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有骨氣的啊;不過我也沒期待過,你現在就能立馬答應我。”蕭石竹不以為然的淺淺一笑,饒有興致的打量著她眉宇間的堅決神色,因盈盈此刻的態度,他臉上的讚許之色又重了幾分,嘴裡緩緩道:“反正命給你救回來了,就好好活著吧;至於我的請求,在你未死或是未輪迴之前,答覆我就行。”。

“你們也算是故人重逢了,你們自己聊會吧。”蕭石竹拍了拍坐在床前的句龍的肩頭,又道:“我就不打擾了,我去忙了。”後,伸著懶腰打了個長長的哈欠,轉身往帳外負手而去。

細細聽著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直到消失後,盈盈便趕忙偏頭朝向句龍,鐵青著臉,連連沉聲問到:“太子,你是不是動搖了?你已經打算投降了嗎?你已經徹底放棄抵抗了嗎?”。

隨著她的話音方起,帳外颳起了一陣大風,將這帳篷的篷布吹得呼呼作響。

“嗯。”句龍沉吟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臉上既無驕傲之色,也無悔意,卻是平靜得很。

盈盈聞聲緩緩閉起雙目,微啟雙唇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唉嘆了一聲,皺起的眉頭上,也隨著這一聲哀嘆浮現了失望之色。

“我只是順應天道。”片刻後,句龍又輕聲說到,打破了帳中短暫的沉默。

“天道,好一個天道。”盈盈也輕聲嘀咕著,隨之面露不屑的笑容,以譏諷的口吻悠悠說到:“從人間到冥界,我就沒有見過什麼天道!有的,只是弱肉強食。”。

說完她又是一聲哀嘆;而句龍則是默不作聲著,微微垂首,緊盯著自己腰下蛇尾上的鱗片愣愣出神,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太子,我不知這蕭石竹倒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還是用了什麼嚴刑逼迫你就範的?但你覺得你的此舉對得起你的父王共工嗎?對得起戰死的大將浮游嗎?對得起瑩竹城中,那些被蕭石竹屠殺殆盡的百姓嗎?”頓了頓聲,盈盈又顫聲質問道:“難道你忘了,水虎一族就是被他滅族的嗎?”。

句龍聞言,渾身微微一顫,眉頭也隨之皺起。

“我沒忘。”半晌過後,句龍眼中閃過一絲悲意,身軀又是一震後,低聲道:“我親眼看著他屠城的,那是一段心寒的回憶,怎麼可能會忘。”。

“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鬼亦是如此。”他頓了頓聲,慢慢攥緊雙拳,又道:“我觀察了數日,覺得他蕭石竹確實非同小可;也許你還有所不知吧,我們的子民們,那些被我父王為了確保此戰的勝利,義無反顧的拋棄的老弱病殘們,卻是受到了我們的敵人的精心照料才活了下來的。這,令我更是寒心。”。

“也正是因為他的這些善舉,使得不僅是我國降兵對他恭敬至極,就連這風暮郡中,那些被我們拋棄的老弱病殘的親友們,都對他非常擁戴,自願自發的為他和他的軍士們運糧運水。”句龍面露敬畏之色,激昂地大聲說道:“我父王在這冥界做諸侯王已有數千年,我也未曾見過有敵人對他這般心悅誠服;光是這點就不難看出,蕭石竹他才是真正的王者,比我父王更能成大事之鬼!”。

盈盈聽得目瞪口呆片刻,不知道這太子句龍是中了什麼控制心智之術?怎麼今日他對自己的父王,也如此大不敬?

心生狐疑之時,她也面色更是難看,重重哼了一聲,以冷若冰霜的聲音問到:“濫殺無辜的鬼,焉能成大事?”。

“濫殺無辜?難道我們就不是濫殺無辜嗎?我們不也殺了他不少的軍士嗎?”太子句龍則想也不想的反問道:“而且對於那些被我父王二話不說就給拋棄了的,任由他們自身自滅的老弱病殘的百姓們來說,我們不也是在濫殺無辜了嗎?”。

盈盈眉宇間的驚疑之色,那是越聽越重。

“住嘴。”當句龍方才語畢,她便已怒不可遏,全然不顧上下級的尊卑,對句龍怒喝道:“大王這麼做,不也是為了保證更多的國民,不被侵略者屠殺嗎?而且那些老弱病殘被留下,是為了拖垮蕭家軍的,他們應該成為烈士!他們應該以此為榮!”。

只是此言越往後說,底氣越是不足,到最後聲音慢慢的小了下去,似如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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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為共工出謀了你來我往,將海港撤空之策確實是她。但共工雖也贊同此策,卻也決定國中沿海以及沿海附近城鎮中,一定要留下所有的老弱病殘百姓不管,以這幾十萬張嘴,拖垮蕭家軍和祝融軍。

盈盈雖也很是反感此舉,但奈何一來此事是共工決心已定之事,二來她從來到冥界,入了著素天居,還是聖女弟子時開始,便被灌輸了君王永無錯的‘忠君愛國’理念。

因此就算她明明知道共工這麼做是大錯特錯了,卻因共工畢竟是她的君王,她的上司;在那種君王永無錯的理念作怪下,導致了她完全沒有勇氣去質疑對方,更沒有勇氣去否定對方。

她能做的,就是繼續一往無前的執行命令,相信共工所作所為,皆是正確的。

“糊塗!”沒想到向來對她也畢恭畢敬的句龍,也不甘示弱地反駁道:“這種打著為民著想,為了勝利做得卻是反其道而行的行為,不是等於讓蕭石竹得了民心嗎?你是聰穎之鬼,又可否想過,要是蕭家軍不給這些被我們拋棄的子民吃喝,也不去照料他們,那他們又該如何?難道我們不也是在變相的濫殺無辜嗎?”。

此言一出,盈盈稍有一窒後啞口無言。

“聖女,我意已決。”盈盈木然,兩鬼沉默片刻後,句龍稍微平復一下胸中的激動,站起身來背對著盈盈道:“願隨蕭石竹建功立業,還冥界十洲一個太平安定;你自己好好養傷吧。等傷好了,親眼看看九幽王蕭石竹,是不是比我父王更明主的聖君。”。說完,便頭也不回的朝著大帳外而去。

留下盈盈獨自躺在這安靜下來的帳中,閉目沉思著。

許久後,帳中響起一聲長聲哀嘆,打破了帳內寂靜。

句龍搖擺著他的蛇尾,行至帳外後,深深呼吸。

“請問,九幽王去哪兒了。”他轉頭對看守帳篷的衛兵問到。

“大王與陸吾大人要了根魚竿,去湖邊釣魚了。”那士兵稍加思索後,對句龍拱手行禮到。

“多謝。”句龍回了個禮後,朝著湖邊而去。

一路走來,除了多見巡邏隊外,還有不少的降兵百姓,搬運著石料木材等物,來往穿梭於軍營之中。

句龍很是好奇的左瞧右看了一會這些石料和木材後,微微皺眉思忖片刻,又收起好奇,繼續往前而去。

出了轅門,走了一會就來到了湖邊,但見蕭石竹果然帶著斗笠,身披蓑衣在湖邊席地而坐,手中持有一根竹製魚竿,腳邊擺著一個魚簍;身邊只帶了金剛一鬼為護衛。

“九幽王好雅興啊。”句龍游走上前,立於蕭石竹身邊,抬頭看了看空中的翻滾烏雲後,拱手道:“這都要下雨了,你還有心情在此垂釣。”。

“所以我帶了斗笠,穿了蓑衣啊。”蕭石竹笑笑。把目光從魚竿上的魚線處移開,望向句龍後,但見句龍眼中有一絲絲淡淡的沮喪後,緩緩問到:“聖女反駁你了吧?”。

“是的。”句龍輕嘆一聲,道:“看來是什麼都瞞不過你啊。”。

“她很有骨氣,對你父親也是忠心耿耿;不反駁你才有鬼呢。”蕭石竹笑了笑,不以為然的道:“慢慢來吧。”。

話音剛落,他手中魚竿便彎曲了起來,魚線不斷顫動著。蕭石竹緊握魚竿,穩住身形卻沒有急於提竿。

直到半晌後,魚竿的顫抖隨著時間流失漸漸的微弱下來,他才猛然提竿。但見魚鉤出水帶起一陣水花,上面還多了一條不停撲騰著魚尾的大魚。

“句龍。”蕭石竹拉回魚線,把大魚從鉤上取下後放到魚簍之中,然後接過金剛遞來的盛著魚餌的碗,從中取出一條蚯蚓,掛上魚鉤:“我一直好奇,聖女在你們國中,倒底是什麼官職?”。

說著他便把魚竿對湖面揮出;魚鉤落水,泛起漣漪。

“聖女並非官職,而是我國中一種神聖而古老的職業稱謂。她們一生信奉著自己的信仰。皆是擁有奇異能力之鬼,也能為我父親占卜一些未來之事等等。”天空中的烏雲越來越濃,天際邊隱約還有悶雷響起;句龍的話音,也隨之悠悠傳來:“有時候她們也會為百姓祈福;因此聖女在國中威信極高,僅次於我的父王。然而,自從她們成為聖女開始,便也註定在冥界之中時便不能生情,不能有欲。”

“哦。”滿足了好奇的蕭石竹,點點頭後沉吟片刻,又問到:“她們?難道說聖女有好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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