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30日清晨,雨秋平早早地就披掛完畢,用過早餐後,就開始在城頭巡視。

畢竟是第一次上陣,緊張,激動,內疚,擔憂折磨的他一個晚上就迷迷糊糊地眯了一會兒。但是就和他中考時一樣,即使失眠地多厲害,因為馬上就要遇到大事,精神還是可以高度集中。部隊都已經按照早上新下發的佈防圖準備完畢了。

知立城所處的位置,是在官道的東側。因此,雨秋平並沒有在東門留下部隊。因為織田軍如果想從東門進攻,就必須繞著知立兜一圈過去。這麼長的時間,足夠雨秋平發現問題再調整部署了。

在北門,西門,南門,雨秋平安排了福島安成,御前崎仲秀,吉崗勝政的小隊進行防禦。45人平攤在100米的城牆上顯得有些單薄。為此,雨秋平將小川佑冬的小隊留在了天守內,作為預備隊隨時準備增援各個城牆。雨秋平記得,拿破崙曾說過,無論如何,都要留下充足的預備隊。為此,他還把查理和他的三十幾個弓箭手留在了天守閣內。現在,足輕們正忙著把滾石,檑木搬上城牆。而每個城牆上都立著幾口大鍋,裡面正煮著沸油。城牆邊上還準備好了火把和打火用的燧石。

雨秋平要臨陣指揮時,才發現自己並沒有旗幟。於是御前崎仲秀不知道從哪裡找到了一張巨大的紅色桌布,隨便綁在了一個木杆上,在天守閣豎立起來,就算是雨秋平的將旗了。

馬廻眾騎兵差不多在卯時四刻就開始在官道上活動了,但是並沒有騎兵接近偵查知立城,可能是覺得不值得偵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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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會兒,當滾石檑木差不多已經準備完成,足輕們正在城牆上休息的時候,在官道遠處的一個小丘陵上,似乎可以看到一些小黑點在移動。

“來了。”雨秋平咽了口口水,努力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一旁的天野景德肩膀上的烏鴉發出了幾聲哀鳴,不知道在表達些什麼。

辰時三刻,那些小黑影終於出現在了雨秋平的視野中。那是人數大約在200人左右的一隊足輕,陣中還有十幾個騎馬武士。他們現在距離知立城大概還有10裡左右。

雨秋平所在的天守閣,大概有10米高。如果用地球半徑和勾股定理來計算的話,估計都能看出去十幾裡,說不定可以直接看到織田家在桶狹間的營地。然而,在這條官道上,卻有一個小丘陵,阻礙了視線。剛才織田家部隊出現的地方,就是這個小丘陵。

等到那些部隊靠得更近了一些,雨秋平能夠看到部隊的旗幟。除了一面木瓜紋的大旗外,足輕們背上插著的靠旗都是另一個雨秋平沒見過的家紋圖案。

“是瀧川家。”天野景德眯著眼看了一會兒後得出了結論,“家主是瀧川一益,是出身忍者的武士,本人最為擅長調略計謀,同時也是織田家有名的將領。”

“傳令下去,全軍戒備。”雨秋平向親兵衛吩咐道,親兵衛立刻安排傳令兵去往各個城牆。這瀧川一益可是雨秋平在《信長之野望》系列遊戲裡面經常看到的名將,一般統帥和智謀兩項資料都是相當不錯的,還擅長鐵炮,也就是中國的火繩槍。

一想到自己初陣,就要和這樣在日本史上赫赫有名的武將對陣,雨秋平不由得心裡一陣陣發虛。但是隨即,他也想出了藉口安慰自己,“這些人都是要成長多年以後才能成為名將的,現在還沒有多厲害。”雨秋平喃喃自語道,“那個日後令日本聞風喪膽的太閣豐臣秀吉,現在不也只是一個提草鞋的小侍從麼。”

“啊!啊嚏!”桶狹間,一個身材矮小,面相醜陋的低階足輕忽然打了個噴嚏。

“猴子,怎麼了?這麼弱不禁風,如何在織田家當足輕?”織田信長冷哼了一聲。

“請主公贖罪啊!”木下藤吉郎一下子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頭,“小人沒有風寒!小人只是一想到主公的威名即將傳遍三河,就有些激動,就!就打了個噴嚏!”

“哼,算你會說話。”織田信長本來也無意為難他,“幫餘拿著草鞋。”

辰時八刻,瀧川家的部隊已經緩緩接近了城下。他們在知立城西北的位置離開官道,直奔知立城北門而來。雨秋平在天守閣上已經可以清晰地看出隊伍的輪廓和人數多少,確實只有200人左右,而且沒有輔兵,全部都是披著鎧甲的戰兵親自前來。

“可能是覺得反正就十幾裡的路,不用讓輔兵跟著吧。”雨秋平做出了一個判斷。

“果然沒有帶攻城器械。”守衛北城的福島安成心下一安,“又有誰能想到,我們大人居然能在短短半天裡修好城門呢。”

而此時的城下的瀧川軍,則微微發生了騷動。兩旁焚燒過的城下町已經面目全非,散發著灼燒後廢墟特有的味道,格外讓人煩躁。足輕們本來被昨晚回來的馬廻眾告知,知立城這座小城只有兩百多沒什麼戰鬥力的奴隸防守,北城城門也已經塌陷一半。他們只需要沿著斜坡上去,然後就是一場輕鬆的屠殺。

然而,此刻迎接的他們的,卻是修繕完畢的北門,以及城頭精神抖擻,每個人頭盔上都插著一片紅葉的足輕。令人訝異的是,他們背上卻沒有插著靠旗。

“這是什麼意思?”瀧川一益皺了皺眉頭,左手摩挲著下巴上的一撮小鬍子。“傳令,把那邊黑母衣眾的人給我喊過來。”

一個騎馬武士飛馳離開後,不一會兒,遊弋在官道上的織田家騎兵就有幾人離開隊伍,前去了瀧川家的佇列裡。

“佐佐大人,這是怎麼回事。”瀧川一益瞪著趕來的佐佐成政,遙遙地指了指知立城的北門城牆,“昨天馬廻眾給我的情報可是,北門城牆已經倒塌。”

“瀧川大人不是很客氣啊。”佐佐成政看了眼瀧川一益的隊伍,毫不示弱地回應道,“沒有帶攻城器械,沒辦法攻城。就把火氣隨便撒在別人身上麼?”

瀧川一益的眉毛快要擰成一個疙瘩了,雙眼彷彿在冒火,“情報錯誤,殆誤戰機,你可知這是何等罪過?”

“不是我殆誤戰機!”佐佐成政指了指桶狹間的方向,“我是昨天晚上才來換班的,傳達情報的是河尻秀隆大人和塙直政大人。瀧川大人若是有什麼不滿,可以找他們去說。”

瀧川一益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了一下,“剛才錯怪佐佐大人了。”他說道。

“哼,”佐佐成政哼了一聲,“不敢當啊,瀧川大人,在下只知道如實稟報,不知其他。”

“既然如此,那麼攻城一事就只好押後了。”佐佐成政說道,“主公在桶狹間為了攻克安祥城和岡崎城,已經打造了一些攻城裝備了。等著輔兵把他們運過來就…”

“不用。”瀧川一益忽然打斷了佐佐成政的話。“就用我這200人,就可以打下知立。”

“哦?”佐佐成政嘲諷地看了眼瀧川一益,“大人莫不是在說笑?沒有攻城器械,大人連城都進不去。用刀砍開城門麼?”

“不。”瀧川一益沒有理會佐佐成政的嘲諷,而是伸出手,指了指一旁焚燒過的城下町的一處廢墟,“看到那裡了麼。”瀧川一益壓低聲音說道,彷彿怕被城頭的今川家士兵聽到,“那裡有一根巨大的房梁,沒有被燒燬,可以用來當做衝城錘。”

“他們雖然修了北門城牆,但是知立城本身的城門卻已經年久失修,無論如何都無法彌補,我們就直接把城門撞開。”

“哪有那麼容易。”佐佐成政哂笑了一下,“大人就在守軍面前大搖大擺地拿出房梁,再去撞城門。城裡面的人老早把城門後面堵好了。”

“不會。”瀧川一益微微一笑,“將計就計。城裡必定有能人,能夠半天修好城牆。那麼他們全城肯定都因為這個事情而沾沾自喜,”瀧川一益看了眼城牆上得意洋洋地嘲笑著沒帶攻城器械的織田家的紅葉兵們,他們還時不時發出聒噪。

此時,城牆上,今川家的足輕們正肆意嘲笑著樓下的織田家。

“哈哈,尾張佬們,有種你們爬上來啊!”一個足輕雙手摁在牆垛上,興奮地喊著。

“來啊!來啊!攻城啊!沒想到我們大人一天就修好了城牆吧!”另一個足輕一邊喊一邊興奮地揮舞著雙臂,引起周圍的人一片喊好。

福島安成看著大家興奮的樣子,雖然覺得有些不妥,但也沒有去制止,只是在一旁微笑。畢竟,他本人也沉浸在得意之中。

“他們會把注意力過多的放在剛剛努力修好的城牆上,認為只有爬過城牆才能進城,而忽略了城門。這會導致他們很輕敵,導致他們鬆懈,直到我們運來攻城器械。”瀧川一益繼續說道。“在這之前,他們甚至不會專注於防守。”

城牆上。

“大人,我們還待在這裡幹啥?昨天累得夠嗆,都沒休息好,”一個足輕向著福島安成抱怨道,“尾張佬運來雲梯之前,根本爬不上來,我們陪他們耗著有啥用?”

“是啊,是啊大人,”另外一個足輕接過話頭,“還不如讓大家夥好好休息一下,儲存體力,到時候才有力氣不是麼?以前打土匪之前,不也要好好休息的麼。”

“這個要請示了雨秋大人之後才行,”福島安成叫來傳令兵,把請求休息的命令傳遞給雨秋平。城牆上的足輕,則已經三三兩兩,理所當然地聚在一起休息了。

瀧川一益輕笑了一聲,“接下來,我需要馬廻眾的幫助。”他邊說邊指了指南方,“我們會悄悄地把那個房梁找出來,為了不引起注意,需要大人到城南忽然接近城牆,騷擾一下今川軍。等到他們的注意力一分散,我就直衝城門,把那破舊的木門一舉撞開,攻入城中!”

“大人妙計,先前是在下失敬了。”佐佐成政拱了拱手,就離開去準備了。瀧川一益也小心翼翼地指揮部隊向那個房梁靠近。

而城牆上興高采烈的今川軍,卻對眼前的變化,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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