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鍾楚酩

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林清言帶著手下的人在山上晝夜不停給林森焱弄了一個房子,和山下的一樣,還給他弄了一個圍牆和院子,下山的路也都挖了一個個的臺階,用碎石頭鋪好。為了給裝飾院子,一陽還給院子栽了幾棵常青樹和一些好看的花,看起來不是那麼的單調。林森焱近些年來很不喜歡和小輩們說話,反倒是時不時地走上東邊山上的茅草屋裡,去見一見多年的好友,準確來說是他徒弟的好友——鍾楚酩。

這一天吃過早晚,山上的院子都已經佈置好了,林森焱打算在他上山之前,去看看鍾楚酩,為了讓一陽見識見識真正的高人,也就把他帶上了,還帶上了好酒和好菜,可以敘敘舊。

從東面的山坡而上,順著石子臺階小路走到頭,就能夠看到一個僅僅可以容納一張床的茅草屋裡,旁邊還有一堆墳,周圍用石頭堆砌好,精緻的墓碑上刻著:愛徒林清許之墓。

聽到有人來了,從茅草屋裡走出來了一個人,佝僂著身子,滿是汙漬的頭髮,幾乎看不見血色的臉,嘴唇乾裂,雙眼間一條黑色的布袋遮住眼睛,身上的衣服滿是破洞,腳上一雙通洞的草鞋。

鍾楚酩轉過身來,抱拳行禮說到:“聽這腳步聲,應該會林前輩來了吧,好久不見。只是不知道旁邊的小孩是誰?”

一陽把東西放下,走上前來抱拳行禮說到:“晚輩江一陽,拜見前輩。”

林森焱來到林清許墓前,讓一陽替自己上了上柱香,一個人徑直坐在了墓前的石臺子上,對著鍾楚酩說到:“楚銘,好久不見,過來陪我喝喝酒。”

鍾楚酩雖然已經瞎了,但還是很熟悉地摸到了臺子上,坐下了,一陽把杯子遞了上去。林森焱看著鍾楚酩,有些於心不忍,帶著責備和關切的口吻說到:“楚銘,你也真是的,春寒這才剛剛過,你就把自己的棉衣換下了?我不是都讓夢瑤把新衣服給你送來嗎?還穿著這身衣服?”

鍾楚酩喝了一口酒,說到:“林前輩,這酒夠勁道,喝起來火辣辣的,適合我們這些人。您就別怪清言兄和弟妹了,他們把過冬的衣服和新衣服親自送上來了,這不都堆在床上了。您說我一個廢物,多虧空離谷收留,留著這裡苟延殘喘,哪裡還敢有什麼奢求?”

林森焱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地說到:“我早就和你說過了多少遍了,清許的死和你沒關係,讓你下山去。要是想走的話,廣闊天地,大有作為;要是留戀這個地方,那就留下來,幫幫清言帶帶弟子也好,但你就是好賴話都聽不進去,非要在這裡為清許守墓。既然你要在這裡,我們也就隨著你了,但你也不能把自己過成這樣吧。”

鍾楚酩依舊不為所動,沙啞著嗓子說到:“林前輩,這裡常年八輩子見不到人,有什麼好打理的,也省得那些事情,有那個時間,我就為清許多吹吹玉笛吧,如果他泉下有知的話,我想應該能夠聽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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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森焱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無可奈何地說到:“楚銘,你的執念太深,我們開導不了你,也不想管你了,隨你去吧。以後就由一陽給你送飯了,需要什麼,記得和他說,清言一定會滿足的。好久沒有聽你的簫聲了,當年你和清許合奏的破陣,堪稱

江湖一絕,就讓這個老頭子回憶一下當年吧。”說著,林森焱的身體慢慢地移向了墓碑,雙手摸著冰冷的墓碑,內心也是一片淒涼。

鍾楚酩把自己的玉笛從屋子裡面拿了出來,沒有任何的準備,直接就起聲了,聲音婉轉淒涼,完全了沒有當年的雄偉壯闊,金戈鐵馬的豪情壯志變成了老太婆的喃喃自語。

在這裡逗留差不多半個來時辰,林森焱也受不了這個悲涼的氣氛了,生怕自己會傷心掉淚,起身倒了一杯酒,撒在林清許的墓前,沙啞著嗓子說到:“清許,師父走了,有時間再來看你。”說完,起身離開這個傷心之地。一陽也沒有敢問什麼,只是在後面默默跟著。

回到山下,林森焱心裡不是回事,一個人回到山上,也不讓人跟著。一陽也沒有敢問,默默回到了廚房裡,一言不發,皺著眉頭,很不開心。

葉青大概也猜到了怎麼回事,但為了引起話頭,有心無意地問到:“怎麼了,一陽,這才一會兒不見,就和蔫了的蘿蔔一樣,有什麼不舒服的,告訴師公,師公為你答疑解惑。”

一陽坐在小板凳上,有些疑惑地問到:“師公,你是空離谷的老人了,想必知道的事情一定多。您知道山上的鍾楚酩前輩、林清許前輩和爺爺之間的故事嗎?他們三個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爺爺的面色鐵青,想必不願意說,我也不敢問。”

葉青也坐了下來,把蒜頭掰開了,把蒜米剝乾淨了,一邊有些感慨地說到:“哎,都是些成年往事了,空離谷裡也就年紀大些的人知道了。現在的空離谷裡,年紀最大的就數我和林老頭了。按照上一輩來說,我這個人太過懶散,沒有收徒弟;林森淼呢收了兩個得意徒弟,一個就是你師父,還有一個是你孃親;你爺爺呢也收了兩個,一個是林清語,現在已經在外面建了一個清語山莊了,另一個就是山上埋葬的這個林清許了。這個徒弟是你爺爺最上心,也是最傷心的。”

一陽更加好奇了,雙手撐著下巴,安安靜靜地坐在凳子聽故事,帶著疑惑的小眼睛問到:“師公,後來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又會變成這樣?”

葉青拿起地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誰,低著頭說到:“當時吧,林清許是你爺爺最器重的少年天才,和你一樣,悟性極高,整個空離谷中無人能及,極有可能成為空離歷史上的第二人。與你不同的是,林清許是空離谷的大師兄,這個人沉默寡言,有什麼事情都是自己扛著,從來不會把自己的感情輕易表露出來,為人仗義,俠肝義膽。尤其喜歡古琴,他的手,不僅能夠握得住劍,也能撥得動弦。大概是十五年前吧,你爺爺派他出去辦事,回來的時候路過揚州,結識了當時江湖上也是鼎鼎大名的遊俠鍾楚酩,兩個人一見如故,有說不完的話,相互結為兄弟。”

“鍾楚酩天生眼盲,但吹得一手好玉笛,身手也是極好,尤其擅長聽聲辨位,內功修為,即便是我,也望塵莫及。兩個人在揚州街頭合奏了一曲《破陣》,簡直就是千古絕響。但凡聽過的人,直到今天,腦海中依舊能夠感受到當年音樂裡的金戈鐵馬,萬丈豪情。”

一陽更加是來了興趣,繼續問到:“師公,那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麼?”

葉青依舊是情緒低落地說到:“一陽,你別急啊,聽我慢慢說來。兩個人之間互為知己,今生今世的兄弟。大概是十二年前,西域三魔——天魔李成歡,地魔李

成樂,人魔李成喜。三人橫空出世,打遍塞外無敵手,帶著一群妖魔鬼怪,在中原興風作浪,相繼滅了江湖之中的許多門派,就連九州鏢局也未能幸免,三位元老,只剩下了現在的千刀還活著。拿下中原,把中原的江湖人士趕到了長江以南,大部分來到了空離谷。西域三魔這群人還不滿足,一直追殺過來。當時,打算回山商量計策的林清許和鍾楚酩在半路遇到了西域三魔,雖然林清許和鍾楚酩都是少年天才,但修為終究還是差了些,完全不是對手,當時林清許為了掩護鍾楚酩撤退,也為了讓空離谷有一個緩衝的時間,一個人獨自擋住了西域三魔,慘死在了他們的手下。”

“鍾楚酩最終還是摸索著找到了空離谷,沒有人知道他究竟經歷了什麼,整個就是一血人,渾身上下不下十來刀,爬到空離谷的門口就只是說了‘西域三魔已到,救清許’幾個字就倒在了了地上,要不是空離谷醫術高超,丹藥獨到,也許也就是一個死人了。”

“後來呢?”

“本來我們所有人是打算商量一個對策的,最好能夠以最小的傷亡絞殺西域三魔。但是你爺爺報仇心切,月黑風高夜,和當時同樣喪失愛徒的靜修谷谷主靜修兩個人提著劍就去找西域三魔報仇了。等到我們發覺,快速追了出去,天明之時,在空離谷五十裡之外的樹林裡發現了他們,只見你爺爺抱著早已屍骨早已冰冷的靜修倒在了血泊之中,倒在地上的還有西域三魔和他們手下的爪牙,沒有人知道那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你爺爺一戰成名,以一己之力斬殺了西域三魔,直到現在也是江湖公認的武林第一人。”

“大概三天以後吧,鍾楚酩活了過來,睜開眼睛的第一刻就問林清許的下落,眾人沉默不語,自然也就知道結果了。林清許的屍骸全都被焚燬了,算是‘死無全屍’了。按照空離的規矩,林清許並沒有為空離谷做出過傑出貢獻,並且死無全屍,是沒有資格入空離冢的。但是你爺爺為了紀念林清許,還是在山上給他立了一個衣冠冢。”

“鍾楚酩放不下內心的譴責,傷病好了之後一直在林清許的墓前守墓。他的心中一直有一個執念,為什麼林清許會為了他這樣一個瞎子枉送性命,越想越鑽牛角尖,一直走不出來,這一守,就是十二年啊,漸漸地,意氣風發的少年變成了如今這個憔悴的模樣,江湖上也就沒有人記得那個曾經叱吒江湖的鍾楚酩了。哎可悲可嘆啊。”

一陽聽完這個故事,有些感慨地說到:“真是想不到,原來鍾楚酩前輩和林清許前輩之間的情義是如此的深厚,一個甘願為了兄弟慷慨赴死,一個守墓十二年矢志不渝,真是難得。”

葉青前輩有些驚奇地說到:“你個小兔崽子最近和夢瑤認了不少字嘛,孺子可教也。說實話,我們當初誰都沒有想到鍾楚酩可以堅持十二年。但凡知道這段故事的人,無一不對他們之間的兄弟情誼感動,最令人為之動容的是,鍾楚酩立誓:從山上下來之時,就是死亡之日,還在林清許的墳墓旁邊挖了一個墓坑為證,無論生死都要守護林清許。這年頭,已經找不到這樣的人了。”

說完,葉青拿起自己的東西,走開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一陽的心裡對這個執著守墓的人更是欽佩,總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但又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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