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祿元年(1592)9月24日,肥前國平戶港。

“在下見過治部殿下。”此役徵朝的水軍總大將藤堂高虎在聽聞今川氏平要前去議和後,親自率領船隊回平戶港迎接今川氏平。

“藤堂大人,這段海路就請多多關照了。”今川氏平非常客氣,並沒有半點擺架子的意思。

“只是…”藤堂高虎看了眼今川氏平帶來的三艘巨型戰艦和三十艘護衛的巡洋艦,有些不安地道,“朝鮮水軍頗為驍勇,紅葉艦隊只來這麼一點夠嗎?額…”藤堂高虎眯著眼仔細地打量了一下今川氏平帶來的那三艘之前他沒見過的鉅艦,“可那三艘大船連炮窗都沒有…不裝大筒可如何戰鬥?”

“紅葉艦隊和紅葉軍的主力都還在南洋和南蠻人作戰呢,來不了這裡。”今川氏平非常輕鬆地搖了搖頭,絲毫沒有在意,“那三艘大船是平時往南洋補給的運輸船,船又穩又寬敞,坐著舒坦就帶來了。”

“那遇到朝鮮水軍可如何是好?”藤堂高虎憂慮不減,非常誠懇地建議道,“治部殿下還是小心為妙。”

“不是有你們護航嗎?怎麼?你們不打算好好保護我嗎?”今川氏平扭過頭來,斜眼看了眼藤堂高虎,那轉瞬間迸發而出的殺氣讓藤堂高虎一個沒站穩就呆坐在了地上。察覺到自己失態的藤堂高虎匆忙俯身請罪,連連道:“豈敢?治部殿下說笑了!我們哪怕拼上一條命也會護治部殿下周全!”

“那不就得了,出航吧。”今川氏平笑著朝著西北對馬海峽的方向打了個響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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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帶這麼點船嗎?船上還沒有火炮…”此時,名護城天守閣上,豐臣秀吉正眯著眼,意味深長地看著今川氏平逐漸遠去的楓鳥馬印,“明朝水師有調動的跡象嗎?”

“都沒有。除了少數靖海的船隻外,其餘東南各省和直隸水師都在南洋。”黑田孝高在豐臣秀吉身後低聲道,“不枉我們把所有能調動的忍者和細作都派往去偵察明朝水師了,現在我們對水師的動向瞭如指掌。”

“怪了…紅葉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豐臣秀吉冷哼了兩聲,不解地搖了搖頭,“又是要耍什麼陰謀嗎?沒用的,我這可是陽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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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不解的,還有此刻正護衛著今川氏平向朝鮮開去的藤堂高虎。作為豐臣秀吉的親信,他是有途徑接觸內幕的那一批人。他反覆確認了很多次,還是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今川氏平根本沒帶幾個人,連紅葉軍都沒帶。他身邊的除了百來侍衛,就只剩下水兵和水手了。

藤堂高虎在自己的安宅船上調整著望遠鏡的焦距,一刻不停地觀察著鉅艦甲板上的今川氏平,他正靠著船舷,悠然自得地吹著海風。在他身邊侍立著兩個侍衛——藤堂高虎自然認得他們,那可都是有萬夫不當之勇的武士——森長可,朝比奈泰平。在本多忠勝故去後,天下武藝隱隱就要以他們兩人為尊了。

但哪怕如此…這也不過是一個百來人的衛隊罷了。在朝鮮岸上,可是有十餘萬的日軍啊,今川氏平當真就如此託大嗎?哪怕這百來侍衛人人都

是本多忠勝,也未必能護得今川氏平周全啊。

就在藤堂高虎胡思亂想的時候,今川氏平忽然轉過身來,面朝著自己望遠鏡的鏡頭,笑著招了招手——藤堂高虎再次嚇得臉色慘白,手一抖險些把望遠鏡給扔到甲板上去。他特意躲在安宅船的甲板屋裡,在窗戶後面悄悄地用望遠鏡觀察今川氏平——有陽光反光,今川氏平應該看不到這面窗戶裡的情況才對啊——何況他的安宅船距離今川氏平的鉅艦有著好幾百米的距離,早就超出人類的視力極限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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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您在幹嘛?”宇喜多泰家不解地看著忽然朝後招手的今川氏平,茫然地順著方向望了過去,“那邊什麼都沒有啊。”

“小子,你懂不懂,殿下在教你怎麼耍帥呢。”朝比奈泰平抱著懷裡的愛槍蜻蛉切,笑著彎腰,用另一只手摟住了宇喜多泰家的脖子。

“大哥?”宇喜多泰家水靈靈的大眼睛裡充滿了迷惑,“你又在說什麼?”

“等你多跟殿下幾年就知道咯。”森長可抱著自己的人間無骨,在一旁吹著口哨。

“森前輩!”宇喜多泰家看森長可和朝比奈泰平都沒有給自己解惑的意思,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唯一的好心人森蘭丸。森蘭丸於是溫柔地笑了笑,附到了宇喜多泰家耳邊,輕輕嘀咕了幾句。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船舷邊傳來了弓箭離弦的聲音,隨即傳來一陣噓聲。緊接著,又是一聲鐵炮轟鳴,歡呼聲接著噓聲響了起來。侍衛隊裡的新人井伊直孝被這聲音嚇得夠嗆,下意識地抽刀出鞘護衛在了今川氏平的身邊,發現是自家人後才松了口氣。

今川氏平向他們放箭開槍的方向望去,發現一隻被擊落的水鳥正一頭栽向海面。

“我都說了,弓箭已經過時了,現在哪裡比得上鐵炮?”斯蒂芬·查理揚了揚手裡還冒著煙的燧發槍,得以揚揚地向拿著弓箭射了個空的水原子足炫耀道。

“查理大人和杉谷夫人都是天下聞名的弓手,怎麼生出了你這個離經叛道的兒子?”吉崗方政用酸酸的語氣挖苦著查理,“斯蒂芬,你這可真是‘父慈子孝’啊!”

“我父親就是個老頑固!非要教我什麼長弓!”一頭黑髮的查理有著寶藍色的眸子,此刻雙眸裡正充滿了對湯普森·查理的控訴,“時代變了。”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吉崗方政又悲天憫人地哀嚎了幾句,隨後朝著御前崎叔秀笑道,“御前崎大人也是赫赫有名的智將,誰想得到兒子居然是個頭腦簡單的大老粗?”

“你這戲子,你有種再說一邊?”御前崎叔秀瞬間火上腦門,一把就把吉崗方政給提了起來,摁在船舷邊上,“天天就知道消遣我,信不信我給你扔下去?”

“剛才是誰偷喝了酒!”就在大夥取鬧的時候,小川佑豐大步流星地從船艙裡跑了過來,手裡拿著罪證——一個開了瓶的紅酒,“出征期間不準喝酒!你們幾個事誰幹的?嗯?”

船舷邊的動靜把今川氏平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福島泰成匆忙趕來,俯身請罪道:

“他

們又在打鬧了,是在下管教不嚴,這就去訓斥他們!”

“哈哈,沒事,讓大家開心開心也好。”今川氏平笑著揮手,攔住了福島泰成,“之前幾年一直帶著你們這些小一輩的在南洋打仗,現在終於可以讓大家離開軍旅輕鬆輕鬆了,鬧一鬧也沒什麼不好。”

“而且啊,咱們這裡越是鬧騰,悄悄看著咱們的人越是摸不著頭腦。”今川氏平若無其事地挑了挑眉毛,舒服地迎著海風伸了個懶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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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河內國楓葉山城。

“兄長,最新情報,父親所在的船隊已經起航了。”雨秋佑一身鴉的黑袍,快步走入了天守閣頂樓的臥室內。雨秋殤正在桌案前用左手辦公,一旁的茶茶本來在研磨。看到雨秋佑進來後,神色立刻有些不自在,匆忙退到了邊上去。茶茶的親信侍女本多小松,也是真田信幸的妻子,在看到茶茶臉色不好後也是擔憂地靠了過去。

“要開始了嗎?”雨秋殤抬起頭來,歲月為他青澀的面龐上新增了不少稜角,如今的他也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

“是的。”雨秋佑陰沉著臉,陽光從他背後的窗戶內照入,照亮了雨秋殤的面龐,而雨秋佑那個和自己哥哥如出一轍的面龐則陷在陰影裡。“我也準備著手,把蒼蠅們清理一下了,以防情報走漏。”

“阿佑。”雨秋殤放下筆,揮了揮手,示意本要離開的雨秋佑停一下,“別忘了父親精心籌備許久的計劃的目的。”

“我知道。”雨秋佑點了點頭,但是臉上的神情卻依舊嚴酷,殺氣不自覺地流露而出,“以最小傷亡的代價平定天下。”

就在這時,一陣輕快的腳步聲響起,隨之傳來的還有孩童的嬉戲打鬧聲。雨秋佑扭過頭去,發現雨秋殤的兩個孩子,哥哥雨秋安和妹妹雨秋澄正追逐著跑進門來,剛好雙雙撞到了雨秋佑身上。

“怎麼這麼冒失?”茶茶見狀立刻提高了音調,不過她那溫柔的聲線即使努力繃緊了也不是很威嚴,“還不快給叔叔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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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雨秋佑搖了搖頭,隨後緩緩蹲下身來,把兩個孩子抱在懷裡,用手輕輕撫摸著他們的後腦勺。兄妹兩人顯然也很喜歡和雨秋佑玩,在他的懷裡蹭來蹭去。

“叔叔!給你糖吃!”雨秋安把手中的糖果遞給了雨秋佑,“我從岑姑姑和直江姑丈那裡拿來的!外婆也說這個好吃!”

“好,安兒和澄兒最棒了。”雨秋佑接過了糖果,放入了嘴中,笑著表揚了兩個孩子,雨秋殤看到自己的弟弟少見地露出了溫暖的笑容,心裡卻是有點心疼。

“對了,你是不是很久沒去看過弟妹和寧兒了?”雨秋殤緩緩開口,提起了在織田家覆滅後就被雨秋佑接回來的織田永和他們的女兒雨秋寧。織田永也是一個可憐的武家女子,對這一切充滿了覺悟,哪怕父親和婆家陷入了不死不休的局面,也坦然接受了。

“鴉的事務繁忙,沒有太多時間。”雨秋佑搖了搖頭,隨後微微嘆了口氣,“等天下太平了,就有的是時間陪她們了…我愧對她們母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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