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聲音,在白霧之中輕輕低語。隨之,便消散在空中。海上忽然安靜了下來,就連波濤聲,也小了許多。

船頭那盞油燈中的火光,又忽然暗了幾分。

“開戰?”老李愣了愣,眼中閃過一絲緊張後,舉起酒袋喝了一口酒,咂咂嘴皺眉狐疑到。這種大霧天,海上溼氣極重,不喝兩口酒還真的撐不下去。

“和誰啊?”老六也有些好奇的問到。

那有著絡腮鬍子的士兵,正要開口,船體便是劇烈的一晃。

整個船身各處都隱約有“咯吱”聲傳來,油燈倒地,咕嚕嚕滾到了一邊。燈火熄滅,船頭登時陷入一片毫無光亮的白茫茫中。

他們三鬼也是一個左右搖擺,除了老李勉強坐穩外,絡腮鬍和老六都是猛然一下摔在了甲板上。

微微一怔中,心裡也是狐疑連連;他們所在的是一艘福船,這種海船在冥界中,是除了酆都大帝的寶船外最大的戰船。就算海上起了颱風,船體也不至於搖曳得如此厲害。

不等他們爬起來,船體又是一陣左右一晃。

“怎麼回事?”老六爬起身來,在船體的搖晃下蹌蹌踉踉的走到船頭邊,忙扶住圍欄探頭朝船下張望著驚呼道:“不會觸礁了吧?”。看到的卻依舊除了白霧,還是白霧。

四周的一切,都還是那麼的模糊。

“觸礁不是這種感覺。”經驗比較豐富的老李說著便四處張望起來,他的眼睛方才在白霧中適應了一些,就隱約見到前方白霧中,閃出一道黑影,朝著老六而去。

“小”老李心字還未說出,便見到一張長滿了彎彎獠牙的巨口,衝出白霧一口咬住老六聞言,方才直起身子,抬起來的鬼頭。

在老李和絡腮鬍方才臉色蒼白,屏住呼吸時,那血盆大口中的獠牙,在老六尚未驚叫而出時,便摧枯拉朽般扯斷了他的脖頸,給他來了個身首異處。

與此同時,身後以及四周其他的船上,不停的有黑影如鬼魅一般,從濃霧之中衝出,接著便是有接二連三的慘叫聲傳來。

老李心頭一顫,與已經站起身來的絡腮鬍對望一眼,皆是看到彼此眼中泛起的驚疑和緊張。下一秒後,當他們轉頭看向身前,便看到一隻長有一丈左右,個頭寬大的獸魂,身軀一扭,躍上甲板趴在那兒。

身上溼漉漉的還在滴水,好似方從海中衝出一般。

這正是剛才,讓老六送命之物。

“什麼東西?”那絡腮鬍拔出腰間長刀,雙手握住刀柄卻還是不住地顫抖。

他瞪大雙眼緊盯著趴在自己身前不遠處的那只獸魂,只見它模樣很像龍,但角很短,足有四五人腰合在一起那麼粗的身子上,頸子有著白色的花紋,背上有藍色的花紋,胸是赭色,眼睛上眉部,有突起的肉塊在眼睛之間交叉。

一雙直勾勾看著他們的銅鈴大眼中,在白霧之中,迸射出一道只有食肉動物見到獵物時,才有的暗紅色兇光。

正是一隻已成年的蛟!

四周的嘈雜聲越來越重,咒罵聲,慘叫聲,船體破碎前的咯吱聲,以及兵刃相交的亂響,一時間交錯在一起,在這皚皚白霧之中,迷茫開來。

不等絡腮鬍和老李從驚懼中緩過神來,他們身前那蛟已經把身體一扭,嘶吼著撲向他們

陰日徐徐升起,紅色的光芒伴隨著海風,化開了海上白霧。

暮煦港外十里處的海面上,忽然出現一個船陣。數百艘戰船,似乎是從天而降一般,在大霧散去之時突然出現在此地的。

一部分戰船上的桅杆頂,掛著的是八個陰陽魚,按八方排列,環繞這一幅彎月環日圖案的玄色旗幟;正是吾丘壽給蕭石竹設計的九幽國國旗。

剩下的,則高掛著紅色旗幟,每面旗幟正中處都繡著口吐火珠的黑色火龍,寓意光明天火。

在它們四周海面上,飄滿了大小不一的木屑與斷裂開來的桅杆船槳等物,還有一些鍋碗瓢盆和多面破爛的旗幟;皆是藍底白邊,上繡波濤圖紋。

蕭石竹站到了旗艦船頭,扭頭一看旁邊另一艘旗艦上,也一樣站在船頭,凝視這身前南方的長琴一眼後,轉頭拉開望遠鏡,舉起後朝著南方望去。

自從昨夜鮫人來報,在此地發現敵軍巡邏船隊,蕭石竹與祝融軍他們這支聯合軍便趁著霧氣夜色,襲擊了此地。

很快,共工的巡邏船隊便被鮫人和被他們馴服的蛟給撕碎成了無數的木屑。

戰鬥結束,聯合軍在霧氣中蟄伏了一夜,也未見有敵軍前來支援。本來的期待與興奮,隨著天色大亮而漸漸消退。

片刻後,面色有些沉重的蕭石竹忽然轉身對身後的金剛道:“打旗語,進攻!”。

金剛得令,轉身而去。

片刻後,清亮悠揚的號角聲此起彼伏的響起,戰船紛紛揚帆,有條不絮的朝著南方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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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山如島的船陣,順風而行,只用了三刻時間,便殺到了暮煦港前。但這敵國第一大港外,既無戰船也無商船民船。就連港中,亦是如此。

晨風下,此地安靜的有些死氣沉沉。

眺望著前方不遠處,空無一鬼只剩下幾棵零星椰樹的灘頭,蕭石竹在心裡罵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共工要跟我玩聲東擊西必須先堅壁清野!老狐狸。”。

想到此,他猛然轉頭,看到身邊另一艘旗艦上,也是站在船頭的長琴,正用狐疑的目光看向自己。

蕭石竹把雙手一攤,裝出一副自己也是一無所知的模樣,對他搖了搖頭。

然後他瞥了一眼在灘頭後,那有著高大厚實城牆的暮熙城,稍加思索後,對金剛道:“傳令所有蕭家軍,立刻登陸進攻暮熙城。九幽水師與泉先和他的鮫人族留下,封鎖這一帶海岸線。”。

“諾。”金剛應了一聲,又折身離去。

不一會的功夫,所有的蕭家軍衝上了灘頭,在欽原帶領的空軍和英招率領的空騎掩護下,有條不絮的朝著暮熙城而去。

陸吾率領著一千名騎著青兕的路騎兵一馬當先,須臾之間已把步兵甩在了身後,在完全沒有遭到抵抗的情況下,衝到了西面和南面環水的暮熙城下。

但見城門開啟,確實並無守軍後,紛紛皆是心中一陣狐疑。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是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困惑。

而不遠處海上,蕭石竹對著依舊百思不得其解的長琴喊道:“太子,我軍會負責封鎖附近海岸線,保證我們的物質路線安全;但按計劃,你軍應該順著暮熙城西面的暮水開始入侵了。”。

“共工主力,不可能就昨夜我們偷襲的十艘船吧。”長琴聞言,也對他喊道:“這裡邊怕是有詐?”。

“不怕,水師繼續留在海上,你步兵上岸,順江南下既可。”蕭石竹把頭一點,道:“戰爭就是這樣,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既然他主力不出海迎敵,我們就主動尋找戰機。只是稍微改變一下,步兵岸邊禦敵既可。”。

長琴聞言思忖片刻,也覺得他說得在理,於是點點頭,對自己的傳令兵道:“傳令步兵上岸,開始入侵。”。

從未真正實戰過的長琴,本想一切都會按原計劃那般,一點不改的進行,沒想到卻有這麼多突變,他心裡也多少有些沒底了。

蕭石竹看了一眼他微微皺起的眉頭,輕輕的搖了搖頭,轉身準備去了。

半晌後,他帶著自己的親兵,來到了岸上暮熙城中。

方才入了北城門,就見城中卻是十巷九空,多數屋子早已鬼去樓空,所有的街道上,皆是一片寂靜。

緊接著,便又看到身後帶起一陣塵埃的陸吾,從遠處朝自己急沖沖的飛奔而來。

“怎麼了?”蕭石竹勒住韁繩,看著在自己面前三尺開外來了個“急剎車”,穩住腳步卻因為慣性還往前滑出幾尺的陸吾問到。

“這兒算得上是一座空城了,城中沒有半粒糧食,也沒有任何的錢財和武器,只有一些空屋。”陸吾粗喘著,皺眉沉聲道:“還有不少老弱病殘的人魂百姓,看樣子是沒來得及撤離的。”。

“呵呵。”蕭石竹淡笑一聲,頗有自信的道:“不是沒來得及,是共工故意留下的,意在把難題丟給我們。我們若是不管不顧他們,必然頓時民心,在此地很難立足不說,且這些老弱病殘的百姓餓極了,還會搶我們的軍糧,給我們造成不小的麻煩。”。

話才說完,空中就傳來一聲疾嘯。

蕭石竹頓聲抬頭望去,就見欽原帶著幾個讙頭民,在他頭頂空中一個盤旋後,俯衝而下。

面露幾分緊張的欽原,撲騰著翅膀落到了蕭石竹的肩頭上後,急聲大呼道:“大老爺,南面和東面的耕田,早已被收割乾淨,什麼都沒了。”。

反觀蕭石竹,聞言後卻沒有絲毫的緊張,反而依舊是一臉的鎮定自若之色。似乎這一切他早已料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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