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船上,雨秋平就要和前來送行的伊丹康清和他的船員們告別了。兩年前,還是伊丹康清接受傷的自己回到駿河;而這一次,卻是伊丹康清送受傷的自己離開了駿河。眨眼間,最後一個在今川家的同僚也要離去,物是人非之感讓雨秋平唏噓不已。

“當年第一次遇到你,也是我受傷的時候,”雨秋平笑道,“你開著船來三河接我回去的。”

“唉,都兩年啦,”伊丹康清聞言也是一笑,“現在想想,卻還想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一樣。當時的紅葉,還是個愁眉苦臉的小孩子,轉眼間已經成熟了許多啊。”

“當年的康清,可是志在平定日本海疆,”雨秋平看著碧波盪漾、無邊無際的海面,“現在呢?”

“這個志向,我這輩子都不會忘。”伊丹康清也順著雨秋平的目光,望向了海天一色的交界線。

“你也要回駿河了啊,”雨秋平站在碼頭邊,拍了拍伊丹康清的肩膀,“回去之後,記得替我向我大哥他們問好啊。”

“紅葉怕是要託別人給你帶話了。”伊丹康清微微搖了搖頭。

“怎麼啦,還在生朝比奈家的氣麼?”雨秋平出言寬慰道。朝比奈家宣佈支援今川家的決定後,伊丹康清,奧平貞吉,今宮樂請幾個小一輩的,都對朝比奈泰朝的行為非常不滿,認為這背叛了朋友。“就算你還沒消氣,這也不是我大哥的錯啊。他估計是對這個最不滿意的人了吧。”

“不是因為這個,”伊丹康清的目光忽然變得更加深邃,遙望著遙遠的海面,“我要走了,不回駿河了。”

“啊?”雨秋平嚇了一跳,愣了半晌後,才想起兩年前和伊丹康清的那段對話。他似乎和伊丹康清提起過西方的戰艦十分強大,讓伊丹康清從從此對南蠻魂牽夢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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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清,”幾天的相處後,兩人已經是直呼名字的好朋友,“這來回一趟怕是要幾年的時間啊。”

“那又如何,大好年華,不是正應該出去闖蕩一番麼?你說呢,紅葉。”伊丹康清意氣風發地看著西方廣闊的海洋,似乎能越過千山萬水,直接看到雨秋平所描述的伊比利亞雙雄的戰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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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要去歐羅巴?”雨秋平驚訝地連語氣都有些變了調。

“沒錯。”伊丹康清堅定地點了點頭,“這次出發前,就已經和父親商量好了。父親雖然不支援,但也沒有攔著我。”

“去之前,可是要想想清楚的啊。”雨秋平有些著急地提醒道,“從這裡到歐羅巴,即使是用快船一路暢通無阻地過去,估計也要大半年呢啊!這一路上也不太平,有風暴有海盜還有無數敵對的國家,語言也不通!還有各種各樣可怕的疾病!一旦有了什麼差池,你該怎麼回來啊?”

“這些都是可以想辦法解決的,”伊丹康清故作輕鬆地聳了聳肩,“我可以去堺町找我那個商人朋友幫忙啊,就是送查理過來的那位!他肯定是有辦法過去的啊。”

“可是到了那裡,也不一定能學到什麼啊,”雨秋平搖頭道,“你語言不通,又是從地球另一邊過去的陌生人,那些南蠻的海軍軍官怎麼會讓你學習艦船技術呢?這也太不切實際了吧!”

“再不切實際,也不會比一個從未上過戰場的少年,孤身衝進只有200多奴隸的破城裡,擋住敵人6000大軍的進攻更不切實際吧。”伊丹康清笑著打趣道,也把雨秋平逗樂了。

“可是我當時是因為有必須要去做的事情,”雨秋平低聲道,“我不可能拋下那兩百多可憐人不管。他們家裡好不容易過上好日子,我至少要把家書給他們帶過去。”

“我也有必須要去做的事。”伊丹康清看著那遼闊的海面,緩緩張開了雙臂,“海疆的混亂幾十年,幾百年來都未曾停歇。只有真真正正地平定整個海域,才能讓所有人可以享受這美麗的大海,才可以讓靠海為生的人們不至於經歷妻離子散的痛苦。如果南蠻人真的有如此厲害的艦船的話,我沒有理由不去學習!”

“你做好覺悟了麼。這可是要徹底拋棄你原來一路平坦的生活和未來啊。”雨秋平看著伊丹康清眼中虔誠的色彩,明白他心意已決。

伊丹康清沒有立刻回應雨秋平,而只是佇立在那裡,遙望著那美麗的大海。良久後,他輕聲念道:“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

“只是擔心,當我學成歸來後,今川家已經衰落地不成樣子,無處施展才華。”伊丹康清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得搖了搖頭。

“放心吧,還有我在呢。我可是發過誓,要給天下百姓太平的啊!”雨秋平竟脫口而出了這句話。

“若是有朝一日,殿下有志還這大海一片寧靜,”伊丹康清扭過頭,再次鄭重地對雨秋平說道,“在下定當效犬馬之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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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別了伊丹康清,雨秋平竟然有一些恍惚。

伊丹康清的話,勾起了他一直以來的夢想和誓言——安撫天下百姓的痛苦,還他們一個太平日子。他曾對不止一個人發過這個誓,今川楓,今川義元,瀨名氏俊,伊丹康清,還有好多好多人。

可是,正是因為他的這份理想和善意,導致了引馬城外的血流成河,自己的部下幾乎全軍覆沒——他甚至都沒有機會在流放前回到領地,向那些死去的將士的家書道歉。而他自己,也被流放,漂泊到異國他鄉。

快醒醒吧,你明明已經決心放棄這些虛無縹緲的善意和理想了啊!瀨名殿下救你回來,是為了讓你做還沒做完的事!要去給家督殿下復仇!為了復仇,必定要玩弄權術,必定要走入黑暗中,而不是再去做爛好人了啊!

雨秋平使勁搖了搖頭,搞不明白自己當時為何突然脫口而出了那句話——他本以為那已經被他埋入心底了。

他強迫著自己忘掉這些。此刻的他,正坐在今川楓的床鋪旁,看著她悄然入睡。油燈下,他翻開了自己之前寫的日本戰國史,開始為自己的未來作出規劃。

我來這裡的唯一目標,就是殺死織田信長!就是復仇!

可是謀反,絕非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啊。我不僅僅要殺死織田信長,還要想辦法帶著自己的家人和部下們全身而退。只不過,我知道歷史,一定可以利用它制定出完美的計劃。

織田信長,有多少次和死亡擦肩而過呢!

近的來說,雨秋平記得一年後,織田信長就在美濃被齋藤家大敗。而似乎這一戰中。織田信長的同盟織田信清因為弟弟陣亡以及利益分配不均而對織田信長極為怨恨,掀起叛旗。織田信長在攻略織田信清的犬山城時也屢遭敗績。再之後,織田信長在某一年似乎還在河野島之戰中慘敗給齋藤龍興。

再之後,織田信長就進入了近畿。他最大的危機估計就是在金崎撤退戰中遭遇淺井長政的襲擊而命懸一線。在那之後,織田信長似乎還被杉谷善住坊用鐵炮射中衣服,險些斃命。之後織田信長也有多次遭遇刺殺的時候,也在對一向宗的戰鬥中屢屢遇險,一直到本能寺之變隕落。

雨秋平把這些事件一一列了出來,有些的時間已經記不清楚了。不過他覺得,由於他之前在近畿的一套騷操作,導致淺井家提前崛起,三好家沒有陷入頹勢,估計一系列的歷史都已經改變。能夠利用的,也就只有在平定美濃前的這些歷史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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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勢均力敵的大規模合戰,都是機會?”雨秋平轉念一想,似乎機會還是不少。只要他在大戰中想辦法製造混亂,是不是織田信長本人也很有可能遇險呢。實在不行,兵荒馬亂中自己出手派忍者幹掉織田信長也不是不行,之後再趕緊趁著戰亂撤退。

那樣的話,織田信長與淺井朝倉聯軍,與三好家,與上杉家和武田家,估計都難以避免地要打上幾仗,這些都是雨秋平幹掉織田信長的好機會。

不過真的要策劃起來,還是需要很長時間的準備啊。

雨秋平長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地敲了敲桌案。然而,似乎這翹桌案的聲音,吵到了榻榻米上的今川楓。她在睡夢中嘟囔了一聲,翻了個身,又甜甜地睡去。

雨秋平愣了一下,緩緩地彎下腰,近距離地打量著今川楓的睡顏。她的皮膚依舊晶瑩剔透地如雪姑娘一般,但是雙眼卻有著厚厚的黑眼圈,讓雨秋平一陣心疼。他小心翼翼地挽起今川楓的一縷青絲,在手上輕輕打著轉,另一只手,輕柔地撫摸著她隆起的小腹。

如果我是個刺客…該多好啊。孤身一人,沒有牽掛。完成刺殺任務後,能逃則逃,逃不了就一死了之。只要獲得織田信長的信任,找個機會一劍封喉就可以了。可是我偏偏是雨秋家的家主,這麼多好兄弟的領袖,還是楓兒的丈夫,和未來孩子的父親。我不可能不管不顧地去復仇,必須要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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