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金環視著谷中狼藉,鼻樑兩邊本就赤紅的雙目,更紅幾分。殊不知遠處谷口前,一個獨角三鬼已拉開了長弓,箭矢直指他的後腦。

他正欲提劍轉身,再殺幾個來犯之敵為死者報仇時,一道寒光如雷電般劃破空氣,朝他疾射而來。白金方才聽到破空聲由遠而近,尚未有何動作,便覺有一物從脖後貫穿了他的喉嚨。

咽喉堵塞感,隨之而來;嗚咽聲,也隨著從他喉結處破皮而出的箭矢響起。

當最後一抹夕陽落地,黑暗即將來臨;白金面朝谷內,雙膝一彎跪在地上,微微垂首,好似在對死去的軍士謝罪一般。

騎在螭龍身上的左凡,目隨寒光回頭一望,正好見到主帥跪地,敵軍所用鳳羽弩箭,帶起濺射的血珠從白金脖頸中貫穿而過,目瞪口呆,心頭泛起陣陣驚怒!

“將軍。”下一秒後,左凡一聲怒吼,白金卻未應聲,只是把頭更低了不少。

戰場上陷入了短暫的安靜,九幽國軍們忽然停手,多數軍士們紛紛轉頭,看了一眼體魄正在漸漸化為塵埃的白金。眼中先是浮現了驚愕,緊接著就是憤怒!

“愣什麼神!”戰場經驗豐富的左凡,轉瞬間就回過神來,胸腔中怒火升騰,揚刀咆哮,胯下螭龍也是昂首悲鳴:“跟我來,為將軍報仇!”。語畢含淚馭龍上前,殺入了趁著他們停手的那幾息功夫,穩住陣腳的敵軍。

大風呼嘯,昏暗的山谷中再次響起了殺伐與慘叫。

就在白金的體魄全部化為塵埃之時,本該披在他身上的那件滿是血汙的披風,隨風一揚高高飛起,向著北方徐徐飄去

這幾日蕭石竹都住在距離鬼母的絕香苑不遠處,賴月綺所住的月壁宮。加之絕香苑正在擴建,鬼母和茯苓都暫且搬到了石舫上住了,因此他一時間也沒打算回去住。

用過早飯,蕭石竹緩步走出此宮中主殿月影殿,朝著屹立在大殿東北,那座由各種形狀的太湖石塊堆砌而成,依牆拔地而起的假山而去。

山前,那對採用整塊黃龍玉雕琢成的狻猊石下的石座上,各有一石刻龍頭;山腰處暗設水缸儲水,以管相連,引水至龍口中噴出高達三丈有餘的水柱,日夜不息,水花四起十分壯觀。

蕭石竹順著水柱間,石獅後那條曲折盤旋通向山頂的小路,拾級而上,站到了建在山頂的那座四角攢尖頂方亭中,憑欄深深呼吸,遠眺四方,將整座玉闕宮內庭景色,盡收眼底。

微涼晨風徐徐,拂面而過,令微微眯眼的蕭石竹,頓時面露愜意。

只要在賴月綺這兒下榻,蕭石竹每日早晨都會到這上覆翠玉鬼瓦,黃色琉璃瓦剪邊的亭中觀景半晌。

賴月綺養著的幾隻,專食月光的獸魂月魂兔,尾隨著他躍入亭中,圍在蕭石竹腳邊嗅來嗅去,不一會又悄然跑開了。

片刻後,蕭石竹又轉望北方,國師盈盈已走兩月,馬上就要冬去春來了,也不知道對方有沒有成功的暗殺了墨翟?

正在想得出神時,賴月綺為他端來親手烹的好茶。方入亭中就見他一頭烏黑長髮,未綰未系披散在腦後披在肩上,且是赤足,不禁皺眉道:“大王,你又沒穿鞋沒梳頭的跑出來了,這讓臣子看到,成何體統?”。

“他們愛怎麼看就怎麼看!”蕭石竹依然我行我素的,他不以為意的笑笑,接過茶杯,道:“我早讓青嵐給我把頭髮剪短,最好就是一寸長就行。這貨居然說,且不說身體髮膚授之父母,就說我這一頭頭髮都是尊貴的,他不敢動,真是膽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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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他輕輕的搖了搖頭,用被蓋刮了刮茶末,輕輕的抿了一口香茗,下意識的砸吧砸吧嘴。

“你貴為一方諸侯,給你修剪頭髮可以,但一定要剪短到一寸,他們自然不敢。”賴月綺抿嘴一笑,轉頭對跟在身後,正在偷笑的貼身侍女道:“百靈,快去把主公的鞋拿來。”。

“免了。”蕭石竹不等那侍女應聲,便抬手打斷道:“這樣涼快。”。

身懷玄力的他,體內魂氣比他鬼更是陰陽平衡,故而不懼寒熱,就算在這陰寒的天坑裡,他一口熱茶下肚,也是頓覺渾身暖熱,還不如赤腳舒服。

此時此刻的蕭石竹,多少理解了那些人間神話的壁畫裡,畫著的一些仙人和古神們都不穿鞋,打個赤腳不是因為他們窮的沒鞋,而是他們也身懷玄力的原因。

話才說完,居高臨下的蕭石竹,就見行色匆匆的青嵐,正從遠處快步走來,進了月壁宮後直奔這假山而來,不一會的功夫,就爬上山頂站到了亭外。

蕭石竹見他神色有些慌張,料到肯定是哪兒出事了,不由得皺了皺眉。

不過他也早已習慣了,在冥界這種群雄爭霸的亂世裡,不隔三差五的來點壞事還真不正常;所以他眉頭只是一皺,便又立馬展開,語氣平靜的問到:“怎麼了青嵐?”。

“國母讓我來,請主公去石舫議事。”青嵐顧不上臉上額上汗珠直落,趕忙給他和賴月綺一一行禮後,眼珠左瞄右看,見這兒也無外鬼,急聲道:“南方出事了。”。

蕭石竹一怔後,毫不猶豫的把茶杯遞還賴月綺,拔腿往山下而去;青嵐給賴月綺又匆匆行禮後,趕忙追上。

蕭石竹大步流星向前,青嵐只得一路小跑,才能勉強跟上。

南方向來安穩,忽然出事他也有些心慌,但很快就強迫自己鎮定了下來;畢竟那邊是杜子仁的地盤,而身為酆都大帝的鎮邊將軍,杜子仁是不能私自出兵的。

“或許只是小事,與戰爭無關。”這般想著蕭石竹更是鎮定了不少,但卻也下意識的加快腳步。

到了石舫中,就見春雲,陸吾和吾丘壽都在場,就連畫中魂如玉,也隨著辰若來到了石舫中。

連菌人族族長神驥也在。

蕭石竹走到鬼母身邊坐下,目光往低眉垂首的諸鬼臉上一掃而光,見他們面色沉重頓覺不妙,卻還鎮定自若的笑問道:“怎麼一個個垂頭喪氣的?丟錢了嗎?”。

語畢轉頭,就見鬼母亦是如此,笑容瞬間僵住;接過辰若奉上的茶水,卻是抬在手中沒急著喝。

陸吾與春雲相視一望,又看看黯然神傷的吾丘壽,輕嘆著抬頭,迎上蕭石竹略有焦急的目光:“杜子仁發兵七萬,入侵重山關,現敵人雖已擊退,但我軍慘勝;守關將士傷亡過半,守將白金戰死。”。

“什麼?杜子仁?按酆都大帝的規矩,他不是不能私自動兵嗎?”目瞪口呆的蕭石竹緩緩轉頭,泛起疑惑的目光落在鬼母臉上:“難道是酆都大帝的打壓手段?”。

“不!”鬼母微微搖頭,哀嘆道:“是我們低估了敵人的膽量,是杜子仁反了。”。

“千真萬確。”見蕭石竹回頭看向自己,神驥重重點頭:“今早傳來訊息,杜子仁向冥界各地宣佈,脫離酆都政權,定國號為蠻,自稱赤帝!”。

“豈有此理!”蕭石竹氣得發抖,胸中怒火升騰,額上青筋凸起,把手中茶杯猛然一摔,重拍扶手站起身來,冷冷道:“他要反就殺我將士誅我大將,什麼狗屁歪理?”。

話音方落,他身後的寶座已然化為一堆齏粉!竟是之前被他一拍所致!

石舫中,頓時寂靜。

蕭家軍的老將們,與蕭石竹情同手足,噩耗忽地傳來,令他瞬間失去理智。

“他不可能不拿我們開刀,畢竟我們是墨家的公敵。”片刻後鬼母起身,拉住他的衣袖:“消消氣,目前最重要的是選將入關,接替白金防止敵人捲土重來。”。

蕭石竹把袖袍一甩,掙脫開鬼母的手,怒目圓睜,道:“老子向來對防守不感興趣,犯九幽國者,雖遠必誅!準備復仇!”。

“諾!”大臣們的怒火也被他的三言兩語瞬間點燃,情緒高漲的應聲到。

“諾什麼諾!”關鍵時刻,還是保持鎮定的鬼母踏前一步,環視著諸鬼:“以如今的國力和兵力,根本沒法發動大規模的戰爭;況且杜子仁在南蠻經營千年,兵強馬壯,拿什麼和他鬥?”。

她頓了頓,臉色陰沉盡顯猙獰,抬手一指大臣們,破口罵道:“你們不給主公合理可行的建議,還慫恿他衝動行事,該當何罪?”。

眾臣不敢再吱聲,忙低下頭去;蕭石竹胸中怒火頓減,冷靜了不少。

“左凡暫且接手了重山關的邊防,郡太守也在全力配合加強邊境巡邏。”須臾間,吾丘壽抬頭,有些為難的道:“但重山關畢竟是我國南大門,還需個身經百戰的主將才能守住。”

“召回鬼虜!”沉思片刻,蕭石竹忽地說到。

【鬼瓦——鏟形雕有鬼面的瓦件,常見於唐宋古建築正脊端頭和垂脊的端頭,是疊瓦收束部分,在宋以後逐漸在我國建築中消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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