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燈火下,羽苔語氣平淡的說完此話後,便不再多言。

而之前一直叫囂著要求求援的將領們愧意更重。他們不是在假裝咳嗽,就是用飄忽不定的目光看著身前桌面上的木紋。

“你們呢?你們也該訴訴苦啊,不然顯得多不合群。”玄水接著把頭一轉,目光朝著吉殤和朱亥掃去。

“我們手下的兵士死傷不大,沒必要的。”朱亥和吉殤輕輕一笑,擺擺手說到。

“我知道,我們九幽軍自從建軍一來,除了朔月島保衛戰和守衛鬼哭灘,面對樹神黃祖的那一戰,便是今日這一仗死傷的最慘。”玄水眼中目光平淡,語氣亦是如此:“你們誰手下的士兵傷亡可都不小;可那又怎麼樣?我們還是死死地守住了此地,還讓四萬酆都軍灰飛煙滅了!而且我們糧草充足,彈藥充裕。可山下的酆都軍卻已是彈盡,他們的幽冥鬼炮也都被我們全部銷燬了。”。

頓了頓聲,玄水又朝著之前那幾個嚷著要求援的部下看去;那幾個鬼趕忙移開目光,不敢與他直視。

“你們想過沒有,方圓數十裡內只有這兒有著可以依託的有利地形。求援是可以,但援兵一到就得在無遮無攔的平原上,用血肉之軀去抵擋酆都軍和夏州國軍衝擊。”最終玄水把目光落在了第一個發言的那個讙頭民營將的臉上,繼而緩緩說到:“屆時酆都軍對我們圍而不攻,我們沒法下山接應援兵,而酆都軍和夏州國軍則可以抽兵去圍追堵截援兵。敵軍佔著數量的優勢,可想而知我軍會有多少將死橫死在這平原之上。”。

“而我們還有彈藥和糧草,關隘也還能堅守得住,為何要求援呢?”今天玄水的脾氣好的出奇,他沒了往日的急躁和衝動,反而像是一潭古井深水一般,平靜得出奇:“既然守得住,那我們就得繼續死守下去。讓敵人只忙得對付我們,從而無暇顧及青木郡。”。

“我也給你們下道死命令吧。”見那幾個嚷著要求援的將士也不再廢話,都微微頜首同意後,向來擅長進攻的玄水作出一個決定,正色朗聲道:“收縮防禦至半山腰。所有的崗哨火炮,全都環山而立。敵人若是再來攻打,先用天雷炮轟擊遠處敵軍,再以毒火神炮轟擊殺到山腳附近的敵軍。一定要堅守到最後一個鬼戰死為止。”。

收縮防禦就能集中火力,一旦酆都軍再來攻打,必然會遭到更猛烈,更密集的炮擊。而且根據他白天時的觀察,酆都軍的火龍槍和幽冥鬼炮殺傷力都很驚人,但就是射程太短。

火石炮就更別說了,射程不過百步距離而已,根本不足為懼。在玄水看來,酆都軍的火石炮對付其他鬼國陰兵卻是威力驚人,但在九幽國軍面前,這些落後的火炮就是一堆擺設。

收縮防禦至半山腰後,若是泰山王再調集來這些槍炮,可以讓他陷入遠了打不到,太近又完全暴露在九幽國軍的火炮射程之內的不利中。再加上收縮了防禦,關隘裡四面上,玄水可以在各個方向都架上近百門大小不一,射程遠近不同的火炮。

這樣一來,任何一個面上的一輪炮擊,都可以同時齊發上百枚炮彈,就算泰山王調來再多的幽冥鬼炮,他也不怵。

“若是敵人又調來幽冥鬼炮或是火龍槍,我軍的炮手就優先炮擊他們的炮陣和火槍兵。”稍加思索後,玄水又凝視著首先發言的那個讙頭民,沉吟片刻,又道:“狸天騏,你帶著你的手下們,於今夜在半山腰一下的山坡上,在各處山上的要道上設下觸發類陷阱,一定要讓這些陷阱一直延伸到山腳下去。”。

那個名叫狸天騏的讙頭民,點頭應了一聲。

“羽苔,把所有的萬人敵雷集中起來後一分為四,交給四面上前沿守軍。”緊接著,玄水又看向羽苔,緩緩說到:“一旦有敵軍攻上山坡,在狸天騏設下的陷阱全都觸發後,就讓前沿將士們點燃這些萬人敵,將其滾下山坡去。”。

“諾。”羽苔也是抱拳應了一聲。

“諸位,讓我們並肩作戰,死守此關。”玄水站起身來,環視著在場的將領們。

他們當中的不少鬼,曾經隨著玄水在南蠻勇往直前,但今夜過後,他們中的不少鬼或許就會葬身與此山木石之間。可玄水看到他們臉上再無猶豫和畏懼,只剩下堅定和無畏。

“關亡我亡,我等誓死保衛此關隘!”玄水滿意地點點頭後,以一個此地最高長官的身份,用堅定的口吻對每一個將士說:“我們將在此地創造冥界新的歷史的同時,讓酆都軍更是懼怕我國軍士,讓我們的彼岸花旗幟,永遠地插在這片土地上!”......

黑沉夜空中看不到月亮與星星,沒有一絲的光亮。

烏雲在刀山島上空漸漸地匯聚;隨著狂風的拂過,道道雷電在烏雲後翻滾了起來,才將這天地間照得忽暗忽明。

蕭石竹所住的大帳內,正中處的火塘中的炭火,隨著火焰的搖曳發出了噼啪聲,隨之有幾點火星從中升騰起來。

蕭石竹披著一件用獸魂軟毛織錦披風,手持一枚拳頭大小的蜈蚣珠(從巨型蜈蚣體內取出的內丹),站在帳中地圖前。

他藉著珠子上散發出,可照亮三尺之地的柔和螢光,打量著地圖上東夷洲以南一帶的地形,最終把目光落在了琅琊關一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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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黑下來時,他就接到了菌人的密報,為他詳細地講述了今日在琅琊關中發生的戰鬥。

北陰朝的先進火器,以及火龍槍的沒有炸膛令蕭石竹這個向來鎮定自若的人魂,都有些詫異。

按賴月綺的回報,這火龍槍是卻是有著炸膛缺陷的。但運抵東夷洲的這批,首次投入戰爭中的火龍槍並未炸膛。這令蕭石竹也不禁對海竭起疑;趕忙讓神驥傳令會都城,讓雷雲派出手下暗中監視此鬼。

或許今日酆都軍的火龍槍使用的並不頻繁吧?思前想後,蕭石竹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可縱然如此,但還是不太願意去完全相信海竭。

轟然雷鳴帶著轟隆一聲巨響,從蒼穹上雲端間落下,銀色的閃電有如利箭一般,迅速劃過天際,將本是漆黑的夜空裂為了數塊。

帳外狂風更烈,呼嘯連連。

頃刻之間,已有豆大的雨滴如飛蝗一般從天而降,打在帳篷上發出了一陣啪啪連響。

隨風左右搖曳著的滂沱大雨,瞬間就迷濛了天地間的一切景色。

蕭石竹神情依舊專注,雙目緊盯著地圖上的線條和點。

不遠處在床榻上熟睡的鬼母,終於在第二個驚雷落地後悠悠轉醒。她睜開朦朧的雙眼,望著上方愣了片刻,才一個翻身,發現自己的丈夫並未在床上。

又微微一愣之後,她環視四周,不一會的功夫,就在不遠處的地圖前找到了蕭石竹。

“你怎麼還沒睡?”鬼母起身,抓來床頭上搭著的袍子,慢吞吞地穿上後下了床,緩步走到了蕭石竹身邊站定後,舉目朝著對方目光所及之處看去:“看什麼呢?”。

“打雷把你嚇醒了?”蕭石竹專注之際,也不忘了跟妻子開個玩笑。

“你才會被打雷嚇醒呢。”鬼母白了他一眼之餘,嗔怒到。隨之又把頭一偏,靠在了他的肩頭。

“你快回去睡覺吧,都有孩子了得多加注意身子。”蕭石竹收回了目光,並未回答鬼母;只是低頭看了看妻子那還有些平坦的小腹,接著就攙扶著對方,朝著床榻那邊而去。

“哪有這麼脆弱;我懷茯苓的時候,哪天不批閱奏摺到這個時間。”鬼母雖然這般嚷嚷著,卻還是跟著丈夫乖乖地走到了床邊坐到了床上。

“所以國師都說了,你很長時間都不會再懷鬼胎,還得靜心調養。”蕭石竹很有耐心地說著,同時把妻子好好地安頓在床上,讓她平坦著後又給她改好了被子:“我已經通知國師過來了,幾天後她就能到,到時候讓她給你安胎。”。

鬼母見他一臉認真,眉宇間還掛著若有似無的擔憂,便“噗哧”一笑:“瞧你這如臨大敵的模樣,好像生個孩子比你打戰還難一樣。”。

“還真是這樣的,而且我又沒生過孩子。”蕭石竹也未否認,直言道:“要我說,生個孩子還不如去打他個十戰八戰來得痛快。你看你生茯苓,生了足足兩個時辰才生下來。一場小一點的戰爭,兩個時辰都打完了。”。

鬼母又是抿嘴一笑,一雙美目深深凝視著丈夫的雙眼,饒有興致地問道:“要是以後冥界沒了戰爭,你怎麼辦?”。

“釣釣魚種種田,或者做做小本生意也不錯啊。”沉吟片刻後,蕭石竹緩緩答到;眼中也隨之泛起了點點期許和嚮往。

那才是他嚮往的日子,無憂無慮還無生命危險。

直到許久後,眼中的期許和嚮往才慢慢消退,他又給鬼母掖了掖被子後,看著鬼母有些猶豫的說到:“你,你等國師來了後,由她護送著你會玉闕可好?”。

帳外蒼穹上又有電光閃過,隨之有巨雷在濃密的烏雲中轟鳴,在天地間潑灑的風雨肆虐許久,依然沒有收斂的意思。

鬼母漸漸收起了笑容,呆望著蕭石竹許久沒有作答;她都不知道自己的丈夫為何忽然這麼說。

見她有些呆愣,蕭石竹趕忙柔聲說到:“我知道這樣對你很不好,可此時東夷洲的大批敵軍正被玄水牽制在琅琊山一帶,夏州國西南面和國中一片空虛,正好可以趁虛而入。”。

“你要親征!”聽了此話鬼母立刻頓悟,但也隨即想到了蕭石竹身上的那些橫七豎八的傷疤,眼中瞪大了些許之際,眼底不由得泛起了點點擔憂。

難怪自己的丈夫,方才一直盯著地圖看呢。

“嗯,國中已無將可調,而且這種突襲戰沒有鬼比我更擅長了。”蕭石竹眼中的猶豫在點頭的那一瞬間,被堅決取而代之。

鬼母那美麗無雙的臉盤上,擔憂之色更重了幾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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