽,到了淡路島上,緊接著就上岸了,我們看那一日暴風雨那麼大,料想沒有什麼情況,就沒有安排例行崗哨。”

“輕敵。”安宅冬康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彷彿渾身的力氣都脫離了身體一般,“說了多少次,還是記不住啊。也是,要是真的說幾次就能記住的話,古往今來也不會有那麼多人敗在輕敵上了。”

“殿下,請快點回師吧,洲本城不知道能堅持多久。似乎織田軍還想用那些商船繼續渡河!可是我們淡路水軍的水手和足輕都抽不開身去出海,所有人都在防守洲本城,船上沒能剩下幾個人!”那個傳令兵十分焦急地低聲道,“羽柴秀吉在搶割我們在淡路島上的莊稼,在這樣下去,這一年都要顆粒無收了。”

“棋差一招。”三好義賢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默默搖頭,遺憾地看了一眼岡豐城頭飄揚的楓鳥旗。

這是你最後一次從我手上逃走了。

三好義賢在心裡默默念道。

下一次,不取你的性命,不留我的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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