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的鳳子昂只覺得狄令雪遞過去的摺子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隨後一皺眉,這摺子好像是剛剛戶部尚書遞上來的。
少一璇低頭看摺子,蘇好轉頭看鳳子昂。
“戶部邢大人做了這麼久的尚書,實在是頗有經驗,整理銀錢也是一把好手,看來孤是應該好好的獎勵一下他了。”
戶部是管錢的地方,蘇好安排少一璇去戶部的時候鳳子昂就已經交代下去了,那是皇上派過去的釘子,讓他們看好了,想來在官場上那麼久的邢林不至於在這種事情上出紕漏,若是連個剛剛入仕的小姑娘都看不好,他也白在官場上混這麼久了。想到這裡鳳子昂倒是沒有剛剛那麼不安了,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少一璇看過之後抬起頭來,提聲回話,雖說是提聲,但是聽起來聲音依舊不高,溫溫雅雅的極好聽,“臣入戶部之後,雖然多方受制,但是賬本也是都看過的,雖然不全不細,假賬也多,刨根匯底,臣預算與戶部邢尚書給的這個摺子相差100萬兩銀子左右。”
聽到這裡鳳子昂是真的驚得差點坐不住,戶部本就是他一手控制的,這一次的摺子也是他和邢林一起擬的,能餘出的銀兩果然就是100萬兩,這少一璇竟然能從戶部那本已經做得極是完美的賬上推斷得如此之準確,可是比那些浸在賬冊裡幾十年的臣子都要厲害了,這民間的商人就真的有這樣的能力嗎?
蘇好的眼睛一直盯著鳳子昂,將他臉上的每一個細小的變化都看在了眼裡,估計這個數字與實際應該相差不大。
“嗯,那以你之見,這摺子上的銀子,可夠這一次賑災?”
“按著以往年限來說,雖然說是少了點,但是還在可控範圍之內。”少一璇一到戶部就按著蘇好的交代把戶部以往的賬目清查了一遍,多日來沒有一晚睡得好的。
“什麼叫可控範圍?”
“這些銀錢送到災區可能並不寬裕,但是後續會有辦法解決,例如官員及商戶的應急捐贈。”少一璇是商家出身,這種捐贈幾乎每一次大災都會有。
蘇好點了點頭,這個恐怕就是他們有意為之了,所謂的捐贈不知道又要有多少捐到他們私人的腰包裡去了。
“做得不錯,這一次記得要配合好邢大人,把送往災區的東西都準備好。”
蘇好的這句話倒是讓鳳子昂有些意外,蘇好是哪根筋沒安放對地方嗎,竟然想著要幫他的人做好事情了。難道她這是以為可以用這樣的方法拉攏他身邊的人嗎?若她真是這麼想的,那只能說她太小看他們的聯盟了,那長久被女人壓迫在下面而形成的反抗聯盟,遠比她想象中的要牢固得多。
“謝陛下幫襯著邢大人,改日要讓他進宮來謝個恩。”鳳子昂這話說得格外的親暱。
蘇好冷冷的笑了一下,怎麼可能不明白鳳子昂這言外之意,他的那點兒心思永遠都只侷限在權利鬥爭那麼一畝三分地裡,就這樣的人怎麼能有眼光去統治一個
國家。
“鳳後何必這麼草木皆兵,孤一點都不想拉攏你的人,也不介意讓你放下心,說實話你手下的那些人,孤瞧不上!”
蘇好的話像是一把強弓射出來的箭,直接就刺進了鳳子昂的心窩子裡面。
蘇好見他好半天也不說話,笑了一下繼續說,“怎麼?不相信嗎?你看看你的人都能做些什麼啊?除了爭權奪勢,他們可曾有一分一毫的心思是放在社稷民生上面的?孤要的官員是能為民請命的,而不是整日只知道計較自己那麼點兒利害得失的廢物。”
鳳子昂只覺得自己的臉一陣陣的發熱,卻還是硬著一張臉說,“沒有權利怎麼施展抱負?陛下能這麼威風也是因為陛下是陛下!”
這話說得就有點反動了,不過蘇好卻不以為忤,只是一臉笑意的望著他,在又一陣的腳步聲裡說,“威風是肯定比你威風,不過,鳳後怎麼就知道孤這是在幫你呢?”
“陛下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用蘇好回答他了,這一次跑上望月臺的,不是蘇好的人,而是鳳子昂宮裡的管事秦武,許是這一路跑得太急,他額角上的汗水順著鬢邊的髮絲淌了下來。
他跑上來之後便想往鳳子昂身邊跑,跑到了一半才反應過來好像不太對,皇上還坐在那邊呢。他猛的止住腳步,因為動作太猛身子還晃了晃,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子,才轉向蘇好,跪地請安,“給陛下請安,奴才有事向鳳後稟告。”
蘇好未置可否的坐在那裡,不說話也不理會他,弄得秦武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辦,鳳子昂見他這個樣子知道是有事,便直接站了起來,“陛下,想是宮裡有大事兒,臣先行告退!”
蘇好看了一眼那動都未動過的午餐,“還真是不巧,想跟鳳後一起用個餐都沒成,行吧,既然有事那鳳後就去辦吧!”
鳳子昂見她沒有阻止,行了個禮轉身往臺階處走,秦武起身跟在他的身後,低聲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了一句什麼,已經走到了臺階邊沿的鳳子昂腳下猛的一頓,停了下來,跟著一聲壓仰的怒喝傳了出來,“你說什麼?誰死了?”
一直緊跟在他身邊的秦武沒想到他會突然間停下來,整個人直接撞在了鳳子昂的後背上,鳳子昂本就怒火滿胸情緒不穩,被秦武這麼一撞,腳下一敘向臺階下倒了下去,秦武驚出了一身的冷汗,拼了命的去抓鳳子昂想拉住他下墜的身體,可他伸出手的時候畢竟已經晚了一步,手裡抓了一個空,因為用力過猛整個人已經收勢不住,沒能拉住鳳子昂不說,反而向他的身上直撲了過去。
向下摔去的鳳子昂本以為自己這一次恐怕要滾下去了,可還沒等他的身子真的倒下,便覺得有一隻手扶在了他的腋下,這隻手隨便的向上一託,便已經阻住了他的下墜之勢,可還沒等他鬆口氣,背上便傳來一陣疼,身後撲倒過來的秦武直接砸在了他的背上。
鳳子昂覺得剛剛被托起的身子又向下墜了幾分,腋下的手此時也加重了力道,他被那只手推起,整
個人從傾斜的狀態變回了直立的狀態。
鳳子昂和秦武站穩之後,便覺得腋下那只有力的手撤了回去,鳳子昂順著那手的方向看過去,身邊站著一個穿著勁裝的姑娘,那姑娘見他已經站穩了,便再沒多看他一眼,起步向蘇好的方向走這了過去。
鳳子昂皺了一下眉,這個姑娘……他怎麼覺得有點眼熟呢。
蒼白著臉的秦武此時已經跪在了地上,開口將鳳子昂從凝想的狀態中拉了回來,“鳳後,恕罪,奴才……”
鳳子昂抬起腳來踹在秦武的身上,將秦武一腳踹下了臺階。秦武本來就並不算魁梧的身材一下子滾成了一個球,從臺階上一路滾下去,只滾到了下一個緩步臺上方才摔了一個四腳朝天。
蘇好算是見識了鳳子昂的威風,也看了這一連串的鬧劇,倚在餐桌上笑得像一朵盛開的木棉花。
鳳子昂的眼晴掃視過來,目光裡閃過一股怨毒,抿緊了薄薄的嘴唇,甩了下衣袖,轉身下了望月臺。
“哈哈,鳳後這一次恐怕是氣得不輕啊。”琉璃現在是真的開心,這一路下來鳳後被陛下壓致得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簡直大快人心。
蘇好笑了一下,若是可以選擇她其實並不喜歡每天這樣勾心鬥角的過,她更想安穩的過些小日子。
剛剛在臺價口那裡扶了鳳子昂一把的姑娘此時伏身跪在蘇好的面前,“回陛下的話,工部尚書呂寄風已被罪民斬殺,謝陛下給云溪這個報仇的機會。”
蘇好其實看到秦武那急切的態度,和後來鳳子昂的驚訝便知道她已經得手了。
蘇好將目光落在面前這位姑娘的臉上,起身將她扶了起來,“孤只是想除了邢林,正好你可以用,你不必特意的感謝孤。”
這位姑娘叫封雲溪,是天牢裡的重犯,連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她都不在其列。只因為她曾經是江湖邪教畢葉教的聖女,不死已經是給她的最大恩典了。
蘇好其實並不瞭解當時的細節,只知道這姑娘被當殿御審的時候,毫不遲疑的認下了所有的罪狀,卻拼死都要殺了呂寄風,雖然當時被殿上的侍衛阻止,但她當時那滿是恨意的眼神卻給當時還是皇子的蘇好極深的印象。
也正因為這樣,這一次她想除了這位工部尚書,便第一個想到了封雲溪。將她從天牢裡放了出來,命她在呂寄風回府的路上將其刺殺。
封雲溪一臉的倔強,在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之後,她早就已經不在乎是否被人利用了,何況在她去之前,蘇好就已經明確的跟她說過了,“即便是這樣罪民還是感激陛下,手刃仇人便是云溪苟活於世的唯一願望。”
不知道為什麼,蘇好就是覺得她說的這句話裡帶著濃濃的悲傷。
蘇好看著她那張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漂亮的臉,在這麼強硬的一張臉上,她卻看到了一股悲哀,不禁放柔了聲音問,“當初到底是怎麼回事?能跟孤說說嗎?”