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荷被叉下去時望向蘇好那怨恨的眼神並不作假,但她的嘴角卻微微上揚,這讓蘇好覺得,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蘇好被帶來的這一段時間,陸陸續續都有證據被曝光,且每一件都指向蘇好。綠荷就算不是兇手,那也必然與兇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不然為什麼就能肯定地指認她是兇手,又有那麼多證據出現來支援她的觀點呢?
但綠荷究竟扮演著什麼角色呢?兇手?推波助瀾者?還是只是單純對原主怨恨,所以想順水推舟把髒水潑到自己身上?
更讓蘇好感到不安的是自己的記憶。眼下她的記憶還是有些混亂,她現在是被動接招,要在短時間內找到記憶中的真實部分並且及時地回應那些指向她的罪名,真的非常傷神且令人惴惴不安的好嗎!
蘇好穿越到這裡,也是做過好幾次任務的人了,但從來沒有哪次的記憶像這具身體的主人這樣混亂,真真假假的叫人難以分辨。這原主不是精神錯亂或者有被害妄想症吧?可如果這樣,她也不可能得到高氏的信任甚至被指派給陳清泠做心腹丫鬟呀!
排除這種可能後,蘇好只能想到一種可能被人篡改了記憶。
蘇好想起她在牢房裡做的第一個夢,夢裡有一個掛墜在她眼前晃動,有沙啞的女聲一直在誘導她,讓她重複“是我殺了少奶奶”,這聲音不像是她白天受到刺激的胡思亂想,倒像是……有人在故意引導!
蘇好想起自己甦醒時候,那個企圖掐死自己的白衣女子。
莫非,是那個白衣女子在對自己催眠?
蘇好越想越覺得十分可能,如果這一想法成立,那麼久可以說明為何原主的記憶真真假假,要麼缺失要麼錯亂,因為白衣女子在給原主做過催眠,並改掉了原主的記憶!
蘇好想到自己的記憶裡,沒有綠荷的身影。綠荷可是與蘇好一起共事的大丫鬟,而原主居然沒有對她的記憶,可見綠荷的記憶一定是被篡改過的!
至於為何自己現在能想起許多細節,多半是因為她穿越而來,系統給她的“頂級光環”的獎勵吧?
她從夢中驚醒,催眠被打斷以後,原先被篡改的記憶就變得有些碎片化,缺乏連貫性,她也因此很快地意識到自己意識的錯亂,開始試圖排斥那些從腦海中莫名形成的記憶,而是將那些被自己驅趕走的邊角的記憶,經過挑挑揀揀後,確定了它的正確性,又重新撿了回來。
“蘇好?蘇好!”
蘇好的思考被怒喝拉了回來,她回神一看,闕氏面色不善道:“你說牢房有密道,此話可屬實?”
蘇好點頭:“是真是假,夫人一探便知。那密道的開關就在牆上,一按就開,只消派人去查證即可。”
闕氏面色不太好,自己府裡的牢房居然有密道,而她這個當家夫人卻毫不知情,不由懷疑地看著蘇好:“你是怎麼知道的?本夫人記得你可是手腳都被捆綁得送進牢房的,難不成那群守衛還把你放了?”
蘇好從懷中掏出了那塊被她咬下一截的白布,遞到闕氏面前:“不瞞夫人,那些侍衛把奴婢看守的嚴實,奴婢自然不可能知道有這個密道。奴婢在牢裡昏睡過去,醒來卻發現侍衛都昏倒在地,奴婢險些被一個白衣女子掐
死。這白布就是奴婢從她面紗上扯下來的。
後來那白衣女子穿牆而過,奴婢便猜測是有密道的。她一模就能找到牆上的開關,可見對府裡的構造甚是熟稔,很有可能是府裡的人。您可以去查查,看誰的衣服缺了這麼一塊,就可以知道是誰幹的了。”
蘇好向闕氏等人露出脖頸上的掐痕,證明自己並沒有說謊。
琉璃接過白布看了看,對闕氏道:“奴婢來時確實見到侍衛昏倒在地,蘇好沒有撒謊。奴婢瞧著這布質感中等,不像是給主子做的,但也不似粗使丫鬟的那樣粗糙,很有可能是二等以上丫鬟的布料。但二等以上各個院的丫鬟都有各自風格的服飾,奴婢記得這種白色的布料和邊上的花紋,和大奶奶/房裡丫鬟的衣料相似。”
闕氏哼了一聲道:“去查!把大奶奶屋裡所有二等以上丫鬟的衣櫃都給我仔仔細細搜一遍!但凡找到那件衣服,都給我立即送過來!”
琉璃擔憂地問:“但若真有這白衣女子,只怕現在早毀去此物,應該不會藏在自己的屋裡吧?”
闕氏眼睛眯了眯,閃過一道精光:“府裡發給丫鬟的布料都是有定數的,若是查不出衣物,就去查這些丫鬟布料的使用情況。若發現有人平白無故少了一件衣服,也立即帶來回見我!”
琉璃領命下去了。
高氏疑惑地說:“如果蘇好說得屬實,那麼她就不會是兇手,否則為何要被人滅口?”
闕氏心裡倒是希望蘇好是兇手,這樣可以省了國公府被將軍府施壓的麻煩,也少費些人力去查真兇。但這些她當然是不會當著高氏的面說的。
闕氏看了眼蘇好道:“雖然綠荷疑點重重,但你的罪名也沒有洗乾淨。你先前說的事,本夫人會再叫人來查證,現在,你先回去,本夫人要帶著秦國夫人去給二奶奶祭奠,等事情有了更多眉目,自然會召你再來詢問。”
高氏念著女兒,一聽這話果然轉移了注意力,急著去看自己的女兒。
卻在這時,又有一雙手攔住了兩位貴婦:“夫人且慢!”
闕氏被攔了兩次,心裡十分不痛快,一看是廖媽媽,就更不痛快了:“廖媽媽可是想耽誤我們給清泠做法事的時辰?”
廖媽媽跪在地上,手捧著那包迷藥:“奴婢不敢。奴婢方才檢驗了迷藥,卻發現這包藥紙卻是印著“福瑞堂”的字樣,奴婢想這或許就是迷藥的來源,只不過被粉末遮蓋,一時無人察覺罷了。”
闕氏連忙把粉末倒出來看了看紙包,果然,在紙包的中間有一個蓋過章的紅印,上寫著“福瑞堂”三個字。
高氏一眼認出來:“福瑞堂?我記得陳府附近便有這麼一個藥店。”
闕氏則大喜過望,連忙喚來下人:“去把福瑞堂的掌櫃請來!”
福瑞堂的掌櫃來得很快,蘇好看得他油頭滑面,不像個實在的人。果然,掌櫃開口就是油腔滑調:“福瑞堂掌櫃張某給兩位夫人請安,祝兩位夫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他嘴皮子利索,一股腦把什麼讚美之詞全都不要錢地往外丟,高氏不耐煩與他嗦,直接打斷道:“張掌櫃,我們喚你來就是要問點事,你若再嗦下去,本夫人少不得要給你洗洗嘴了!”
張掌櫃趕緊閉嘴,抱拳作揖:“夫人有何疑問?小人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闕氏把那包迷藥的紙遞給他:“掌櫃可認識這藥紙上面的印章?”
張掌櫃捧在手裡看了眼,忙回覆道:“認得,這蒙汗藥確實是從小人藥莊買的。”
闕氏一聽有戲,乘勝追擊問:“那你可記得來買藥的是誰?長什麼樣子?何時買的?”
張掌櫃不假思索道:“來人是府上的下人,中等個子偏瘦,因為穿著一身白衣還蒙著臉,小人也認不出來。不過,這聲音聽得像個女子。他來小人這裡兩次,半年前買了絕育藥,一個月前買了迷藥。這迷藥半個月前就買了,當時還問小人藥量多少足以將人在一兩個時辰內迷倒,小人也全盤托出了。”
闕氏與高氏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出了情緒的波動絕育藥,迷藥,全都對上了!看來兇手是同一人,而且佈局深遠,絕非一時興起。
闕氏繼續盤問:“你又沒見過正臉,如何能確定她是我們府上的丫頭呢?”
張掌櫃回道:“小人看過那人掏出過府上的令牌,所以才堅信不疑。”
闕氏點點頭,國公府的丫鬟只有深受主子器重才能有資格掛令牌,如此一來,嫌疑人的範圍又可以縮小一圈!
就在此時,琉璃返回,帶來了讓闕氏更加為之一振的訊息那件白衣找到了!
闕氏原以為兇手定然會將衣服好一頓藏,她們要找出來恐怕還要費點功夫,沒想到琉璃辦事居然這樣快!
闕氏對比了一下那缺了塊的面紗和白衣,確定無誤,便抓起那件白衣問張掌櫃:“你看那女子穿的是這件衣服嗎?”
張掌櫃湊近瞅了瞅,點頭:“正是!因為那女子總把自己裹得嚴實,所以小人多看了幾眼,斷然不會有錯。”
“好!”闕氏現在基本上可以斷定,只要找出這件衣服的主人,就可以確認兇手了。她興沖沖地問琉璃:“哪裡找到的衣服?是誰的?!”
沒想到,琉璃聽到這話,反而有些遲疑。
闕氏正在興頭上,不耐煩地吼道:“你快說呀!是想急死我嗎!”
琉璃要咬嘴唇,才有些難以啟齒地開口:“衣服是在……大奶奶院子裡的僕房裡找到的,但……那是間空屋。”
闕氏氣哼哼道:“胡言亂語,下人的屋子都是安排好的哪來的空屋……”她突然想到了什麼,神色一僵,話語戛然而止。
不止她,國公府在場除了蘇好以外其他人,紛紛聞之色變。
高氏卻不解:“誰的屋子?”
琉璃低頭,聲若細蚊:“白玉的屋子。”
高氏沒聽清:“誰?”
廖媽媽替琉璃解釋道:“白玉是大奶奶身邊的大丫鬟,但是半年前被二奶奶掛樹上吊死,現在她住的那屋子是大奶奶/房裡唯一的空屋,也是一個……鬼屋。”
蘇好倒吸一口涼氣。
一個半年前已死的丫鬟,穿著大丫鬟的服飾,到藥莊買了絕育藥和迷藥來殺害二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