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一句話便揭穿了這位胡御史的真實目的。
大明朝的朝堂上有一個非常不好的習慣。
什麼習慣？
朝臣們以捱打為榮，來博得清名。
意思就是，我冒死諫言，為了天下百姓，我連死都不怕，你看我多麼偉大！
這實在是很混賬的一種玩法。
冒死諫言的精神固然值得尊敬，但很快就被聰明的大明官員們完成整治手段了。
例如當初那個彈劾張居正的小御史，被打斷了雙腿贏得了名聲，張居正一死，就連跳好幾級，成了左副都御史。
他沒有背景，就是因為冒死諫言過，以此作為了自己的政治籌碼。
大家看到好處，肯定都會學。
就造成了什麼局面呢？
無論上面的人搞什麼，下面的小言官們都噴，最後也被打斷雙腿，在官場上博得聲望。
這就是完全的對人不對事了，不想著事情是不是真的好壞，而是從自己的利益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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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胡御史就是典型的政治投機分子，他看準了許多大臣，甚至六部、內閣都大佬也不想皇帝開門做生意，便“勇敢”站出來，一副大義凜然，為天下百姓請命的樣子。
結果被皇帝當場揭穿自己的想法，立刻有些尷尬起來，然後連忙道：“陛下，臣絕無私心，臣都是為了祖宗社稷！”
崇禎大袖一揮：“來人，杖斃！”
你要透過廷杖來博政治聲望，朕滿足你，但你以後也別想著升遷，朕直接弄死你！
殿外的錦衣衛立刻進來，將胡御史摁在地上。
皇帝既然說是杖斃，就是往死裡打。
很快，這位御史就被打死，拖下去。
剛才殿內還是君臣和睦，現在立刻被打死了一個御史，大臣們內心驚駭。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皇帝翻臉比翻書還快。
“北京制造局暫時掛在工部下面，由徐愛卿負責。”
這下大臣們都沒有意見了，也不敢再拿聖訓來逼逼叨叨了。
那個翰林院庶吉士劉之綸也趕緊縮回去，一言不發。
把國企的事情安排好後，崇禎就趕著去見陳子龍了。
陳子龍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他熬夜把崇禎寫的《貨幣經濟學》全部看完了，而且還看了兩遍，並且還自己做了筆記。
這一次，他對商業有了一種新的認識。
不過，這種認識還是建立在理論基礎上的，還需要去實踐。
“官人，你給在下的東西，在下這幾次一直仔細研讀，受益匪淺，請受在下一拜。”
崇禎笑道：“好說好說，你有沒有新的感悟？”
“在下以為，銀行不僅僅是存錢、借錢之地，更是大明商貿樞機，關乎國家興衰，乃是民生問題，如果要做，則先從順天府開始，第一步，以朝廷之力，擊垮民間錢莊。”
“為何要擊垮民間錢莊？”
“錢莊與銀行本質一樣，錢財乃是商貿之根本，朝廷開設皇家銀行印刷銀鈔，若是相當一部分流入私人錢莊，在每年的銀鈔統計中，會出現很大的問題，私人錢莊的做賬這一塊，朝廷是無法把控的。”
崇禎很滿意點了點頭，陳子龍不愧是江南富商出身，一言就說到了要害。
的確是這樣的，這就是金融遊戲。
假設私人錢莊可以用銀鈔，私人錢莊的老闆在本地利用輿論告訴老百姓銀鈔要貶值，大家趕緊來換白銀。
於是，老百姓用100兩的銀鈔兌換了50兩的白銀。
私人錢莊的老闆最後收了100萬兩銀鈔，然後轉身用這100萬兩銀鈔到京師的皇家銀行來換白銀，你京師的銀行不可能之給他50萬白銀的。
如果你真的只給他50萬白銀，就表示朝廷承認了銀鈔的貶值。
如果你給他100萬白銀，他相當於淨賺50萬兩白銀。
這在21世紀就叫做金融做空。
所以，真要做銀行，不是一張嘴銀行就可以開起來的，必須要清掃一些障礙，制定一些規矩出來。
而其中私人錢莊統統倒閉就是一個基礎前提。
陳子龍的這個認知，非常符合崇禎的觀點。
陳子龍繼續道：“所以，官人，您的想法很好，但朝廷怕是很難做下去。”
“如果當今天子全力支持你做呢？”
陳子龍微微一怔，連忙笑道：“官人說笑了，在下一介草民，何德何能入天子法眼！”
崇禎笑道：“你會有這個機會的，今日我們便聊到這裡，改日我再來拜訪。”
“官人，在下怕是要回松江府了。”
崇禎笑了笑，沒說什麼，便離開了。
等到了晚上，王承恩突然到了陳子龍的住所。
一群穿著錦衣衛也跟著，陳子龍一見這架勢，有點懵了。
他看見王承恩，有些眼熟，怔了怔道：“你不是那位小官人的隨從嗎？你……”
王承恩道：“傳天子口諭。”
陳子龍依然有些懵，王承恩連忙提醒他趕緊跪下，他才糊里糊塗跪下。
“陳子龍才思敏銳，甚得朕心，即刻進宮陛見。”
“草民遵旨！”
陳子龍心潮澎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承恩笑道：“與你交談了兩次的小官人，便是當今天子。”
這下陳子龍一顆心臟差點沒有直接跳出來。
立刻回想之前交談，似乎並無僭越、頂撞。
“陳公子，快隨咱家入宮陛見吧，天子在等你呢！”
“是是是！”
傍晚的時候，紫禁城在夕陽的沐浴下，寧靜而莊肅。
陳子龍一路隨著王承恩入宮，很快便到了乾清宮。
此時，崇禎與皇后周婉言正坐在乾清宮，乾清宮裡擺著格式佳餚，正是晚飯的時間。
陳子龍心潮澎湃，不曾想自己竟然能入宮陛見天子，進了乾清宮後連忙行大禮：“草民參見陛下，萬歲萬萬歲！參見皇后娘娘，千歲千千歲！”
崇禎一揮手道：“陳公子快免禮。”
“多謝陛下！”
“王承恩，快賜座。”
“陳公子這邊請。”
陳子龍坐在一邊，桌案前擺著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