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街前的督軍府又請了戲班子,老督軍六十整壽,據說少帥請了全遂城最賣座兒的蘇家班,要唱半個月的堂會。

蘇好坐在新搭好的戲臺子下迷糊,腦中還忽閃著饕餮的聲音,支在下巴上的手一滑,她忽然驚醒過來。

還未開鑼,蘇家班的幾位角兒都在臺上排練《鎖麟囊》,扮旦角兒的那位嗓音清透婉轉,一曲兒終了,他怯生生的往臺下喚,小心翼翼的模樣像個討糖的孩子:“姐姐,唱的好不好?”

蘇好倉促站起來,順便帶倒了剛剛坐著的長凳子:“好,小楓的曲兒,自然是最好的。”

蘇楓扮相清秀的臉上露出歡喜的笑來,於是更加賣力的排練。

蘇好扶起凳子,重新坐定,手託著腮,打了個呵欠。

系統這次還算人性化,將原主的記憶一點點塞給她。

這副身體的正主名叫蘇好,跟弟弟原是一戶富商家裡妾生下的孩子,但家裡正妻容不下他倆,便在弟弟蘇楓出世後就將他們倆丟了出去。幸而被好心的蘇老班主收留在了蘇家班,姐倆兒這才得了一口飯吃,活到十六七歲的年紀。

弟弟蘇楓身段、嗓音皆是上乘,老班主親授此生絕學,將蘇楓培養成蘇家班裡頂梁的角兒。其實原主蘇好更有天賦,只是蘇家班不允許女子唱戲,所以原主只能在臺下看著弟弟唱。

原主第一次來遂城那天,在半人高的花田裡偷偷唱曲兒,被督軍府的少帥祁晟發現,祁晟是個是遂城有名的花花公子,迷戀上原主的嗓音和身段,便對原主展開攻勢。

原主被嚇到了,沒答應。祁少帥還從沒被姑娘拒絕過,越發覺得有趣,便佯裝收斂性情,專心致志的追求原主。

而督軍府包下這些日子的堂會,也都是祁晟為了追求原主的便利。

這原主的出身在她曾經歷過的身份中委實算不上慘,蘇好也不覺得有啥渣渣可虐,心想著這會是個清閒的任務,於是便舒服的偏坐了身體,百無聊賴的聽著曲兒。

祁晟領著兩個懷抱琵琶的清倌從遊廊裡經過,言笑晏晏,好不親熱。蘇好掀眸望了過去,腦袋一沉,“嗡”的一聲,隨即更多的記憶湧入思維。

這場堂會之後,原主經不住祁晟的追求於是便答應了他,但祁晟到手的東西就覺得無趣,於是便不想再同原主玩了。

原主覺得被玩弄了感情,一氣之下想要上吊,幸虧弟弟蘇楓發現的及時給救了下來。蘇楓直接就找到了祁晟同他理論,卻被祁晟給毒啞了嗓子,再也唱不了戲。原主在督軍府前哭哭啼啼,惹人非議,老督軍覺得面子上過不去就讓祁晟收了原主填房,祁晟紈絝不肯答應,卻收了個ji女。

原主的父親病入膏肓,眼看就要不行,膝下去無男兒,於是打聽到了原主跟弟弟的下落,想讓他倆認祖歸宗。而祁晟聽說原主是富紳的後代,覺得有利可圖,又回來找原主。

祁晟花言巧語給原主灌迷魂湯,原主不知道東西南北,不顧弟弟勸阻,一心就要嫁給祁晟。蘇楓去找祁晟放過原主,卻被祁晟的人打了黑槍,危在旦夕。

祁晟上門提親時又看中了原主嫡母的女兒,被原主發現與嫡胞姐的姦情後,

說要以能醫治好蘇楓病的丹藥為聘,以正妻之禮迎娶原主。

原主為了救弟弟蘇楓,再次相信了祁晟,蘇楓卻覺得這其中有詐,讓蘇家班的兄弟們去護親。原主到了督軍府,喜婆給了身桃紅色的衣裳她才發現原來祁晟連妾也不要她做,只是讓她做個填房的奴婢。

蘇家班的兄弟們看不下去要替原主出頭,卻被督軍府的人放槍打死,連老班主也沒能倖免。而此時的蘇楓吃了祁晟給的丹藥,毒發身亡。

原來祁晟聯合女主胞姐,殘害蘇楓,就是為了謀奪家產。知道了真相的原主自縊在了督軍府房梁上,督軍府的人卻嫌她晦氣,連完整的屍首也沒給留,就丟進了護城河裡。

得到了這些記憶,蘇好後背忽然一冷,心裡被莫大的怨憤所充斥。

她知道,這些都是屬於原主的情感。

彷彿有個個輕飄飄的女聲在她耳邊道:“一定要守護好蘇楓和蘇家班,幫我報仇。”

蘇好點了點頭。

你放心,我一定會完成你的夙願。

心裡的那股怨氣驟然消失,蘇好知道原主已經走遠了。

手搭在案桌上漫不經心的輕輕敲擊著,身後,有男人潤朗的聲音傳來:“小蘇,原來你在這兒,害我好找。”

蘇好回頭看了一眼,祁晟不知何時站到了她身後,笑盈盈的盯著她看,那眼神毛毛的,看的蘇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祁晟天生一副好皮囊,又是督軍府的少帥,嘴甜如蜜餞,也難怪原主會心動。

敲打著桌面的手指驟然停住,蘇好著掀眸,對上祁晟那雙春水盈盈的眼,笑著道:“祁少帥跟兩位清倌人說說笑笑,哪兒還有興致來找我呢?”

說罷,還裝模作樣的往祁晟身後瞧了一眼:“她們呢,怎麼不見祁少帥帶在身邊?”

蘇好忽然變得陰陽怪氣,祁晟一時間有些招架不住,好在他迅速反應了過來,在蘇好的身邊坐了下來,正色說:“哪裡有什麼清倌兒,不過是府上的琵琶技藝人罷了,原是來教我四妹妹彈琴的,今天碰上你們班子來唱堂會,也想來看一看熱鬧罷了。”

“祁少帥伶牙俐齒,自然叫人挑不出什麼毛病。”蘇好看了他一眼,臉上的笑驟然收斂,冷冷扭頭,專心看臺上的戲。

“今日怎麼叫我祁少帥,而不叫祁晟了?聽著多疏遠。”祁晟看著她冰霜似的側臉,更是心癢難耐。

十六七歲的姑娘,姿色與那些花魁比雖算平庸,但皮膚跟水蜜桃似的瑩潤剔透,讓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貴賤有別。”蘇好別有深意的挑了挑眉,“您是督軍府的少帥,而我只是一個小小的戲班子打雜的,哪敢直呼少帥名諱?”

祁晟聞言,朗聲笑了出來:“我既心悅你,便不會管這些門第出身。”

蘇好看了他一眼,不動聲色的坐遠了一些:“蘇好身份卑微,不敢求祁少帥垂青。少帥快別再說這樣的話,免的讓人聽了笑話。”

“我不怕別人笑話,”往常蘇好雖然對他冷淡,但態度卻一直很恭敬,如今這樣陰

陽怪氣,令祁晟不免著急,“小蘇,我對你是真心的!”

祁晟站起身來想要抓蘇好的手,逼的蘇好連連後退,臺上的蘇楓瞧見,丟了手裡的白玉佩鎖,便往臺下跑:“你別碰我姐!”

祁晟好似沒聽見似的,用力抓住了蘇好的手,臺上臺下的人都盯著他瞧,衚衕外還有不少鄰居街坊,聽說督軍府有堂會,也紛紛趕過來看熱鬧,卻不想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蘇楓衝了過來,護住蘇好同祁晟廝打在一處。祁晟從小跟在老督軍身邊,雖是頑劣,但到底學了些本事,蘇楓身影羸弱瘦削,遠遠看去就像個姑娘,根本就不是祁晟的對手。

眼看蘇楓吃了虧,蘇好眼光微動,抬手抵著蘇楓的胸膛,用力將他推開,隨即祁晟一拳揮舞過來,重重擊在了蘇好的胸口。

蘇好沒想到祁晟出手這麼狠,一口氣沒竄上來,趔趄了半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姐!”

蘇好捂著胸口,淚眼朦朧的看著祁晟:“祁少帥,我只是個苦命人,在這戲班子裡做不得自己的主兒,您也不能因為我不答應你,與我一言不合就這樣重傷我啊……”

說著,蘇好開始抹淚,蘇楓趕緊俯身試圖將蘇好扶起來,“姐,你有沒有怎麼玩?哪裡不舒服?”

蘇好捂著胸口,抓緊了蘇楓的手:“肋骨……肋骨好像斷了。”

在場眾人紛紛倒抽了一口冷氣,祁晟也愣住了,他沒有想到剛剛蘇好竟然會推開蘇楓,替他挨了自己那一拳。

祁晟沒有分寸,是整個遂城出了名兒的,看他剛剛那一拳,將一個柔弱女子的肋骨打斷,也不是沒有可能。

頓時便議論聲四起,。

“這祁少帥也忒狠了,看中了一個便要毀了人家,這姑娘也是命苦。”

“誰說不是呢,蘇家班是遂城出了名兒的班子,祁少帥這次肯一擲千金,請人家來唱這麼久的堂會,恐怕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什麼呀,他根本就是圖一時新鮮,前些日子,我聽說他看中梅苑的一位清倌人,說是要給人家贖身,誰曾想他弄到手就膩了,拿到了那姑娘的賣身契,竟把那姑娘丟給了軍中的士兵玩弄。”

“真是禽獸……”

祁老督軍恰好從後院出來,這些話便一股腦兒的鑽進了他的耳朵裡。

他臉色不大好,來到戲臺下,狠狠地拍了一巴掌祁晟的後背,“還不去給蘇小姐請大夫!”

老督軍喜歡聽戲,對祁晟的心思也略有耳聞。

祁晟這才反應過來,慌慌張張的讓親兵去請大夫,隨即又要去看蘇好。

蘇好鐵了心要斷祁晟的念想,冷冷甩開祁晟的手:“少帥自重。”

祁晟的手伸也不是,收也不是,一時間尷尬不已。

“小蘇,我剛剛真不是有心想要傷你的。”

“那祁少帥有心傷誰?”蘇好咄咄逼問。

祁晟噎住:“不……我不是有意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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