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微涼夜風呼嘯,吹落瞑竹竹葉,隨之朝著後堂撲來。習習夜風順著窗縫湧入,吹動了蕭石竹腰間絲線織成的大帶,和繡有鬼火圖紋的寬大袖口。

女魃緊緊盯著蕭石竹,猛然屏住呼吸;一滴汗珠從她劉海下的額上滲出,頓了頓後從她的眉心處緩緩滑落。

倒底是什麼承諾?讓她既期待又有些緊張。

“你父王要把你獻給我,讓你給我做妾,從而換取我的一個承諾。”頓了頓聲後已面色如常的蕭石竹,把帛書輕輕地放在了手邊桌上,不急不緩地道:“承諾給你一個安穩的棲身之所,並且幫你們家報仇;目標也不多,就是計蒙與其手下的酆都軍,還有反了你父王的鬼將蚩尤。”。

女魃聞言,驚得瞪目結舌一時無語,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手中啃了兩三嘴的龍肝瓜瓜片脫手掉落在了桌上。

“你父親真是個聰明的鬼,他知道讓年輕漂亮的你來送帛書,我回絕的機率會很低。”蕭石竹臉上怒色一閃而逝,隨之沉聲反問道:“還是說他太有心機了呢?”。

女魃此時心情很是複雜,談不上喜悅還是悲傷,但更多的是驚愕;一路走來她都忙著逃命,都沒時間來看這封帛書的內容,萬萬沒想到,自己的父親為了報亡國之仇,要把她交給蕭石竹。

又是愣神片刻的女魃,唰地站起身來,伸手一把抓過帛書,迅速展開細看起來;想要確認一下蕭石竹所言是否屬實。

一看之下,她的雙眸瞪得更大了;帛書上的內容與蕭石竹所言一致,姬軒轅確實是要把女魃獻給蕭石竹。作為交換條件,蕭石竹必須幫有熊國滅了計蒙大軍,誅殺了反水的蚩尤。

而信中還特別提到,就算是有熊國滅亡了,只要蕭石竹娶了女魃,就必須許下這個承諾,並且將其實現!

愣神許久的女魃抬起頭來,就見到蕭石竹臉上掛著淡淡的不悅之色。女魃還以為是她的遲疑導致蕭石竹不悅,於是趕忙起身,跪在了蕭石竹身邊的地上,垂首說到:“女魃願意,我會心甘情願地伺候著九幽王一輩子的。”。

“你願意,我可不願意。”蕭石竹站起身來,徑直地走到了窗邊站定,臉上的不悅之色不減反增。

“為什麼?”有些吃驚的女魃抬起頭來,眼含困惑地看著蕭石竹高大偉岸的背影,急聲狐疑道:“難道是女魃生得醜陋?”。

此時此刻的女魃,心中一陣焦急。只要蕭石竹真的能幫她殺了計蒙和蚩尤,報了亡國之仇,讓她嫁給蕭石竹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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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對方是現今冥界中赫赫有名的冥王,實力非凡。九幽國的軍力和財力,在冥界諸國中也是遙遙領先。嫁給這個手握重兵,敢於北陰朝正面交戰而不落下風的富埒王侯,女魃也不吃虧還有面子。

只是蕭石竹的那句我可不願意,讓女魃心有費解之餘,還生出幾分自卑。

“不,你確實漂亮;至少在我看來,算是長得也不錯的。可是我已經有兩個老婆了,在宮中時已經夠我忙得的了,再多幾個我非得累死不可。”把雙手背在後背的蕭石竹,繼續目視著前方三交六椀樣式欞花的窗格,沉聲道:“而且我不喜歡這種帶著強迫的交易,我最恨他鬼脅迫我!”。

屋外瞑竹篩風弄月,在窗子上灑下了搖曳不斷的黑影。

女魃更是焦急,挪動膝蓋往前走出兩步,急聲道:“我父親絕沒有脅迫大王的意思,只是想要促成你我的婚姻而已。”。

“不過我很容易給你,和你帶來的隨從們一個棲身之所,你們可以安安穩穩地生活在九幽國中,繼續過著衣食無憂的日子。”沉默中思忖許久的蕭石竹,終於收起了不悅之色,再次恢復了平靜的面色,緩緩道:“至於計蒙和蚩尤等鬼,和北陰朝麾下的大軍,我肯定不會放過。但是千萬別再提我們的婚事了。”。

失落之色,隨著他鏗鏘有力的話音落地後,在女魃臉上泛起。

不過身為亡民的她,也沒有什麼資格再提要求。既然蕭石竹決心已定,女魃也不好再說什麼。

好在蕭石竹還是答應了收留他們這些被北陰朝追殺的亡民,好歹能過上安定的生活了。且蕭石竹也答應了找計蒙和蚩尤他們算賬,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女魃也覺得再要求的太多,反而顯得貪心了。當下雖有失落,但也不怪蕭石竹。

“你起來吧。”轉過身來的蕭石竹,再次走到圓桌邊坐下後,抬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後,靈機一動。

聽說女魃能征善戰,戰場經驗也極其豐富,這麼一個鬼才就這麼放著不用,實在是太浪費了。於是,崇尚浪費是極大的犯罪的蕭石竹,立馬想到了個能讓女魃能物盡其用的地方,隨之淡笑道:“我女兒不喜歡女紅針線,就好一個刀槍劍戟,如果你願意我聘請你做她的軍事老師,如何?”。

蕭石竹沒法時時刻刻都在蕭茯苓身邊,讓女兒拜師女魃,跟著對方學學如何打戰也未嘗不是好事。

“老師?”站起身來後就一直低頭著的女魃,霍然抬頭,再次瞪大雙眼注視著面露一抹淺笑的蕭石竹,問到:“是給玉闕翁主做師傅嗎?”。

“是的,你聽說過她嗎?”蕭石竹點頭間隨口問到。

“是的。”女魃也隨之點了點頭,眼露幾分欽佩:“未曾亡國時,我就常常聽國中商人們說過,玉闕翁主不滿十歲就隨大王出征南蠻,十歲後還監國了,把九幽國打理的井井有條的;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就連我十歲時,也沒有她這麼威風凜凜。”。

蕭石竹不用深究也知道,那些所謂的商人多半是阿三們的手下。

而聽到有鬼誇自己的女兒,蕭石竹瞬間從一個冥王變成了個普通的父親,開懷大笑了起來,笑容中也透著驕傲和自豪。

“對,就是她。”片刻過後,在笑聲繞樑迴響時,蕭石竹又注視著女魃問到:“你願意嗎?給你俸祿的,不白乾的啊。”。

女魃蹙了蹙眉,認認真真地思索了一番後,最終還是重重地點了點頭,應了一聲......

鳳麟洲軒轅城裡悽風慘慘。

酆都軍為了洩恨的屠殺,在城中持續了近半年才停下。可是軒轅城裡已然沒了過去的繁榮和富麗,大街小巷中隨處可見十室九空。

無鬼居住的陰宅裡,順理成章地成了酆都軍們的營房。城中很少能見到鬼命,但卻多見為非作歹的鬼兵,整日在城內無所事事。

而城後的黃帝宮中,昔日高大雄偉的殿堂也隨著有熊國的亡國,被拆了個七零八落,失去了往日的輝煌。宮中多數寶物和精美的樑柱,都被打包運回了六天洲中。

至於這些殿堂樓閣的磚瓦,也在拆了後送去鳳麟洲各地,為北陰朝建造可駐軍的營房關隘,以及堡塢壁壘。

高大的宮牆之中,只剩下一片片荒涼破敗。

而宮中正中處,那座尚且還未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大殿,已成了計蒙的鬼帥府衙。沙盤地圖,刀槍劍戟擺滿了殿內。

原本殿內的*肅穆全無蹤影,剩下的只有凌厲殺氣。

開完會後,讓手下部將們退去的計蒙,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緩步走到大殿深處那張鋪著狻猊皮的椅子上坐下,把被靠在椅背上後,環視著只有他一鬼的空曠大殿,長吁一口氣。

雖說如今的鳳麟洲中,在酆都軍大肆屠殺,暴力威懾下,已無敢於北陰朝叫板的鬼國了,而六天洲中也不斷地有軍隊開拔來此。隨著洲中酆都軍的壯大,大規模的反叛不會再有,但計蒙卻比以前打戰時還累。

光是各地需要重建,擴建的防禦工事,還有把以前洲內冥王們的軍隊打散,重現改編重建的事,就很不輕鬆。

計蒙緩緩閉眼,趁著難得的空閒打盹起來。

習習清風吹入殿中,涼爽令計蒙愜意安心。不知不覺間睏意襲來,計蒙的呼嚕聲在大殿中迴盪了開來。

不一會後,一個鬼將一溜小跑來到殿中。這個鬼將急促的腳步聲,立馬驚醒了計蒙。

鬼將在計蒙下方站定,回稟道:“大帥,麻奇山到了。”。

“帶他進來。”說著此話的計蒙,用雙指把眉心處捏了幾下,臉上的疲憊已是煙消雲散。

打起精神來的計蒙,危襟正坐在椅子上,雙目直視著前方殿外。

不一會後,就見那個鬼將帶著麻奇山走了進來。把麻奇山帶到他面前後,那個鬼將行了一禮就轉身離去。

大殿上,陷入了沉寂之中。

面對似笑非笑的計蒙,麻奇山選擇沉默不語。

他主張了投誠北陰朝,保住了他的榮華富貴,卻也受制於北陰朝的鬼官陰帥。在計蒙面前,他甚至沒有先開口說話的權利。

不過麻奇山的老臉下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尊嚴和羞恥;只要他的榮華富貴還在,沒有尊嚴就沒有尊嚴了。至於他曾經大義凜然地說什麼接受招安是為百姓著想之事,也都早已拋到了九霄雲外。

他擺出畢恭畢敬的樣子,垂手低頭著站在計蒙身前,漸漸地等待著對方開口。

“麻奇山,知道叫你來做什麼嗎?”計蒙站起身來,往左邊緩步走去。

“不知道。”晃了晃腦袋的麻奇山,隨之信誓旦旦道:“但是不管是什麼事情,只要是大帥或是朝廷下達的任務,卑職一定盡心盡力做好。”。

計蒙站到了挨牆而放的書架前,揚起了嘴角微微一笑,隨之抬手在書架上一陣翻找。

片刻過後,他手持一卷帛書和一方黃銅大印折身而返,走到麻奇山身前站定後,把手中兩物遞到了麻奇山身前,笑笑道:“沒什麼大任務,只是陛下下旨讓你去做芒山郡的郡城隍,你可願意?”。

計蒙遞過去的正是酆都大帝親筆所書的任命書,和芒山郡郡城隍的大印。

麻奇山一整衣袍,雙手接過帛書大印,跪地朗聲高呼:“陛下英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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