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戰在繼續,而紅葉軍士兵還在不斷地流血。哪怕雨秋殤再三強調了要控制傷亡,可是在織田家那樣專門針對紅葉軍士兵的攻擊方式下,紅葉軍的士兵又怎能倖免?而其中,也有相當多的一部分人和內田五郎一樣,習慣了為了救同袍兄弟豁出自己的性命,這二十年來養成的軍魂也豈是一道命令就能改變的呢?

隨著紅葉軍士兵的接連陣亡,越來越多的中隊乃至大隊失去了全部的紅葉軍士兵,只得從志願兵裡選拔臨時的隊長來接替指揮,戰鬥裡已經大大下滑。而雨秋家守軍的戰線,也被不斷壓縮,直至天正十年(1582)6月15日中午時,被全部驅趕回三之丸內。織田軍馬不停蹄地展開了對三之丸城牆的侵攻,雨秋殤不得不把所有還勉強有戰鬥力的分隊全部拉上城牆——他們一大半都來自原來的東城守備隊,因為德川家康指揮下的關東大名們並沒有採取重點擊殺紅葉軍士兵的方針,所以東城守備隊還保留著較為完整的建制。即便如此,三之丸城頭也立刻陷入了苦戰。

此時,三之丸內側城內,北城守備隊第一聯隊第三大隊第七中隊剩下的五十多個殘兵正靠在牆垣邊休息。兩天前還有一百六十多人的他們,如今只剩下三分之一,基本上也是人人帶傷,連中隊長都換了兩任。這樣恐怖的傷亡比例已經遠超普通軍隊的忍耐程度,可是楓葉山城的志願兵們卻靠著那頑強的意志還在堅持著。他們知道,他們是在為他們的紅葉殿下復仇而戰。他們知道,他們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家鄉和身後的父母妻兒而戰。他們不能敗,不能退,否則什麼都沒了。

與三郎怔怔地看著自己的父親,他的兩條褲子上沾滿了血跡,一把砍缺了口的刀草草地別在腰間。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與三郎是絕對不會相信自己那個膽小怕事的父親,就在不久前還在街巷裡奮力拼殺,親手斬殺了兩個敵人。那可是凶神惡煞的敵方武士啊…自己的父親明明連兩個拿著菜刀的亂兵都怕,不敢出來保護爺爺奶奶,如今卻又為什麼如此勇敢?簡直不像是一個人…

文助注意到了孩子的視線,卻沒有明白孩子的目光,只是對與三郎低聲吩咐道:“三郎啊,到時候若是我也戰死了,就由你來接替第七中隊的隊長。聽命令你只需要聽那邊那個騎在馬上的佐藤大人的命令,然後我問了第六中隊的那個大人,他說若是要召開評定會議的話,他會帶著我們中隊的人過去的,你跟他走就行。”

“父親…”與三郎還想再開口,卻忽然聽到了一陣馬蹄聲。他定睛看去,發現來的人是雨秋殤的親信侍衛真田信繁,似乎是來傳令的。只見他清了清嗓子,就在馬上高聲喊道:

“所有志願兵聽令,三之丸的街區和二之丸的城牆就是我們最後的陣地裡!現在二之丸牆內已經擠滿了避難的居民、後勤隊和傷員,再也塞不下了!我們已經退無可退!如果二之丸的城牆被

突破的話,我們將沒辦法保護百姓了!”喊完之後,真田信繁馬不停蹄地又繼續往下一處志願兵聚集的地方策馬而去,一遍一遍扯著沙啞的喉嚨大勝喊著命令。

“所有志願兵聽令…”

所有的志願兵聽到訊息後都是默然無語,現在等在城牆內側休息的中隊,基本上都是失去了所有紅葉軍指揮官的殘兵。他們望向了二之丸的城頭,依稀可以看到城頭的樓梯邊也擠滿了百姓。一旦二之丸城牆淪陷,什麼都完了。家園也好、親人也好、這座城也好、雨秋家也好…雨秋平十幾年來替這些百姓創造的一切,也將灰飛煙滅。大家沒有多做交流,只是默默地握緊了自己的武器。

·

在申時三刻,三之丸的城牆也宣告淪陷。紅葉軍最後的士兵在城牆上流幹了自己最後的血,15000紅葉軍和警備部隊的士兵現在只剩下2000人不到了,涅槃備派去各個部隊裡擔任指揮官的士兵更是所剩無幾。幾日的守城戰裡,他們足足給織田軍造成了超過40000的傷亡,可是人多勢眾的織田家卻沒有半點停止進攻的意思。從山陽道、山陰()道和西海道趕回的部隊正在路上,等到他們都抵達了又是一大批軍隊,織田家根本不愁人手。以天下之力圍攻一家,又哪裡會在乎傷亡呢?

此時,三之丸北城城牆上,織田家的武士已經徹底放鬆了下來。連最為謹慎的堀秀政,此刻也找不到任何擔心的理由了。

“在戰場上發現的紅葉軍屍體已經過萬了,紅葉軍剩下的還能戰鬥的士兵應該不過三千了吧。”山內一豐看著目付送來的資料,心情複雜地嘆了口氣。他以前和雨秋平算是有一份交情,看著雨秋家陷入如此境地,不禁有些唏噓。

“少主要我們把大部分的大筒都運過澱川,一小部分的大筒調往城西南的工事上,要開始部署防禦,準備應對紅葉軍回師後的反攻了。”堀秀政一邊看著大筒隊拖拉著一門門大筒向著城外走去,一邊開口道,“後續的進攻可就沒有大筒的掩護了。”

“還要什麼掩護?紅葉軍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十幾萬百姓了,連散兵遊勇都算不上。”蜂屋賴隆大笑著指向了三之丸街區內那些藏匿於房屋之中準備繼續抵抗的雨秋家志願兵,他們笨拙的行動和部署令蜂屋賴隆憋不住笑,“你們猜猜他們能擋多久?撐得到日落嗎?”

“最多兩個時辰。”河尻秀隆不屑地冷笑了一聲,得到了織田家眾人們的一片附和。這時他們還不會想到,他們眼裡那只能支撐兩個時辰的軟弱百姓,將會用自己的意志和鮮血創造怎樣的奇蹟。

·

織田軍在攻陷了三之丸城牆後,沒有片刻停留,立刻就撲向了三之丸內的街區。面對如狼似虎的織田家精銳,失去了紅葉軍士兵領導和指揮的志願兵們,幾乎在轉瞬間就陷入了苦戰。第七中隊駐紮的一處歌舞廳就

在三之丸內北部,首當其衝。

“文助叔,北門有人在撞門,我們拿著椅子和桌子在堵門,但好像快堵不住了!”

“平介,你再帶3個人去幫忙!”

“文助大哥,南門也有人來了!好厲害的武士,門口人手不夠啊!”

“鳥之助,你快帶著你的人去堵門!”

“文助,西邊的廁所裡有人闖進來了,快到走廊了!”

“你趕緊帶著這裡剩下的所有人都過去幫忙!千萬不能讓他們繞到北門後面!”

與三郎此刻正站在他的父親身後,看著父親笨拙地效仿著三井純二和內田五郎的樣子在指揮,從小到大第一次覺得父親的背影是這麼可靠和讓人心安。可是還沒等他多享受一會兒這十幾年來第一次融洽下來的父子關系,二樓的窗戶邊就忽然傳來了尖叫聲。文助二話不說立馬起身,帶著與三郎就往那邊跑去。

他們衝到視窗時才發現,有一個織田家武士不知道怎麼辦到的,居然從牆上直接爬到了二樓,踹開了窗戶殺了進來,把一個志願兵當場砍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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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我們上!”文助大喊一聲,也不等與三郎反應,當先就是一刀砍了上去。那個武士非常不屑地隨手一揮刀,就把文助的刀給擋開。與三郎見狀一咬牙,猛地向前一竄,同時挺身向那個武士刺去,卻被一腳踢翻在地,滾出去了好遠。等到與三郎爬起來時,文助已經和那個武士扭打在了一起。但是那個武士力氣明顯大了不少,把文助摁在地上。與三郎匆忙拔刀起身衝過去,那個武士見狀也撿起刀來要砍向與三郎的雙腿。文助情急之下抬手擋刀,半根手掌被直接砍斷,但是那個武士也被弄得一個措手不及,被與三郎一刀劈到了肩膀上,瞬間就是鮮血飛濺。與三郎被反作用力震得掉了刀,匆忙彎腰去檢刀,而那個武士被砍得往後滾了兩圈,想要揮刀還擊,卻又被文助抱住了胳膊。武士惱羞成怒,從腰間抽出肋差就捅進了文助的腰部。

“爹!”與三郎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大吼著一刀刺了上去,從武士的脖頸穿入,一刀把他釘在了身後的牆壁上。與三郎匆忙跪下來檢查文助的狀態,徒勞地撤下袖子摁在文助的腰上給他止血,卻沒有半點作用。此時,整個屋內都傳來了打鬥聲,大門彷彿已經被突破,樓梯上嘎嘎作響。而在屋外的街道上,同樣能聽到織田家大軍進攻的聲音,歌舞廳內的第七中隊已經是走投無路。

“讓大家躲到二樓的隔間…”文助的聲音顫抖著,一邊倒吸著涼氣一邊斷斷續續地道。與三郎含著淚水替父親傳遞命令,隨後背起父親,跟大家一起逃入了狹窄的隔間裡。片刻後,織田家軍隊就圍了上來。隔間裡僅剩的二十幾個志願兵們用隔間裡的櫃子拼命地堵住大門,而門外的織田軍則在不斷撞門。而與三郎則抱著還在不斷失血的父親,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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