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三刻,常磐備已經集結完畢,立刻向東進發,跟隨朝比奈泰亨的隊伍一起向著岡部家的後衛進攻。雨秋平率部近600戰兵和騎兵趕到岡部家位於江端的大營時,朝比奈泰亨已經帶著400戰兵和岡部家留在大營裡的的後衛打起來了。岡部家的後衛部隊似乎也有著400戰兵左右的樣子,是岡部家四分之一的實力了。

而將目光向遠處望去,可以看到逢妻川上的幾座橋樑,都已經被岡部家渡河的部隊擠得水洩不通。似乎已經有大批部隊渡過了逢妻川,正在東岸修築簡易的防禦工事。而除了橋樑,岡部家昨天似乎還悄悄靠著大營邊上的竹林打造了不少竹筏,此刻也被拖到了逢妻川上,來來往往運送著部隊。而岡部家的主力隊伍,此時正等在大營東邊,逢妻川西岸的灘塗地那裡,等待著渡河。

兵法所謂半渡而擊,打得就是這些還沒能完成渡河的部隊。因為渡河時,必定會打亂部隊的建制和組織,還沒能重新恢復隊形和指揮的部隊,往往都是脆弱的。再加上背水之陣調動不已,無路可退,半渡而擊往往會取得極佳的效果。

“立刻加入戰鬥!”雨秋平下令道,“子經,子平,彌七助,帶著你們三個的排,立刻補充到朝比奈大人軍中,接受他的節制!”雨秋平發現朝比奈泰亨似乎兵力有些不足,立刻把水原子經,水原子平和小早川彌七助的部隊派了過去。自己則帶著剩下的人向著朝比奈泰亨的左翼移動,打算從側面攻擊岡部家的後衛部隊。

岡部家察覺到了雨秋平的意圖後,立刻加緊了渡河的速度。同時,後衛部隊也開始收縮防線,逐漸讓出自己的大營,向著河邊退去。從而防止被雨秋平從側面包夾大營。

然而,正當雨秋平大踏步地前進時,正面戰場的朝比奈泰亨卻突然停了下來。緊接著,已經攻入岡部家大營的朝比奈部隊飛快地退了出來。還沒等雨秋平派人去詢問朝比奈泰亨為何突然撤退,大火就在營寨中飛快燃燒起來,濃煙滾滾,一看就是早就佈置好的火場。

如果不是朝比奈泰亨發現得早,估計會有不少朝比奈家的人被困在火場裡。

岡部元信這一手操作倒是讓雨秋平刮目相看,顯然這些營寨裡的易燃物都是昨天就佈置好的。他這一燒,朝比奈泰亨好不容易進攻取得的進展就白費了,給岡部家爭取了不少時間。而正面進攻岡部家的官道路線也被大火封死,追擊的部隊不得不繞路而行,更是給進攻方添了不少麻煩。

朝比奈家暫時後退後,孤軍深入的雨秋平也不敢太過冒進,因為河岸邊還是有不少岡部家的部隊。等到朝比奈泰亨重整隊伍,也從右側開始對岡部家發起進攻後,雨秋平才再次恢復了攻勢——時間已經到了辰時二刻,過半的岡部家部隊已經撤到了東岸。而在東岸的岡部軍,也正在嘗試重整隊形。

然而,留給雨秋平進攻的空間卻並不大。夾在火場和逢妻川的通道異常狹窄,還丘陵密佈,岡部家僅僅派出了兩百多戰兵足輕,就把路堵得死死得。即使雨秋平在戰兵的數量上有著一倍的優勢,也依然難以展開部隊。雨秋平想試探一下對方的戰鬥力,就派出了兩個新兵排進行進攻,卻收效甚微。

留下的岡部家後衛明顯是岡部家中的精銳,看靠旗似乎就是岡部家本家的直轄部隊。他們靠著地形的優勢和己方弓箭手的射擊,阻擋著常磐備的進攻。在複雜地形和敵人箭雨的影響下,新兵們無法保持完整的陣型,常磐備引以為傲的齊刺無法發揮。而這些缺乏戰鬥力的新兵,由於訓練時著重訓練的是紀律,在個人武藝上遠遠不如這些岡部家的精兵。在亂戰中,被岡部家足輕打得寸步不前。要不是靠著平時嚴格的訓練鍛鍊出來的精氣神,怕是根本無法與岡部家的部隊抗衡。

“來不及了,要快一點才行!”雨秋平急道:“安成!勝政!你們去前面換下那兩個新兵排!承受傷亡,強行突破!把對方的陣地給我打穿!”

福島安成和吉崗勝政兩個人帶著身經百戰,從知立城就追隨雨秋平的老班底部下上陣後,立刻取得了進展。查理的弓箭隊雨秋平調到附近的幾個丘陵上,對敵人的陣地進行火力壓制。而福島安成則和吉崗勝政一左一右,帶著紅葉兵們衝了上去。對方的弓箭手在查理的壓力下,不得不嘗試和常磐備的弓箭手對射,減輕了正面戰場的壓力。

常磐備忍受著飛來的羽箭,中間的足輕只要沒有被射中要害,都是默默地把箭桿撅斷,一聲不吭地繼續跟著隊伍行進。即使偶爾又被射中面頰或者大腿被迫倒下的,身後的人也會立刻補位。身穿精良具足的足輕們,踏著整齊的步子,無視眼前的丘陵和低窪,如同鋼鐵洪流一般向著岡部家陣線壓去。

片刻後,常磐備的老兵們已經行進到岡部家陣前,二話不說,就是照面的齊刺!岡部家的武士和勇敢的足輕紛紛上前還擊,雖然也殺傷了不少常磐備的足輕,自己卻紛紛被刺倒。岡部家的足輕微微有些動搖,但是常磐備卻是毫不含糊,亂槍朝著岡部家的陣地捅去。岡部家部隊的士氣為之一滯,但是迅速恢復過來,結成密集陣型,抵抗常磐備的槍陣的前進。

常磐備的英勇善戰雖然壓制住了岡部家的部隊,可是岡部家的精兵也非同小可,戰線再次陷入僵持。

“這種局面,或許需要一個強力的突破點來開啟局面。”天野景德看到雨秋平面色凝重,就低聲建議道。

“說的是,這樣的亂戰局面,靠的還是個人武義出眾的武士啊。”雨秋平愣了一下,看向身旁早已躍躍欲試的本多忠勝。

“鍋之助,你元服後,還沒有動過手呢吧!”雨秋平大聲問道。

“回稟殿下!是的!”本多忠勝猛地一挺腰板,繃出威嚴的聲音,低聲喝道。

“那麼,去證明你的武勇吧!”雨秋平抬手指向對面岡部家的陣地,“鍋之助,不。本多忠勝!給你一刻鍾,去給我把對方的陣地攻破!”

“是!”本多忠勝到底還是個小孩子,有些興奮地答道。這可是他元服後,第一次上陣殺敵!也可以稱得上是他武將生涯的正式初陣了。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大家頂住,為咱家主公爭取時間!”負責斷後的岡部家侍大將掘尾宿內不斷地給部下鼓勁,努力維持著防線。而他知道,另外一側的同僚也必定在奮力抵抗。現在,岡部家的撤離工作已經完成了**成了,只剩下最後一批輔兵和輜重沒有撤走。他們只要再堅持一會兒就可以了!

“這些紅葉兵,真的好強!一頭撞了上來,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掘尾宿內看著常磐備兇猛的攻勢,低聲罵道,“怪不得有底氣背叛家督大殿!”

剛才常磐備的攻勢,給他們製造了極大的麻煩。本來原以為,這樣狹窄的地形和複雜的地勢,足夠他們抵擋很長時間。哪曾想常磐備一下子就全面壓制住了自己的部隊。索性常磐備無法展開部隊,投入更多人加入進攻,他們還可以苟延殘喘。

“不管怎麼說,戰況還算是穩定。”掘尾宿內思量道,“再守一會兒,就可以開始撤退…納尼!”

笑容忽然凝固在他的臉上,雙眼猛地瞪大。

只見一少年單刀匹馬,憑藉著有些不可思議的馬術,在丘陵間騰挪而來。他雙腿一夾馬腹,馬匹高高躍起,他同時向著側面一帶韁繩,馬匹就一躍而上,落在一處大軍中間的小土丘上。他緊接著再次催動馬匹,向著岡部備這邊撞來。岡部家前排的幾個足輕紛紛將長槍向著戰馬刺去,試圖阻止本多忠勝的突進。誰曾想本多忠勝在馬背上猛地一摁,身體隨之一騰,雙腿順勢收起,穩穩地蹲在馬背上。

再下一刻,長槍刺中戰馬的那一瞬間,馬匹吃痛地長嘯了一聲,人立而起。眼看要把本多忠勝掀下馬時,本多忠勝藉著慣性,使勁一跳,整個人從馬背上騰空而起,出現在眾多岡部備足輕們的上方。

足輕們不知所措地抬起頭,只見高高躍起的本多忠勝,短暫遮蔽了太陽的光線。他們徒勞地想把刺入戰馬腹腔的長槍抽出,然而,卻根本來不及。

片刻後,那個黑甲的身體向著他們撲了下來,太陽的光明自上而下再次出現,晃花了他們的眼。隱約間,只能看到這位武將,並沒有和常磐備的幾百人一樣插著紅葉。

本多忠勝接著下墜的慣性,抽刀在手,翻身就是一擊旋轉著的揮砍,正在他下方的四個人瞬間被砍倒。他就地一個前滾翻卸去下墜的力量,藉著慣性連跑了幾步,又連著砍殺了三個措手不及的岡部家足輕。

本多忠勝抬起頭輕蔑地掃了一眼,發現了這隊岡部家備隊的指揮官旗幟所在。他右手握著武士刀,左手隨手從一個死去足輕的手裡搶來一個長槍,握在手中。他直起身來,徑直朝著那面旗幟衝去。

兩旁的岡部家足輕匆忙趕去圍攻本多忠勝,卻被正面的常磐備足輕藉機突破,整個陣勢被攪得一團糟。然而,無論是什麼足輕前來阻攔,卻都不是本多忠勝的一合之敵。明明還只是個少年的他,卻神勇猶如天神再臨,在萬軍陣中殺出一條血路。他的腳步未曾停下,左曲右回間,所有的攔路者都被斬於腳下。

他一路衝到旗幟面前,近十個武士密不透風地擋在他和掘尾宿內之間。本多忠勝臉上依舊滿是不屑,接著勢頭一路向前衝去,在武士前猛地一個驟停,左手借勢將手中的長槍如同標槍一樣甩出。長槍如離弦的利箭一般刺出,掘尾宿內只覺得眼前一閃,然後胸口就傳來一陣劇痛,喉嚨裡湧出滾燙的液體,一股腥甜的味道直衝鼻腔。還沒等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就口吐鮮血,意識模糊地倒下了。

“你!你!”那近十個武士在片刻的錯愕後,瘋了一樣地攻向本多忠勝。本多忠勝面色依舊沉靜如水,毫不猶豫地迎了上去。

等到周圍的岡部家足輕意識到掘尾宿內已經被陣斬時,慌忙地向旗杆那裡圍去。只見剛才還有十幾個人圍著的旗幟周圍,此刻只剩下一個渾身是血的黑衣少年站立在那裡,周圍橫七八豎地倒著十幾具屍體。

少年不屑地掃了一眼周圍圍上來的幾十個足輕,默默地把染血的武士刀收入鞘中,絲毫不把幾十個足輕放在眼裡。他緩緩地走到旗幟下,單手握住旗杆,微微一用勁,就把旗杆一撅兩半。

戰場忽然間安靜下來。

他們這才意識到,那個少年,剛剛勢如破竹一般,斬殺了數十個足輕,討取了他們的大將。以一人之力,橫掃全軍。他那腳邊還淌著血的十幾具屍體,不久前,還是他們的大人。僅僅片刻後,就全部倒下了。

這就是所謂的一騎當千。

圍著本多忠勝的岡部軍,沒有人敢做出任何行動。

那是一種天神降臨凡間時,天地間凡人的震驚與沉默。

片刻後,常磐備足輕們的總攻吶喊聲響起。如從夢中驚醒一般的岡部家足輕們手中的武器,一個接一個,落在了地上。身體不斷地顫抖著,冷汗直流,看著那渾身是血的黑甲少年。看著那在短短一刻鍾內,陣戰數十人的武士。

外圍的足輕們倉皇逃竄,而圍著本多忠勝的那幾十個足輕,卻沒有一個能夠挪動步子,只是呆滯地看著那黑甲少年,被那股冷漠的殺氣所震懾。

周圍的常磐備足輕們徹底摧垮了岡部備的防線,喊著號子殺了過來:“跪地請降者不殺!”

一個足輕,在和本多忠勝對視的那一剎那,雙腿突然一軟,猛地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他們難以邁開自己的步子,一步也逃不開。雙腿打著哆嗦,止不住地想要跪下求饒。那不是人類對於權威和實力的敬畏,而是人類從手無寸鐵的原始人的祖先記憶裡遺傳下來的,與生俱來的恐懼,對於無法匹敵的猛獸的恐懼。

那幾十個足輕,在本多忠勝環視一圈的時候,就如多諾米骨牌一樣,又是一個接著一個,雙膝跪地,垂下了頭。

面向著戰場中央——本多忠勝所在的地方。

向著天下無雙——跪拜!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